“梦渊哥哥,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如果有,可是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们呢?”
脏兮兮的小女孩躺在一个破旧的寺庙里,门外是大雪,显得额外的冷。她的眼睛用白布包了起来,看不见,所以她只能双手蜷缩在胸前,卷成一团,嘴里小声颤抖着说着什么。
雪花透过寺庙上方的破洞落了下来,太冷了。
她身旁也躺着一个小孩儿,梦渊睁开眼,看了看小女孩儿,又转过来盯着门外。
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回答道:“神明吗?大抵是有的吧。”
没办法,确实很冷,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强忍着安慰声旁小女孩,“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是人间乾西年,梦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今天这场雪落下前,白马寺的无空和尚圆寂了。
人界江湖上争论这秃驴圆寂的观点很多,有人说是被妖族逼迫交出昆仑镜而赶尽杀绝,这昆仑镜到底是什么,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还有些民间说法,说是这无空和尚以假死脱身,不想入这世间的局,瞒着世人去过逍遥生活去了,至于怎么知道的,听说是有个算命的天天去白马寺捣乱,这背后的原因可就没人能说出来。
梦渊觉得到是挺有趣的。话说他其实也见过秃驴一面,那也可能算是最后一面了吧。
梦渊刚醒来时,就是在白马寺佛像下的蒲团上躺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梦,久到自己醒来时都不知道,他现在这十几岁少年的身体和周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寺里梵音悦耳,焚香围绕,那香不知道是什么,梦渊只觉得刚吸进时,身体里的魔气被压制了很多,自己也在这香的影响下,苏醒了过来。
他观察了这寺庙周围,自己应当是第一次来这儿。身上没有伤,这与梦境中自己浑身被魔族枷锁困住,入魔受天劫制裁,完全相反。
好似想起来了什么,梦渊皱着眉,嘴角抿着,看了眼自己藏在胸前的却碎了的玉佩,然后呆呆的望着上方的佛像,目光呆滞,努力回忆着什么。
无空和尚就是在这时进来的,梦渊听见了他身上的佛珠滚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的是一位眉眼冷峻,面相潇洒的年轻和尚,可他身上那些佛珠却也表明了他的身份—白马寺的无空和尚。
无空和尚看这小孩儿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也没感到什么不适,他只是上前对小孩儿说,“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梦渊看着他,还是一直抿着嘴,良久,才冷冷开口说,“他呢?”
听到这句话,无空看着这小孩儿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无疑,无空是知道梦渊所问的到底是谁。
不过无空到是奇怪,看着小孩儿冷冷的眼神,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笑着问梦渊“谁?”
梦渊看了眼无空和尚,本来还在赌,不过听到他的回答,他大概也是懂了些什么,估计是某个人又搭了些债,不过他到底赔了多少。
梦渊道了声谢,便起身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哪。
无空和尚看了他一眼,在他迈出寺门门槛时对他说,“这世上问题本就有很多解,何不选一条最容易的呢?”
“看这天,估计是要下雪了,小友执意要走的话,便只能预祝平安了。”
如果这时有一位僧人在旁边听的话,会觉得无空和尚说话特别奇怪,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儿说这些。
不过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或许以前是认识的,所以一句话里面,藏着不知道多少的意思。
梦渊回头,看着无空和尚双手合掌,低头预祝,他的身影好似融入到背后的佛像中,周围是燃烧的蜡烛,耳旁是梵音。像神,可又更多的,是人。他知道,眼前这个和尚,是个留影。
梦渊看着和尚的身影,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笑着回道“多谢大师好意,不过,随千那神棍还是教的太假了点,大师,下次别让他教你骗人了。”
他没有管无空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惊住,不过回想以前,那大抵也是没什么表情的。说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还记得呢。
梦渊走出了白马寺,山间青鸟相依,桥边是世人祈愿的红结,有世人行于路间,这地方,确实挺不错的。也难怪,神也想来的地方,总不会是不好的。
他又忍不住睡着了,不过现在,这破庙确实有点难受。更何况,梦渊旁边躺着的小女孩,才七岁多,这么冷,他想也是受不住的。
他看了眼,算了,还是用灵力吧。
于是梦渊一指捏决,在周围造了一个结界,顿时没有了雪和风,小女孩放松了身体,睡了下去。
夜晚,又安静了下来。
梦渊完全没有睡意,这时,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神像,那神像残破不堪,身姿却英姿飒爽,右手拿着剑,左手好似拿着什么,神像的头早已破碎了一半。
如果小女孩这时看的话,她会看不出这到底是哪位神明的神像,破成这个样子,应该觉得很可惜吧。
不过,梦渊其实刚进这庙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神像,恐怕这世上应该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位神了吧。
他刚醒时不过是心里安慰自己,在无空面前勉强露出笑容,显得从容淡定。却又在自己随流浪于此处,见到那个被自己封在心底的人时,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又痛了起来。
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明明都已经囚禁过自己的心,可他确实是难受的,比受天劫加身更加难受。
他叹了声气,于是站起身,慢慢的将神像身上的雪扫干净。他在想,这一世,他那个动不动就失忆的师父,动不动就丢下自己的师父,那个所谓的天界昆仑的神,是不是又忘记自己了。
“公孙槿”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叫了一声。
可是梦渊知道,或许他那便宜的师父忘记自己也是好的,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应该再见。
被自己的徒弟剑贯穿心脏的滋味,肯定痛不欲生吧。还是,索性忘了的好。
想到这里,他又习惯性的抿着嘴。
这一世,应该就是最后一面了。
今夜的雪,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