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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寻剑(三)

    不知不觉间,窗外渐渐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不时有早起的行人交谈几句。

    陆射星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发现天边已渐渐泛白,又来到谢九身边。

    谢九冷冰冰地看她一眼,平静道:“你动手……唔!”正说着话,陆射星直接塞了一粒药到他嘴里。

    他愤恨道:“你!你一剑杀了我便是,为什么又要下毒!”

    陆射星微微一笑:“这是解药,再过两个时辰你就没事了。”

    谢九不由得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可陆射星已经拉开房门,准备走了。

    他忍不住大声喊:“你站住!你为什么不杀我!”

    陆射星回头,有些奇怪道:“难道人和人之间就只能你死我活、打打杀杀吗?”

    谢九瞪着她说:“今天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去杀你。”

    陆射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就凭你现在的身手?……还是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

    谢九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喊:“陆射星!陆射星!你滚回来!滚回来!我要杀了你!”

    陆射星果然退了回来,急忙道:“嘘,嘘,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谢九故意要和她作对,声音更大了:“有本事你杀了我!”

    陆射星忍不住皱眉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啰啰嗦嗦的。”随即一个手刀,将他打晕过去。

    罗莎身处沙漠,是一座富饶美丽的绿洲小城,要赶过去,必须先到沙漠外的边陲小镇黄井镇落脚休整。

    以陆射星的轻功,原本只需要十多天就能赶到镇上,可这一路冒出好几波奇奇怪怪的人要杀她,她硬是耽误了一个多月才到。

    这几日,黄井镇从早上起就刮着大风,黄沙漫天,到处都是黄蒙蒙一片。

    陆射星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风沙中埋头前行。

    此时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住的客店,掀帘进去,大堂里已坐了好几桌客人,大多是行商打扮,谈笑风生,仿佛已经习惯店外的滚滚沙尘。

    客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人,正在柜台后用干布擦酒碗里的沙尘,一见她便笑了,道:“陆姑娘,今天还是照旧?”

    陆射星点一点头,快步回房,身上的衣服随手一抖就是满地沙尘。

    店小二及时送来热茶和饭菜。

    她吩咐道:“小二,让掌柜算一下房钱,我明日退房。”

    店小二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窗外黄沙滚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实在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天气,她睡了一整天,等到第二天沙尘才停。

    陆射星找的向导早已在客店外等候,客栈掌柜瞧见那向导,不禁惊讶道:“陆姑娘,那就是你找的向导?”

    陆射星点头道:“他说他常去罗莎,经验也很老道,只是年纪大了,没有人肯找他带路。现今他家里已经吃不起饭,若是再没有事做,就要饿死了。”

    掌柜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一个干黄枯瘦的老头已大步跨进来,瞥一眼掌柜,嘴上催促道:“姑娘,你结完账了吗,我们该走了。”

    掌柜连忙低头,只将手中的算盘珠拨得啪啪作响。

    黄沙,烈日,即便已在书中看过无数文人侠客对于沙漠的记载,可身临其境,又是别一番滋味。

    沙漠绵延无尽,没有一点绿色,更没有任何遮蔽之处,烈日炙烤着沙漠中的每一寸土地,连衣服都像着火了一样发烫。

    陆射星和她雇的向导老林都尽量不说话,直到夜幕降临,星河高悬,才让几匹骆驼停下,围成一个圈,两人在圈中休息。

    天一黑,沙漠很快变得寒冷,老林升起一堆火,又从包袱里取出干粮。

    灰白月色毫无遮拦地洒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四周寂静得可怕,除了她两人和几匹骆驼,这世间仿佛再没有其他活物,实在是说不出的凄清和孤冷。

    陆射星忍不住打破这寂静,随口问:“老林,我们还有几天到罗莎?”

    老林笑一笑说:“按现在的脚程,大概还要三日。”

    陆射星点头,道:“也不知罗莎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老林道:“罗莎城虽然不大,却很富庶,城中男女老少都是唱歌跳舞的能手,对我们这些外邦人也很热情。哦,对了,他们长得也和我们差不多,都是黑头发,但鼻子很高,皮肤也白,眼珠子颜色比我们要浅一些。”

    他说着,将水囊递给陆射星。

    陆射星喝了一口水,听他问:“陆姑娘,你既然要去罗莎,又知不知道罗莎城是怎么来的?”

    陆射星摇头说:“不知道,还麻烦您给我讲一讲。”

    老林微笑道:“关于这罗莎建城其实是有一个传说故事的。传说在两百多年前,沙漠深处有一个小国叫千智国,国王只有一个独生子,名为吉多,自幼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吉多王子长到十八岁时,通往千智国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出现一伙强盗,专门劫杀过往商旅,犯下无数命案。

    这伙强盗的武功十分高强,千智国王曾派出许多勇士,但都无法将他们打败。于是这时,为了保护子民和过往旅商,吉多王子请求他的父亲,派他去击败这群强盗……”

    老林的嗓音苍老低沉,仿佛带着催人欲睡的魔力,陆射星的眼皮越来越重,随即噗通倒地,沉沉睡去……

    幼年时,陆射星住的小楼外有一小片荷花池,夏天,满池荷花盈盈,夏风裹着荷花香气迎吹来,卷得桌上的书本哗啦啦地翻动。

    窗外的蝉似乎永不停歇,炙热的阳光投在地板上,像一团燃烧的光,从她的脚边一直移到墙角,于是一天又过去了。

    若是她走神,先生就会用戒尺敲敲她的书桌,继续念道:“……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火炉中……

    如在火炉中……

    她猛地睁开眼睛。

    烈日当头,黄沙满目,空无一人,就连她自己也正慢慢沉入流沙之中。

    老林和骆驼已经不见了,而她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也都不在了!

    难道昨夜来了劫匪,将老林捉走了?

    不对,以她的警觉,不会来了劫匪都察觉不到,况且老林又不是没长嘴,难道他不会呼救吗?

    况且他们所带的物资并不少,就算要劫走,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给她下了药?是老林吗?

    如果是他,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至于用什么手段让她中招,这一路走来,他下手的机会数不胜数,也不必再想了。

    陆射星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明枪暗箭都躲过了,最后竟是在一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原本被独自抛在沙漠里已是难以存活,更倒霉的是她还陷入了流沙,简直生机渺茫。

    似乎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片刻,流沙已经淹至陆射星胸口,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放眼四周,除了她,再没有其它会喘气的物件了,想着自己大概要葬身沙漠,她免不了有些绝望。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悠扬驼铃,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后响起。

    陆射星急忙大喊:“有人吗?有人吗?救命!我陷进流沙了!救命!”

    一个人从骆驼上跳下来,淌着沙子,慢慢走到她面前。

    从身型上,这应该是个男人,身形颀长,一袭灰色长袍将他从头到脚地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

    陆射星神情恳切道:“这位兄台,请你帮忙救我出来!”

    他上下打量陆射星几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拨打几下,然后将算盘递到她眼前,说:“救你可以,但要这个价钱。”

    他的声音很年轻。

    陆射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看不懂算盘。”

    他硬邦邦地说:“救你,要五十两银子。”

    陆射星想也不想就点头说:“成交!”

    他立刻摊手:“先给钱。”

    陆射星哭笑不得,只好说:“我腰上有块玉佩,现在也拿不出来,你先救我出去。”

    灰衣人稍一犹豫,还是牵来骆驼,用绳索将她从流沙中拖了出来。

    她说到做到,爽快扯下腰间玉佩,递给灰衣人,道:“这玉佩价值百两,一半是我付你的救命钱,至于另一半……我想请你做一桩生意。”

    “生意?先说来听听。”灰衣人倒很谨慎。

    陆射星脱下靴子,甩干净里面的黄沙,笑道:“小事一桩,只是想请你做向导,带我去一趟罗莎城。”

    他大概觉得这桩生意很划算,便点头答应说:“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向导,我叫明月。”

    两人又在沙漠里走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白天时还热得像蒸笼的沙漠,此时却一点一点寒冷沁骨,明月便带她到附近一处废弃的小村庄过夜。

    陆射星的行囊已经完全陷在流沙里,纵然有内力护体,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明月见状,从背囊里掏出一条厚毯递给她。

    她正想伸手接过,明月立马补充一句:“毯子十两,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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