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是那暗处的幽魂化成阎冥的样子来迷惑他，此刻曹玄光却有些怀疑了。

    实在是这个阎冥太真了。

    曹玄光伸出手去隔空触摸阎冥的脸颊，渐渐的他的手就在对方脸上不老实起来，眼耳口鼻，一切他都想触碰，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阎冥是真的。

    只是阎冥这么配合是什么意思？他以为阎冥至少会想办法调查这个幽魂的意图，结果他此刻就在自己旁边安静熟睡？不像他的作风，难道是因为复活后记忆不完整，导致习惯也改变了？

    曹玄光正在盯着阎冥思考，却被阎冥直接抬臂揽住拉进怀里，“睡觉。”

    既然确定是真的，曹玄光也就顺着阎冥的意思。至少他的记忆里，十五万年前他是什么都听阎冥的。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安睡，至天明十分，老太监来叫曹玄光去上朝了。

    九幽的阴差是有每五百年到一千年可以转世人间休假一次的，只是他从没有过，也就不知道这幻境中的朝代对应的是什么时间，一时间也有些新奇做阎君和做人间帝王究竟有什么差别。

    阎冥打着呵欠给曹玄光穿衣服，显然他很习惯这样的作息，“你先去上朝，我看看后宫有什么线索。”

    曹玄光点头，虽然不急一时半刻离开，只是在这里到底没有什么益处。

    “那爱妃就好好等朕回来。”

    不知怎么，曹玄光忽然这样说了一句，阎冥看他离开无奈一笑，他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活泼的少年。

    十五万年太长久，久到他都记不清楚彼此当初的样子了，总觉得曹玄光在分离的这漫长岁月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了。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终归曹玄光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还能恢复。

    阎冥想着转身看着床榻，即便化作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床头枕下依旧放着人鱼烛，这里本来就是以一殿为基础幻化出来的幻境，一殿有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他走过去从枕下拿出木盒子，看着里面弥散斑斓色彩的人鱼烛神色陷入沉思，他没忘记回来九幽时候地尊嘱咐他的事。

    人鱼烛能忘尘，让人摆脱内心的痛苦和不可断绝的思念。

    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会祈求人鱼烛来断绝痛苦摆脱思念，可随着人鱼烛燃烧越来越久，浸满思念的滋味，那个人也就慢慢变成另一个人，他会忘记自己的过去，甚至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阎冥不是第一次见人鱼烛了，只不过随着点燃人鱼烛的人不同，每一支人鱼烛也不尽相同，他在地尊那里见过，地尊燃烧了很多人鱼烛用来收集思念和爱意，才能让她勉强保持理智。

    那曹玄光呢？

    他又是为什么去找地尊求来一盏数万年也燃不尽的人鱼烛呢？

    阎冥轻轻把鼻子凑近人鱼烛，却嗅到了一股疯狂的滋味。

    他们重逢的那天曹玄光并不想阎冥接触人鱼烛，此刻他凑近了嗅闻，一瞬间被人鱼烛上纠缠的疯狂气息冲击到元神而不得不后退，阎冥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拿开人鱼烛，许久才缓过来。

    曹玄光去前殿批注公文，即便幻境里他以为自己是帝王其实也丝毫不影响，曹玄光就算不在，流夏也可以暂时顶上。

    只是那只设下幻境的幽魂又想做什么？

    阎冥把人鱼烛重新放好然后坐在床上等着。

    宫殿依旧光辉璀璨，御花园中有很多盛放的牡丹，宫娥们正在其中精心照顾牡丹。

    如果没猜错，自己扮演的就是幽魂的身份吧？

    阎冥摘下一朵牡丹看着曹玄光穿着一身朝服走过来，他没见过曹玄光穿金色，如今一见眼睛一亮，“这里。”

    等曹玄光走得近了，阎冥迎上去把手中的牡丹簪在他发上细细欣赏，“鲜花配美人，郎艳独绝。”

    曹玄光看着一脸喜悦的阎冥，眉头紧蹙，他抬手去摸发上牡丹想要扯下来，却被阎冥阻止，“戴着吧，好看的，这是人间独有的美丽，我很早就像看看你们搭配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如今看来果然很不错。”

    于是曹玄光收了手，“发现什么了？”

    阎冥转头去看那宫娥，“没发现什么，不过我想起来一个故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要听吗？”

    曹玄光点头坐下，表示乐意之至。

    阎冥便娓娓道来。

    说某一个朝代曾有一位女帝，女帝随着年龄增长和大权在握年头久了，越发独政专权，以至于连仙魔妖鬼也要管上一管。

    于是在女帝八十大寿的时候要求百花都要盛放以为女帝贺寿，彼时正逢冬季，即便寒冷，长安的百花也都盛放，只为讨女帝的欢心。

    只是这百花中唯有牡丹不愿意开放，并且在女帝诞辰那一日唯独牡丹缺席盛放，这就惹怒了女帝，最后女帝贬斥牡丹，令其不再为花，再不得盛放。

    这样一来牡丹只变成了普通的植物，只能含苞待放却永远无法真的绽放。

    于是接下来几年牡丹都如此，它失去了人们的视线，从此不再雍容华贵。

    因为女帝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所以牡丹没办法改变皇帝的旨意。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牡丹遇到了女帝的孙子，在多年后女帝早就化为黄土白骨的某一日，女帝的孙子成了帝王，一次恰逢牡丹含苞不得盛放后，便心生怜惜免了牡丹的罪责。

    不仅如此，牡丹还被赞誉雍容华贵，是富贵花，从此牡丹得到了许多皇亲贵族的追捧，牡丹身价一时高贵。

    牡丹为了报答帝王，于是化成人间女子入宫为妃，盛宠一时，只可惜最后却成了一桩祸事，帝王的大臣声称妖妃祸乱朝纲，终于在马嵬坡溢死了那位雍容华贵的牡丹贵妃，而牡丹园的大火也烧了三天三夜，繁盛的牡丹根须也化为焦土，从此人间再也没有牡丹贵妃了。

    阎冥说完还微微摇头。

    “这和我们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曹玄光不解，他们此刻和故事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我们之所以会被幽魂袭击，是因为地尊掌管的无间炼狱中罪魂跑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就跟这故事有关系。”

    “牡丹贵妃不是死了吗？所以是帝王执念不消？”

    “非也，那牡丹被灭后就永远消失了，只是她的怨气太大，最后入了帝王画的画中，那副绘着牡丹贵妃的画就此墨笔附魂成了妖，化成了牡丹贵妃夜夜入帝王的梦，害死帝王后又害死许多人，罪孽太深最后被压在无间炼狱永世不得出。”

    “然而掌管无间炼狱的是地尊，地尊离开九幽二十多年，那无间炼狱无人镇压，里面的幽魂就趁机逃了出来，如今我们遇到的只怕就是这为墨笔附魂的痴鬼。痴鬼一生因爱而生，因恨不死，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报复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