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漫无天地的黑。

    幽长深邃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不多时,伴随着“扑哧”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只有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藏于暗处的东西看着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人,不自觉地抱紧了身子,轻声地往角落挪动。

    “兹拉兹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动,惨白的月光透过层层乌云,映出了一大片血色。

    “呵呵,看见你了哦。”

    清冽的声音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愈来愈近的“兹拉”声摧残着躲在暗处的人。

    “呃...咳...”

    ...

    作为P市的领头羊,一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不说其他的,就拿升学率来说,只要进来,就没有考不上大学的。

    “100%,什么概念,就算是一头猪被塞进来也能考上大学啊!”

    “别痴人说梦了,你以为谁都能进去的?”

    “诶,苏姐,我记得你家孩子就在一中吧,可真出息呀!”

    被唤作苏姐的那位女子听到一群人谈论到了自己,停下了划拉手机的动作,微微抬头,露出了谦逊的笑容。

    “嗯,孩子也争气。”

    “对了,苏姐,前几日报失踪的人又来了,他们说人找到了...”

    “找到了?!”

    “对啊,就在隔壁,还带着两个孩子,小王招呼...”

    话还没说完,刚刚还在椅子上靠坐的人就像风一样疾奔出去,只留下几人在风中凌乱。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暴雨,原本燥热的天气忽地凉爽起来,引得人们对这场雨赞不绝口。

    但很显然,还有一些人对此充满了怨气。

    刚下课,同学们纷纷跑出教室,趴在栏杆上欣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陈泗没有跟着一起去教室外面,反而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开始吟诗抒情。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在此,天地为证,我—陈泗!用这场雨,来祭奠那消逝的体育课!”

    说完,转身拿过桌子上放着的可乐,对着留在教室的人道:“我干了,你们随意。”

    “神经病。”

    三个字,全班寂静如鸡,都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两人,同时也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毕竟谁也不想再来个检讨。

    一班有规定,检讨次数一旦超过三次,附赠各科试卷不说,先在操场跑个5圈,热个身(老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一班:禽兽啊!!!)。

    “如果上天听到我虔诚的祷告,天不在下雨,我可以成为神经......”

    “我去,哥,你神了,雨停了!”

    同时停的还有陈泗那破碎的心,看着窗外逐渐显现的阳光,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耳旁不时传来阵阵欢呼,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愿没有说完,应该不算吧。

    “走了,真傻了?”

    姜文等着最后才出教室,准备拉门的手在看到还站在窗户边上的人时,才想起来这货还兼任体育课代表。

    等到两人抵达操场,一个带着水珠的足球就迎面而来,还没等姜文作何反应,身旁就刮起了一阵风。

    “嘿!过来踢球啊,输的人请可乐。”

    “不了,我要打乒乓球。”

    说着,朝那群人挥挥手,走向了室内体育馆。

    但进入室内后,姜文并没有去乒乓球室,反而转身踏进了洗手间,伴随着一间一间门被打开,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闪身进入最里边的隔间,姜文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看着胳膊上逐渐渗出的黑气,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还是受了伤。

    不觉间,他又想起了祖父说的话:我们小文这么聪明,不想学就不学了,不要勉强自己,尽力而为就好,记住,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可您食言了,外公。

    您是不是也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连遗言都没有就撒手人寰,是不是和我一样,发现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假的空间,发现我们都是被设定好的,是不该存在的...

    想到这,姜文有些脱力,探求真相的道路太艰难,也太孤独了...

    上周末,他趁着夜晚,骑车沿着P市转了一圈,发现怎么都出不去,就好像被一个罩子罩在了里边,但又能看到隔壁K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感到真相就在眼前。

    最后借着月光,他来到了墓园,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也见到了外公口中的—眚。

    原来,宵禁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防止人类发现真相,知道这个只在黑夜中出现的,可以附身于人,以蚕食灵魂为生的怪物。

    胳膊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姜文感到身上有点发冷,后知后觉可能是伤口引起的,想到此,他没在犹豫,穿好衣服走出隔间。

    一出门,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与自己无关,所以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嘿,小光头,站住。”

    意识到背后的人是叫自己,姜文压住了想要摸头的冲动。

    他转过身,笑得和善:“不认识我?”

    “姜文?你头发呢?”

    “剃了。”

    “但别说,还挺好看的,什么时候我也去整一个。”

    “......”

    姜文觉得这句话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但现在脑子有点糊,只想要睡觉,所以他不想站在这里谈论这些没用的事情,随手摆了摆,说了句:“走了。”

    “再见哈。”

    一群人看着拐出卫生间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别看姜文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要是狠起来谁都拦不住,更别说一班的那群人了。

    “哥,差点就让发现了,幸亏耳朵尖,不然...”

    “闭嘴。”

    几人略微浮动的身体将背后的情境显露了出来。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被折断的眼镜,散乱的衣服,衬衫上黑白分明的脚印,以及少年周围零零散散的钱......

    他就那样靠在墙角,微弱的喘息声带动了腹部的疼痛,让他不甚清明的神经清醒了几分。

    透过腿缝,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规矩的校服,端着几分好学生的清隽模样,就算不出声他也能认出来,因为那双桃花眼里藏有少年独有的傲气。

    看着人消失在视线中,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烂到泥里的人又怎么配将神明拉下来呢。

    他蜷紧了身子,想要以此来减轻疼痛,但麻木已然占据了他的神经......

    “咔哒”

    细微的响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最外围的人感到肩膀上好像有东西,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手不停地扒拉着旁边的人,嘴里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

    人传人,最终,带头的那人不耐烦地转过了身,但等他看清面前的人时,身体不觉一僵,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死气。

    “你不是走了吗!”

    “这不是看你们一直不出来,我好奇的很,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参与一下。”

    姜文全程面露微笑,只是那余光在透过人缝看清跪坐在地上的人时,眼睛微眯,眼底染上了一层冷意。

    “看来,是在挑战我们啊。”

    “你...我们只是玩玩,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那人知道,一旦承认霸凌殴打,今天怎么也走不出这里了。

    “玩玩?那我打你一顿也和你玩玩好不好。”

    清冽的声音响起,敲打在了对面一群人的心上,那人知道这次说什么都完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打一架,一群人打一个,他不信打不过。

    “你想要把人带走,那要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呵呵,学生就要干学生的事,不好好学习,倒是干起欺负同学的事儿来了,更何况...”姜文整了整衣服,看了眼墙角:“还是我们一班的。”

    “一班的又怎样,还不是跪在这儿。”

    “啧,废话真多,一起来吧,省得耽误下节课。”

    姜文一个跨步,来到了那人的面前,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骨头上,尽管他身上带着伤,但这一拳依旧狠厉,带着他的愤怒,那人试图躲避,可姜文的拳速极快,还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带起一阵劲风,紧接着一个侧踢,踢向对方的腰部。

    因为胳膊上的伤,姜文的身体微微一晃,但很快稳住身形,眼神中透着冷峻,对方也不甘示弱,趁着姜文短暂的晃动,猛地扑上来,想抱住他的腿,姜文见状迅速将腿撤回,膝盖上提,直击对方下巴,那人吃痛,后退几步。

    然而,在激烈的打斗中,姜文一时眩晕,没注意到背后有人悄悄拿起了棍子。

    “砰”的一声,棍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脊背上,他只觉一阵剧痛袭来,脑袋瞬间有些发昏,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但他咬着牙,甩了甩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

    此时,陈泗一群人踢完球集合,发现少了两个人。

    一问,才知道姜文根本没去打乒乓球,更是一节课都没有见过许曜。

    一群人的心里都涌起不好的预感,便招呼着人急忙寻找。

    当他们走进体育馆时,寂静的空间里不时传来闷哼声,循着声音跑去,发现是从男生厕所里传出来的,听到里面传的打斗声,他们上前推门,门却被锁得死死的。

    而此时站在角落的许曜诧异地看着这一幕,黯淡的眸子有了丝丝光亮。

    但同时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担忧,在听到夹杂在打斗声中的撞门声时,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艰难地移到门口。

    终于,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

    一班的人在看到厕所内的混乱场景时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谁在打谁。

    在看清之后,拉架的拉架,出黑手的出黑手,看起来分工还挺明确的。

    在经过一番缠斗之后,众人上前把姜文和许曜护在身后,两帮人就这样对峙着。

    教导主任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将所有人都叫到了教导处。而姜文和许曜则被紧急送往了医务室。

    在医务室里,医生皱着眉头为姜文检查后背的伤势,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说道:“你这伤可不轻啊,怎么能这么冲动地去打架呢?”

    姜文只是沉默着,心中却在思索着脑子发昏的场景,许曜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为什么帮我?”

    微不可察的话把姜文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微微转头,看着窗外,淡漠地说:“要是其他人我也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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