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许一一突然哭着跑来找我。
我张开小小的臂弯将她抱进怀里安慰,然后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家里老旧沙发上的霉点。许一一的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浅棕色的发梢拂过我的脸庞。
她的哭声渐渐歇了,转过头来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了?”
于是我问,“你怎么了?”
她脸上的表情开始生动起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我妈妈偷看我的日记本。”
我知道她妈妈,我们旧小楼里出了名的女人。据说经历挺坎坷的,离异带个娃。这个娃就是许一一。
也许是父母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望,不论是为了让自己出去脸上有面,还是一句话“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一般的父母也许还会再背后再添上一句“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不过许一一的母亲也许没有这种烦恼,因为许一一真的乖的不得了,她同样也是我们旧小楼里出了名的乖女孩。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真乖”。我见过她反抗她母亲最出格的行为就是这次“离家出走”,不过也许用的理由还是“我去找她写作业”。
我父母倒是不怎么管我,同样是我们小楼出了名的野孩子。有个人能来和我一起写作业的概率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我和她能成为朋友的概率也像这样,我是个值得朋友信赖的人,像个情绪倾泻的口子,不仅能帮你把瓶盖合上,还能给你出各种主意。而我恰恰也需要一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合群的朋友。
所以我们玩的很好,很合拍。
许一一说她妈妈不仅翻看她的日记本还在上面留了言,
“我们除了开心,还能做什么?”
后来的事情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我把她送回家,然后下楼离开。
听见她在里面用撒娇的语气小心翼翼和她妈妈说出自己的怨气,希望以后能不要再翻她日记。至于她妈妈回了句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我慢慢悠悠的走上回家的路,视线紧紧盯着过路的人,他们一脸麻木又警惕,没人关心你是不是神经病。
路上传来烤红薯的香气,我加快了脚步。
“不好意思啊,小扬,你看我们家一一作业还没写完呢,这……”
后来我按照约定去找许一一,不过她母亲却皱起眉头。
我看懂了她母亲眼里的话,也看见合上门那一刻许一一跪在地上写作业的模样。小小的一个,面前是高高的座椅和望不到头的书本。
沿着楼梯下来,泛黄的墙壁撕裂开时间的缝,透过褶皱窥见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生命。各种颜色的小广告和寻人启示藤曼般攀爬在小楼里。而小楼外面泛着光。
我们除了开心,还能做什么呢。
不久后我就跟着父母搬离了小楼,日子也照常过了下去,不过我和许一一的联系暂时并没有断,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算朋友还是网友,她在网的那头哭泣,而我在网的这头面无表情。她似乎还没有脱离她母亲的臂弯,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挣脱牢笼。一座名为母亲的牢笼。
偶尔也会听到她依旧在抱怨,不过语气里已经满是洒脱。
真的吗?
不巧后来在我打工的小店里面遇见过她们一次,我在忙着,她和母亲之间的氛围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带着撒娇般的小心翼翼,她母亲点了菜,但她们却在低声争执。而这个时候,许一一已经二十三岁了。
我并没有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在角落,默默当一个不小心窥见这一幕的陌生人。算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只知道她考上了一所没什么名气的大学。
也许脚下的路注定了坑坑洼洼,所以我不在意雨水打湿裤脚,今天心情很好,既没有怪罪今天莫名奇妙又下起了雨,也没有责怪脚下的路为什么不平。
我曾看过一种说法,说人其实在出生以前就看过属于自己剧本,肯定有什么事是值得我们用一生来找寻的,无论是自由,生命还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