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院子拐角处，沈怀川下意识躲在柱子后面，像小偷一样偷窥着院子里和下人打成一片的姜玥。
两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姜玥笑的这般开心，上一世的姜玥始终端着王妃的架子，平日里不见脸上有过多表情，对谁都保持着应有的分寸。
站在日光下的姜玥仿佛披了一件金箔耀眼夺目，沈怀川想上前却又再次顿住脚步。
“我这副身子，还要继续耽误她吗？”
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这个在上一世问过自己无数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答案的问题。
算了，还是回去吧！
沈怀川从柱子后面绕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一个婢子冲着他大喊了一句：“王妃，那不是王爷吗？”
循着婢子声响看去，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姜玥微微蹙眉，她没有躲开沈怀川炽热的眼神，反而是目不转睛地迎了上去，时间好似停滞一般，片刻后沈怀川扶着一旁的柱子弯腰轻咳了起来。
府中下人立马上前搀扶着他过来，把他安置在姜玥旁边的石凳上。
“我没事，你们继续就行。”沈怀川掏出帕子又咳了两声。
话虽这样说，可他们哪敢继续偷懒，一个两个纷纷找借口逃离开来，只有秋月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姜玥也顺势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她怀里还揣着白团子小猫，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她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沈怀川：“王爷身体不好，不在房间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沈怀川最讨厌别人提到他生病的事情，这句话在他耳朵里就像是火药，一点就炸。
姜玥有些期待地看向沈怀川，先前她处处小心生怕惹这人不高兴，现在的她一是试探沈怀川是否真的被人夺舍，二来就是她现在很想看沈怀川生气。
最好是一气之下与她和离，让她滚回西北边道的镇西侯府去。
半晌，一阵凉风袭过，小猫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姜玥的碎发，一声软软糯糯的猫叫让姜玥彻底失望。
这人绝对是被人夺舍了。
“夫人所言极是。”沈怀川一只手撑着想要站起来，可还是无力地倒在凳子上，他放缓语气有些委屈道，“可是我现在过于虚弱，还得麻烦夫人送我回房。”
听到这话，最紧张的其实是秋月，她生怕姜玥把这难事交给她，她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一圈后：“王妃，我来帮你抱着猫。”
“啊？”没等姜玥反应，怀里的猫已经被秋月抢了过去，无奈之下她起身上前，把胳膊伸到沈怀川面前，有些没好气道，“扶着吧！”
等沈怀川把胳膊搭上来，姜玥干脆一把搂住男人的腰，没想到沈怀川这么瘦，腰间一点多余赘肉都没有，这样搂着都有些硌人。
她这一动作给沈怀川吓得不轻，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到了书房门口，姜玥刚想松手，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手腕，沈怀川微微叹口气：“我倒没有那么多书要看。”
“是吗？我还以为王爷求知若渴，连新婚之夜都能舍弃。”
她这话其实是在骂上一世的沈怀川。
“夫人这是怪我新婚夜没陪着你？”
姜玥松开手里的动作，偏过头：“得了吧，就你这身子骨，我还怕你死我榻上呢！”
“夫人信不过为夫？”沈怀川眸子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不过也是，夫人生得这般美貌，我一时克制不住也正常。”
啥？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姜玥一把将人推进书房里，又以最快的速度帮沈怀川关上了门。
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拎起裙摆，小跑着回了院子。
“王妃，你是不是生病了？”
姜玥用手捂在脸颊上，果真烫的不行。
她急忙躲进屋子里，把秋月和小猫一同拒之门外。
没想到这沈怀川变得这么臭不要脸，姜玥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一想到刚刚沈怀川说的那些粗俗话，她的耳尖又再次烧了起来。
一直到了晚饭的时辰，下人才过来敲门，姜玥深吸一口气后打开门，朝着吃饭的地方走去。
没想到的是，沈怀川也在，看到端坐在饭桌旁的沈怀川，她转头就想离开，可还没来得及迈开腿，沈怀川温润和煦的声音就从内堂传来：“夫人要去哪儿？”
她只能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最近在减重，吃不了太多东西。”
“是吗？夫人还是多吃点吧，王府可照顾不过来两个病秧子。”
话已至此，姜玥也不好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沈怀川对面，上一世，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几乎没有，每当她想要找个借口一同吃饭时，沈怀川总会以各种理由推脱。
没想到这一世，沈怀川倒是主动了许多。
“你今晚收拾一下包袱。”沈怀川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一边还不忘给姜玥夹菜。
“怎么？王爷同意与我和离了？”
沈怀川抬起头冲姜玥笑笑：“你想都别想，镇西侯府离得远，我是想明天同你一起上路，最好能赶在后天到西北边道。”
“你要和我一起上路？王爷不要贤亲王府了？”
沈怀川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后天回门。”
啊！
姜玥拍拍脑门，她竟然把回门这茬事给忘了，上一世她回门也是沈怀川陪着去的，也是因为那次回门，让父亲母亲觉得沈怀川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不用了，王爷身体不好，镇西侯府又山高路远，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怕王爷撑不住。”
“多喝两碗药的事。”
沈怀川脑海中是下午郎中所说的话，他这病不是什么绝症，好好用药，保持心情良好还是有的治。
就是这事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毕竟有人想让他好不起来。
“王爷，怎么感觉你变了很多？”姜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后低着头继续吃碗里的饭。
沈怀川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姜玥不再说话了，两个人皆是埋头苦吃，一刻钟后，她把碗筷一收拾站起身来：“我吃好了，王爷慢用。”
“这么着急做什么？”沈怀川望着姜玥落荒而逃的模样，心中疑虑万千。
姜玥好像和上一世不太像啊！
次日一早，踏着还未散去的晨光，姜玥和沈怀川便坐上了回西北边道的马车，回门这事说小也不小，可带太多人终究不方便。
最后只能是秋月和沈怀川的侍卫暗影贴身保护。
上了马车后，姜玥视线始终飘向窗外，要不是沈怀川总有意无意发出点什么动静，她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她现在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想动不敢动，对着沈怀川又是无话可说。
马车里安静到就是落下一根针都是振聋发聩。
“夫人就打算一直对我视而不见？”最后还是沈怀川憋不住先开了口，他的言语轻佻，语气中带着些许打趣。
“主要是没什么好说的。”姜玥也是不落下风，三言两语又怼了回去。
“行吧！”沈怀川捂嘴咳嗽两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玥咬咬牙：“王爷，你可以正常一点吗？”
“我怎么不正常了？”沈怀川微微掀开眼皮。
“你说呢？”姜玥再次躲开沈怀川的视线，“你这说话风格跟花楼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你不喜欢？”
“我又不是浪荡子，就喜欢听一些嗔言嗔语。”
沈怀川从盘子里拿出一颗荔枝，剥好后递给姜玥：“那夫人不如说一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玥没理会沈怀川递过来的荔枝，她自个儿伸手重新拿了一颗：“反正不会喜欢王爷这样的。”
见状，沈怀川毫不客气地把姜玥手里的荔枝抢了过来，又把桌子上的荔枝兜进怀里，这才将方才剥好的荔枝再次递了过去。
姜玥没辙，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那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当着沈怀川的面放入口中。
真甜。
看姜玥眉毛上挑，沈怀川又迫不及待剥了一颗送过去。
吃了第一个，这第二个就没有那么扭扭捏捏，姜玥白了沈怀川一眼，嘴里嘟囔一句：“幼稚。”
“谢谢夫人夸奖。”沈怀川没脸没皮的继续剥荔枝，“我其实还想问问，在夫人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姜玥吃荔枝的动作顿了顿，她想到的其实是上一世那个不苟言笑，面面俱到却保持分寸的沈怀川。
半晌后，姜玥咳嗽一声不假思索道：“重要吗？”
“不重要吗？”沈怀川反问，“是我在夫人心中不重要，还是在夫人眼中我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这话听着真别扭，姜玥随意摆了摆手：“不都一个意思吗？”
沈怀川愣了片刻，他才接着方才的话茬：“我觉得夫人也有点变了。”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样。”姜玥把这句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怀川。
马车里再次陷入沉寂，除了沈怀川剥荔枝的声音外便再无声响。
“那个……”
“那个……”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这次是沈怀川先让一步，他把荔枝放在盘子里：“夫人先说。”
姜玥捏着衣角：“我其实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