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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醉人人自醉

    古今人不相及,天地间有至文。字从天上来,文心偶得。羡古人杰,寥寥数字便成一绝;慕今人灵,泱泱文群自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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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武功,就算把心法诀窍告诉了你,你也学不会。那些浑然天成的东西,不是你穷尽人世百年能学会的。就算你把一招一式练透,把心法玄妙烂熟于心,你依旧不是这武功的主人。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你这块璞玉再怎么雕琢都是比不上那些纯粹的美玉的。伤心干嘛,别伤心你生来就是块石头。你应该庆幸,庆幸自己不是那块人人羡慕的好料子。”

    无卒道长坐在一块蒲团上,捋着花白稀疏的胡子。

    面前是吴妄,一个已经收拾好行囊的年轻人。年有十七,怎么说都是一个该好好修炼功法的年纪。有扎实的童子功固然好,但是一个人的十几岁的年华若是愿意埋没在功法秘籍里,那么他在武学上总会有不小的成就,没准有朝一日年逾古稀把高手都熬走了,也能跻身成为传说的强者老人。

    但是无卒道长的意思是,大多数人的成就不过如此,你若是照着他们的路走,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大多数人”强者,老得路都走不动,肉都嚼不烂的时候,悟透什么天下大道理都成“老人言”了,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你就等着空悲切去吧。

    “话是这么说,那我现在武功还没学扎实,就下山了……我还想再多陪陪师父您几年呢……不会被江湖里的大哥教训吧……”吴妄抬头看看道长,显得很弱小的样子。

    背后一块粗制滥造的大匾上写着“如杰成事”,那歪歪曲曲的字迹一看就是道长自己写的。

    “你有空放这种屁不如快点滚下山去,会不会被打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你从小跟我练我们无心派的心法和我编的《武学基础》,想学什么武功不可以?不听老人言,不听老人言,我说了几遍你还是听不进我说的话。”

    无卒道长想起来手里还有半截拂尘,就拿起来挥一下,显得有点师父的气质。

    “是是是,师父说的在理,徒儿这就下山,只是……”

    “还有没放完的快放。”

    “徒儿下山手无寸铁总不太好,师父赐我把剑吧,怎么说我们也是个剑门派……呸呸呸……教剑法的门派,弟子下山没剑,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无卒道长顿时想起什么,赶快爬下蒲团,“噢噢噢,忘了忘了,这还真忘了,好徒弟这我还真给你准备了。快来,随我去剑阁。”

    吴妄心中暗喜,他馋剑阁里的剑好久了,听师兄们说剑阁里还是有不少好剑的,除了到处都挂了师父练的字,实在有违美感外,这是一个真正像个宗法大派该有的地方。

    跟着出了师父的房间,屋外星光凛然,风吹来一阵森然,吴妄缩了缩身子,把手揣在胸前。早秋的天凉,只有入夜了才能感受到。

    剑阁的门原来开着,长明灯晃着,写满了字的白布时而卷起来,一切的一切终于开始像吴妄看过的武侠小说的场景。

    从小练剑,练功和师兄弟们在一起,一点也不像书里讲的侠客生活。可是这些习以为常的场景突然渐渐陌生,而眼前的景象呢,自己一直想去的剑阁,终于要有自己的剑了?

    这好像又是书里才会有的情节,师父,今日之后或难再见,大侠通常是一个人走的,如今他吴妄也是了。

    无卒道长在自己的师父排位前烧了柱香,和吴妄一起拜了,然后绕到大堂的后面。推开石门,便是洞然一室。

    二人刚刚步入,石门便缓缓合上,四壁上的长明灯便登时一齐燃了起来,挂在墙上满是剑匣。

    “我年轻时候喜欢收集天下奇剑,为了心中一剑不惜倾家荡产,后来日子久了,大部分都过时了,也就都不值几个钱了。”无卒道长一边走一边摸着一个个木质剑匣,每个剑匣下都有一盏长明灯,照着上面一行小小的字。

    吴妄也跟过去细看,刻的是师兄弟的道号。第一个是无心,然后依次是无念,无怨……都是师兄们的名字。

    无卒道长走到最后的木匣无忘前停下,伸手把剑匣摘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给每个匣子装了什么剑,只怪剑太多,记性太不好。有些匣子里还装了好几把,剑到后来对我而言不过是剑,当年喜爱依旧在,不过都是老朋友了,再像刚认识那样形影不离也不太好。所以就分匣子装了平时不用的和不舍的用的,留给徒儿们。等了十七年,今日终于可以看看你的剑。”

    吴妄接过自己的剑匣,然后放在地上,打开。一块玄武石板。

    “师父,这石板也是剑?”

    “嘶,我记得每个应该都放过了。”无卒道长一拍额头,然后蹲下,掀起石板。“不是在这里嘛。这剑杀气重,找块石板压一压。”

    石板下是两把剑,一把剑被布条包着,通体近乎古铜色,剑柄细长光滑似是骨质,有种说不出的独属于剑的媚感。或许人和剑也可以一见钟情,吴妄只觉是注定,情不自禁探手将其取出。无卒道长在一旁微微笑着,用手指绕着胡子。

    “爱剑之人自古如此,见着好剑便爱不释手,把玩不休,可一旦遇着自己命里的那把剑了,或是死也不松手。我看你也如此。”

    “此剑可有什么来历?”吴妄虽是在问,但头也不抬,眼里怕是真的只有剑了。

    “来历嘛,三十六年前,我在咸阳城,当时有一素未谋面的侠客,邀我比试,说是掌握了天下剑式,又得了一把天下奇剑,只愿同无卒一较高下。

    听说有奇剑,我就去了,一路直到咸阳城头。当时落日斜晖,城外风瑟瑟,只见一人一剑一影。一见我来便作揖,然后飞身即是出剑。

    我本能去躲,但一心只想看剑,当那剑来直抵我眼睛的时候,我才侧身半步。可是他却收了剑回去立定,再次抱拳作揖,说:‘无卒,我今日来是与你一试今日绝学,我知你同是爱剑之人,想看此剑便杀了我,然后细看吧。’我一听便知是同道,立马正身作揖还礼,然后便是战。

    他的剑招出奇,处处都有不同剑式的影子,斜阳余晖正好,他就如一个影子,与他交战,在城下的人看来竟像是在与两人交战。起初我见招拆招,不过是简单剑招,拆招方式可以有千遍不重样,可是一招未完,另一招便起,拆招的路便只剩了一条。

    我由此打得很被动,过完一回合,我用内力硬将其震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每个拆招倒着连起来,竟是一整套完整的紫徽剑法。当时顿感对手强悍。

    然而其后一百回合,皆是如此,他用两剑逼我一剑,虽说显然吃亏,却将我的功力压制得只剩一成,整整一百回合只有拆招的间隙,而每一回合便是一套完整剑法。

    我不语,心中暗自难受若不破局将必败无疑,而对手也一言不发,只顾出剑,逼我拆出他想要的招式。又战五十回合,天已暗透,日下影如今成了月下影,而我此刻才悟出他出剑规律。随后我也一剑作两剑,先用两剑拆招,随后念动心法,加快功力流转,直到能用两剑拆他一剑。

    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也加快了剑速,此刻我们两人都用了全力。用两剑解一剑后我便有了主动,在拆招的同时逆施正招,而他恰又不曾设防正招,就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师父,你说了这么多,一句没说这剑。”吴妄脸上全是不解。

    “啊忘了,马上说,那日之战给我的印象之深刻不亚于一个常住海边的人第一次看见草原,原来剑还能如此出。虽然我最后解出了他的剑律,也依旧没能赢下,最后一回合时对手力竭暴毙了。弥留之际他已松不开握剑的手,只是对我笑,然后说了最后一句话结束了他的一生:‘朝闻道,夕死可矣。’当时我长号不自禁,人生几何,知音难觅,我无卒也是无愧他的嘱托。就是此剑,剑柄是先秦古铜,剑鞘是殷商人骨。”

    “啊,还有剑鞘,那为何用布包着?”

    “包着的就是剑鞘,因为剑鞘同其他剑身一样锋利,所以用布包着,以防误伤,而此剑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剑身。”

    吴妄听完将信将疑,用手摇摇剑柄,竟然真有晃动的感觉。而想要将剑拔出来时,一股功力被吸到手掌,再稍一用力,才将剑拔出。吴妄瞪大了眼睛,这剑果然只有剑柄。

    “这这这,又该如何用呢?既然是剑,却又没有剑身,难不成只能用鞘杀人?”

    “它已是你的剑,这些疑惑总有一天会由它为你揭开。匣中另外一把即是我当时交战时用的剑,剑长三尺三寸,那日之后被削去五寸,如今为二尺八寸断剑一柄,虽说断剑,但那日之后似如焕新生,先前太长,略显柔态,如今少了五寸,柔性便是韧性,若是体内功法大成,这少掉的五寸便是余威,正如梦话说’字不醉人人自醉’,大有剑不破人人自破之势。现在他们都是你的了,别跟你师父客气。”

    “跟您客气啥呀,给徒弟的都是人用剩下的。”吴妄虽然嘴上说得嫌弃,剑还是立马就背上了。就算剑在手不会用,也够他狠狠吹上一壶,逞个能谁不会。

    两把剑不重也不轻,亦不是很显眼,和吴妄身上的粗麻布衣道服倒是相衬,似乎本就该在那里。出了剑阁,周遭依旧寂静,星月依旧寒风依旧。无卒道长一路送爱徒到山门。

    那年吴妄年方十七,就成了生无人怜死无人念的天涯浪子。

    吴妄在山门对着回山的无卒道长磕了三个响头,像极了他心中离开师父的场景,这就是他离开师父的场景。

    随后他就后悔了,因为师父根本没看见,旁边也没有任何人在记录什么什么时候吴妄因别离给无卒道长磕了三个响头。但是做就是做了,一如这一去就不该有回来的道理。

    无卒道长回山之后又坐回了蒲团,似有要客。

    夜半时分,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老一小两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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