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姝色

    廪生祁邑于驳岸上恰好路过,隐隐窥得美人美景,不免惘然。待看清乌篷船船尾处悬挂着一条绣了“陆”字的云纹巾帛,才恍然大悟——原是这陆氏女。难怪只两道倩影,便已叫人心驰神往,却又不敢妄自亵渎。

    这陆氏出美人甚多,还是一个赛一个的美,前有陆家大小姐陆念靓绝泠州城,这两年又有一个□□小姐陆惑后来居上,艳冠群芳,姿容旖丽,让人不敢直视。

    只可惜这美人同姓不同命,一个是陆家嫡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一个是寄养在城外庄子上,近两年才被认回的二房外室之女。这美貌落在前者身上是锦上添花,在这后者身上,却是焉知祸福。

    去岁末,泠州顾家举办宴会,为顾老夫人作六十大寿,城中世家望族均前往祝寿,也正是这次宴会,外姓之人初次得见陆惑容貌。凡所见之人,均称其容倾城,娇媚明艳,身段妖娆,世间罕有。

    宴会之中有擅丹青者,听闻有好事之人不信陆惑美貌,遂将其在宴会上的姿容落于纸上,力证泠州首美已然易主。泠州民风尚美,画像一出,城内不少附庸风雅的书生,以及爱凑热闹的贩夫走卒,总是有意无意聚在这陆家门口,希望能得见陆惑真容。祁邑的同窗好友曽锃就曾拉着他前往遇美,只是祁邑一心向圣贤,婉拒了好友,但陆氏女貌美的声名他也自是知晓的。

    这□□姑娘偶尔出门一两次,总是有人跟随车架,上下车厢时虽佩戴帏帽,但难掩娇娆身姿,意态风流。有次不巧,下车时突然狂风大作,帏帽上轻柔的细纱被吹开……自此,陆惑美名更甚从前,渐渐有人传其是摄人心魄的惑人精魅……这美名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道,对于尚未婚配的世家外室女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陆家极重礼教,陆念之前泠州首美的称号,在陆家长房嫡女身份加持下未尝不可。而这美名,现如今落到了身份尴尬的外室女陆惑身上。陆惑明明甚事未做,在外人口中,却似已是不知羞耻的水性之人。由此,为避免城中对陆氏女郎的流言蜚语,陆家老夫人发话,陆氏女郎非必要不再出府门,谨言慎行,莫失体统。

    祁邑于驳岸上驻足痴望着,突然全身发冷,见船埠处另一艘乌篷船头立着一魁梧男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但周身散发的杀气令他不寒而栗。

    和顺见状,放下糖粥,迅速摇动浆橹,驶离埠头。等了片刻,魁梧男子所在的乌篷船也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船舱内,如上等玉器般莹白纤细的手指轻捏调羹,慢慢凑近鲜艳饱满的朱唇,轻启贝齿,香舌轻卷,甜蜜馥郁的滋味瞬间萦满心间。水润柔媚的桃花眼微眯,睫毛随之颤颤,娇嫩魅惑的脸颊上是吃了热食后泛起的潮红,一口吃尽,便将瓷碗放在手边的小几上,眉眼轻轻一抬,顾盼间含情的眸子摄人心魄。

    陆念看着坐在小几另一侧的陆惑,一时之间竟愣了神。

    明明才刚及笄不久,这阿惑的意态就已经出落得如此魅人,自己一个女子,竟也对她生出垂涎之意,口中的桂花糖粥也没她来的甜腻。

    “阿惑,祖母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你养的如此好,只几日不见,七姐觉着你又美了几分。”陆念侧眼瞄了一眼陆惑鼓鼓囊囊的胸前,微微吃惊:“你这身段也真是越发妖娆啊。”陆念人本就生的极美,受尽家中恩宠,天之骄女莫过于此,自小便颇有几分男子性格,行事言语中存着不羁之感。

    “长姐,你我都是陆家闺阁女子,祖母教导,不可胡言乱语。”陆惑眉头微皱,眼含春露,盈盈望向陆念。

    “陆氏阿惑,你哪哪都好,就是太老成古板了?”陆念佯装生气,见陆惑也不怕她,仍是皱着眉头,便叹了口气,软下阵脚来,“我的好阿惑,姐姐只是赞你貌美身段好,可不是胡言,而是真心实意有感而发!不信你问絮语和尺素,咱们□□小姐是不是美艳不可方物?”说完冲着两个小丫头眨眨眼。

    絮语忙接话,“四小姐人长的美,身段也好,絮语生平在未见过比九小姐更美的人了!”说完还大力的点了点头。尺素被絮语逗乐了,抿唇笑着,又怕自家小姐羞赧,小脸憋得有些红。

    陆念微笑着点头,对絮语的答话甚是满意。又道:“阿惑,你看在姐姐偷偷带你出城游玩,还给你买糖粥的份上,就别和我置气啦,好不好嘛!”陆念非常自然地撒着娇,恣意洒脱得叫人对她发不出脾气。

    陆惑轻叹一口气,“阿惑是奉了祖母的命,陪伴长姐去城外清觉寺求佛,本也是光明正大出门的。”这清觉寺便是建在清岩山半山腰处,陆惑幼时常往来于清觉寺,与寺中住持空见大师颇为投缘,故陆念前往清觉寺求佛时,陆家老夫人特意点了陆惑相陪。

    陆惑八岁不到便失去母亲庇佑,母族不显,待母亲去世之后便更不得宠。嫡母秦氏不喜陆惑,待陆惑刚过九岁生辰,秦氏推说家中入了邪祟导致她夜不能寐,佛祖托梦于她,家中次女便是祸源,需将其养到香火旺盛处,清了祸根方可再接回府中。

    陆家二房次女即为陆惑,为解秦氏忧愁,陆氏阿九只得迁居陆家在清岩山的别院,此处别院占地不大,本就是为了方便陆氏之人礼佛而建,故离清觉寺甚近。陆惑小小年纪,倒也耐得住性子,在别院中修身养性,时常前往清觉寺礼佛祈福,渐渐与寺中空见大师相熟。空见大师慈悲为怀,见其身世虽富贵却波折,小小年纪遭遇不公,能够不骄不躁泰然处之,甚是欣赏。

    两年前陆家老夫人前来礼佛时,再见陆惑,见小姑娘已长到十三岁,倾城之姿初见雏形。当日陆惑侍奉陆老夫人左右,行事做派颇得陆老夫人喜爱,又闻空见大师对其赞赏有加,当即发了话,将□□姑娘陆惑接回陆家,接回之后也不用养在二房,怕冲突了秦氏,就养在自己的寿延堂中。

    陆老夫人方氏乃德宁侯府嫡长女,当年原也是下嫁泠州陆氏陆领,婚后夫妻琴瑟和鸣,传为佳话,方氏为陆老太爷诞下三子一女,便是如今的大老爷陆悻、二老爷陆憧、三老爷陆憬以及已经嫁入望远侯府为侯夫人的四姑奶奶陆怜。

    陆家本是其乐融融,但好景不长,陆老太爷于先帝行贞十九年突染恶疾,溘然长逝。

    彼时方氏不过二十有五,长子陆悻才刚至十岁,陆家孤儿寡母遭逢巨变,亏得方氏临危不乱,执掌家业,抚育儿女。后历经朝代更迭,背离母族带领陆家支持新帝,稳固陆家在新朝地位,陆门三子,均有作为,陆老夫人功不可没。陆悻于元和十五年高中状元,迎娶永宁郡主,如今刚年满四十便已入内阁成为次辅,仕途不可限量。二子陆憧与三子陆憬同为元和十八年进士,位列二甲第七名与十二名,陆憧入翰林院任职,方氏为其聘下泠州秦家嫡次女为妻;陆憬颇爱自由,并未入仕为官,四处云游,至今未娶。

    陆家长房,现有二子二女,陆家大公子陆思、二公子陆想、大小姐陆念与二小姐陆慧均为永宁郡主所出,只是二小姐福薄,未至满月便夭折早逝。

    陆家二房,亦有一子二女,秦氏所诞一子一女分别是陆三公子陆恕和三小姐陆悠;还有一外室粱氏诞下□□小姐陆惑。

    陆老夫人本也不愿管二房家事,毕竟当年梁氏身亡,陆憧将养在外头的陆惑接回府中认祖归宗,秦氏就闹过这么一遭,秦氏恨陆惑这不知哪里来的小贱人,要死要活不吃不喝好一阵,直弄的二房乌烟瘴气。陆憧懒待理秦氏,她后头也算消停了,就是三天两头变着法的找陆惑的茬,直到遣了她去别院。陆憧本就与妻子生了龃龉,更是不愿意归家。

    陆老夫人实是后悔为陆憧聘了秦氏为妻,简直骄横霸道不可理喻。导致次子长年在外任职不着家,家中儿女未能好好教养,着实可怜可叹。

    陆老夫人年纪渐长,抚养长大的三子均不能时常陪伴在身边,偌大一个家族,膝下竟无人承欢。

    那日礼佛,对外说是恰巧碰到养在外头的陆惑,实则也是找个由头把人接回来。

    陆家的骨血,长得极好,又是个柔顺乖巧的,陆老妇人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接回,也算是为自己积了善缘,自那日后陆惑便随侍着陆老夫人回了陆家,这一晃眼,两年转瞬即逝,祖孙之间却处出难能可贵的真情。

    此次便是听从陆老夫人的嘱咐,陪伴大房的长姐陆念前往清觉寺。

    陆念于今年三月十七便要过十五生辰,及笄礼现下便定了在老家泠州举办,年前永宁郡主便携了陆念从郾京而来,现已在陆家祖宅住了三月有余,春节过后便着手准备各项事宜,力求万事完备。

    女子及笄,婚嫁之事便也提上日程。

    陆大老爷与永宁郡主视陆念为掌上明珠,婚嫁之事上万万不愿委屈了陆念。本是为女儿挑花了眼,万没想到圣上发话,为陆念与南安王世子云望舒赐婚。南安王世子时年十八,地位尊崇,矜贵风流,确也是个如意郎君……但南安王实力雄厚,隐有功高盖主之势,圣上在这个当口赐婚,着实别有深意……永宁郡主知晓此事后郁郁寡欢,政局动荡牵涉独女的婚事,而夫妻二人却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女儿沦为圣上牵制臣下的工具……

    当事人陆大小姐陆念倒像个无事人,回到泠州后每日不是出门游玩便是到处觅食,对自己的婚事不甚上心。这不,前两日央求了母亲永宁郡主要出城游玩,永宁郡主不同意,便求到了陆老夫人跟前。陆老夫人宠爱陆念,最后松口,指了陆惑陪伴陆念前往清觉寺礼佛。

    前往清泠寺,沿途可赏“清峰芦湖”,也算遂了孙女出城游玩的愿。况且陆惑行事速来稳重,有她相伴,陆老夫人也放心。

    陆念带着絮语,陆惑带着尺素,在侍卫和顺的护送下,顺着晨曦前往泠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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