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江他们一席人被门外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秦明辉更是沉浸于打斗之中久久不能回神,腹部的剧痛,心底的愧疚荡然无存。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周倦眼睛瞪得像铜铃,口吃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江书洛怎么看起来比那些怪物还可怕?”
田江死死盯着门外正在玩“怪物消消乐”的江书洛说道。
周倦“这”了半天,终于被田江一句“他比怪物更可怕”泼醒了。
还好他是自己人,所以不必担心他会伤害他们。想到这里,田江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一秒,打脸了。
几乎在他松气的同时,他就看到江书洛几步闪到门前,眼神冰冷没有半分温度,煞气浓得欲从眼角溢出来,正一动不动地像盯猎物一样盯着他们。
秦明辉还以为他要进来,便跑过去要给他开门。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一股力量掀飞在墙上。
秦明辉:?
江书洛一掌拍在钢化门上,门被他轻松拍碎,随着卷起的长风带着玻璃渣子将众人击飞数米。
“不是说自己人吗?!”周倦内心叫嚣道,瞪了一眼田江。
……
结果这家伙一脸“我不知道啊,别问我”和胖子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这哥们儿已经杀红了眼,敌我不分,六亲不认,昔日和善灵动的眼睛里只余下冷血和无情。
杀戮之气猩红冰冷,在他周身盘旋萦绕,他睥睨众人,仿佛面前只是一团缩在一起的微小蝼蚁。
他周身血纹遍布,戾气缠绕,步步紧逼。
“走这里——”不知是谁悄咪咪地弄开了消防通道的门,小声地提醒旁边的人。
不知是他声音不够小,还是空气太过安静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求生欲爆棚的众人争先恐后地往那个方向涌去。
“啊——救命——”人群后面传来几声惨叫,江书洛又发动了那些血线,血线破风而出,缠住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学生。
其中就包括田江和秦明辉两个倒霉蛋。
带着狠厉的杀气,柔韧又轻细的线犹如刀锋,慢慢收紧的同时绞入他们的皮肉,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丝线滴落在地上。几人疼的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江……书洛,你清醒一点……”秦明辉用极其微小又沙哑的声音试图叫醒他。
但无果,此刻的江书洛一点也听不进去,再者,一对上他血红的眼睛就感觉身上被刀刮了个遍,秦明辉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血线越缠越紧,几乎深陷肉里,擦到了骨头。几人绝望至极,短暂回想了他们不多的人生,准备闭上眼睛等死……
突然,勒紧的线一松,秦明辉几人颓然落地,倒在满是鲜血的地上,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被风一吹,疼得不住地蜷缩着身体颤抖。
而江书洛,身体微微晃了晃,血线往收了回去。
接着,众人便看到原来在他身上显现出来的红色符咒又爬上了江书洛的手上、脖子上、脸上,如同一条条细蛇,蜿蜒着道道鲜红诡谲,条条触目惊心,瞳孔泛着诡异的红。
江书洛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十分痛苦地捂住半张脸,然后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嘴唇颤颤巍巍地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楼外的天气阴沉至极,晦暗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道金色的光芒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黑云,最终落到地面。整个长黎一中都被包裹在这柔光之中。
此时的江书洛跪在教学楼的四合院中心,并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展开一个巨大的法阵,诡谲邪异的气息与柔和神圣的光芒冲撞对抗。
江书洛面色苍白,眉心逐渐浮现出一道金色印记,同时,身上的血红符文忽明忽暗,在苍白的皮肤上愈发显得鲜红刺目。
他跪在法阵中心,左手撑地,右手捂着半边脸,难受得五指快要扣进肉里,手掌下发红的眼睛有些狰狞。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都可能脱缰而出,但又被锁链牢牢束缚着。
难受至极!江书洛感觉身体有时不属于自己,不受自己控制,对外界也没什么感觉比如刚才绞杀蟪阴的时候。但现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缕气息在他身体里乱窜,时而微弱缥缈,时而狂烈疯闯,忽弱忽强的气息翻腾令肺腑共震,并与他眉心的印记相应相连。
不多时,笼罩着整个学校上空的神光将阴霾驱散得一干二净,树梢被镀上一层柔光。
神光倾下,如九天垂帘,楼中央,法阵慢慢被破掉,驱散江书洛周边的阴霾,抚平动荡不定的肃杀之气。
逃过一劫的人抬头,愣愣地望着天空,只见神光化开青苍一角,神圣威严却又温和无限,如同神明亲临。
这时,江书洛身上又出现了另一种符文,与前面先出现的血红色不同,这种符文泛着浅金色的光,没有前者的诡谲邪异,也没有肃杀和戾气。
浅金色符文从眉心的印记里延伸出来,与血红色的符咒相冲,前者时进时退,二者势均力敌。
最终,还是浅金色的符文占据了这具身体,江书洛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肃杀凌人了,跪坐在哪里反而给人一种神圣不可冒犯的感觉。
江书洛似是灵魂刚刚归位,突然承受不住这具身体带来的疲惫。一缕温暖的气息蔓延周身,心中的躁动和身体的疲惫痛苦皆被一一抚平。赤红的双瞳所带来的杀气也渐渐褪了下去。
他疲惫至极,阖上双眼,侧身倒在一边,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学校医务室的天花板。
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后,江书洛慢慢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医务室的医生见他醒了,便打开门走到外面,低声跟人说了几句。
之后,江书洛便看到田江和秦明辉两个冲到床前,欣喜地问道:“刚醒?”
“嗯”江书洛简单地回了一声。
秦明辉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体子弱的人啊,怎么比咋们班病秧子先倒下了?”
秦明辉说的“病秧子”是他们九班的班长胡宁浩,从小体弱多病,人称“病秧子”。
“你是说我中暑了?”江书洛不可置信道。
秦明辉答道:“对啊,我们看着你直挺挺地倒下去的。”
……
看样子,他昏迷前发生的事除了他自己没人记得了。
……难道又做梦了?
在田江他们的记忆里,他是因为中暑才晕倒的,至于为什么……江书洛百思不得其解。
见江书洛又陷入沉默,秦明辉又压低嗓音道:“哎,兄弟,托你的福,姓周的让我俩过来照顾你,天啊!老天眷顾我们啊,终于不用搁那儿晒太阳了……”
“所以兄弟,多晕会儿呗!”
瞧着眼前庆幸得意的两人,“……”懒得喷。
一个字:损。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下午6点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还在食堂吃饭。
之后他又转去盯着床前的两人,田、秦二人谈笑自若,并无半分异样。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南柯一梦,梦醒即散,可这个梦却又十分真实,深刻镌心。
江书洛准备放开不去想它,只当它是个梦。
他往后靠,右手掌心杵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擱的他手生疼抬起手来一看,是一块漆黑的石头,上面坠着黑链子。
这不是他梦里的那块石链吗?!那块用怪物所化的尘粉凝成的法器。
What?!这……不是梦!江书洛头大,偷偷地把黑石链揣在校服口袋里。
此刻的他着实体验了一把庄周梦蝶的感受,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胖子,你掐我一下。”他仍不死心地要求道,将手伸到秦明辉面前。
“啊?洛哥你没事儿吧?”秦明辉还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把手放到江书洛头额头,道:“别不是睡迷糊了?这也不烫啊。”
江书洛只觉得他废话多,遂又将手伸到田江面前,道:“你掐我一下。”
田江是个实干派,二话不说就在江书洛的手背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嘶——”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江书洛彻底认清了事实,
第一,他没做梦。
第二,这事真发生过,而且只有自己记得。
那么第三,这又是为什么?
他现在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表情木讷地盯着墙,似乎灵魂出窍。
见他又这样,秦明辉欲开口,“那个……”却被江书洛打断。“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不要当逃兵,我再晕一会儿”江书洛笑了笑。
说完便自顾自地躺下了。“那我俩走了啊。”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受到此刻静谧的环境的影响,疲惫之意再次席卷过来。
江书洛慢慢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次入睡,又毫无意外地陷入梦魇。不过,这次见到的是一个人,是那个他梦到了十多年的声音的主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进入过他的梦里。
闭眼须臾之后,江书洛便坠入深梦。眼前的场景也不似他以前做的梦那搬空寂黑暗,反而有星辉飘荡在周围,只是脚下空空,毫无落脚之处。感觉自己飘荡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几声链子碰撞的声音,根据这十几年做梦的经验,江书洛顺着声音飘过去。
他在前方看到了几根巨大的柱子,细数一下,共有七根,上有圆形巨盘覆之,看着很像一个祭台。
江书洛往下落,双足踏上台面,悬空的脚底终于可以着地,他身上顿时感觉踏实了很多。
站上台,往四周看了看。祭台的面积很大,上面印刻着一些古老的图腾,江书洛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链子。
明明听到了链子的声音,江书洛疑惑不已,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图腾,这图腾看起来像古文,又像咒文之类的,反正他没见过。
他想了想之前做的梦,小时候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每每跟人说起时,别人都觉得荒唐至极。他总是都能在梦里看到漫天的黑雾,破开的天门,满地的血河以及成堆的枯骨。他想做点什么,但都无能为力。之后梦到的,还有一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
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祭坛,那应该得需要点什么东西。于是,江书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灵光一动,张嘴咬了一下中指,抬起手将血滴到祭坛上。
在血滴到图腾上的那一刻,血就像有意识般的自动填满整个祭坛上的缝隙,使得图案愈加清晰。这是个法阵。鲜红的血填满圆形台面的边缘后,整个祭台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大阵开始运转。
不多时,一个泛着浅金色的虚影出现在阵中央,看着江书洛,缓缓朝他走来。
“好久不见。”是江书洛熟悉的那道声音,温柔清冷,透着神性。这是他第一次在梦里看到这道声音的来处。
此人身姿挺拔,身形如白玉雕琢,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温柔又神圣的气质,却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江书洛问道,他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眼前这个人的声音陪伴了他十多年,他想弄清楚这个人和他身上发生的事。
那人似乎在朝他微笑,声音柔和“我就是你,神息开始回来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虚影感叹道,不知为何,江书洛隐隐感到一阵心痛,知道自己肯定跟他有过往。
他想知道眼前是何人,自己与他有何关系,“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虽然听起来没头没脑,但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虚影抬起手掌,平平地举到江书洛面前,见此,他也抬起右掌,与他手掌相触。
江书洛额头上又泛起了那道金印,紧接着脚下的法阵又开始转动,一朵裹着咒印的金花在他们脚底下缓缓绽放。
江书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几缕气息慢慢填满,温暖至极。
后来他从虚影那里得知,那是神息一点点回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