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秦月明直言不讳,“我不会不准他这样做,我只是觉得过去的事是无关紧要的。”
李琳摇摇头:“因为我们有过去,有羁绊,才能拥有有价值的未来。”
秦月明眯着眼睛表示不解,不等她提问,李琳自顾自地说下去:“说了好多闲话,我们进入正题吧。”她深低下头去,“我是杀害曹江珊的凶手,跟别人无关,请把我抓起来吧。”
秦月明和钱小历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心中无奈地叹着气。
“实际上,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场的痕迹,一切都表明杀害曹江珊的凶手是孔梦瑶,因为感情上的纠葛,一时气愤之下杀害了曹江珊。这件事我们也和孔梦玲找来绑架李佳缘的帮手豪哥那里得到了证实。”钱小历解释说,“我们从目击证人那里了解到,你只是以为女儿杀人后,对曹江珊的尸体做了不当的事,你们母女俩都没有杀人,所以你也不必为了女儿承担杀人罪名。”
“我没有,”李琳平静地说,“我没有说谎,曹江珊是我杀的。”她举起满是伤痕的手,“是这双手杀了她的。”
“你开什么玩笑,”秦月明提醒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成凶手?”
“我不是一定要这样做,因为,”李琳说,“我就是凶手。”
李琳坐在女儿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开始她的讲述:“周五那天我原本是要出差的,但是因为周六约了苏伯父,就取消了行程,当天晚上我应酬完回家看见逃学的李佳缘,骂了她两句就去睡了。我当时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后来听到房间里有声音,我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躺在浴室里,一动也不懂,好像死了一样。我立刻认出来那是曹立德的女儿曹江珊,她和我们家小缘曾经在一个班上过学,转校后也一直在未来教育上培训课。我也是做贼心虚,我以为我和曹立德的事情被女儿发现,杀了曹江珊来泄愤。当时我满脑子想的小缘不能出事,我的小缘不能出事。”
“所以你就选择分尸了?”钱小历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不,我是杀人,”李琳说,“这件事连我女儿都不知道,因为她回来的时候只看见我在分尸,她不知道在我下定决心为我的女儿善后的时候,曹江珊曾经醒过来了。”
秦月明和钱小历默不作声,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情况。
“你说什么?曹江珊曾经醒过来了?”
“是的,”李琳哭着说,泪水从她颜色青紫的脸上滑下来,“她叫我阿姨,她叫我救救她。”她捂住脸,无法控制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她求我救救她,那孩子哭着求我救救她……”
“你是怎么做的?”不知不觉中,秦月明的声音里不知从何时挂上了寒霜。
“我……”李琳摊开手,好像迎接虚空里的恶婴一般,“我杀了她,我缠紧了她脖子上的电线,再一次,勒死了她。”
在场的两个人被她叙述中的场景震撼,感到丝丝凉意从心里冒出来。
“她那么小,那么可怜,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求我救救她,我却杀了她。”李琳用没有感情的语调诉说着,“所以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秦月明和钱小历虽然意外,却并没有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可是我们找到吹风机上并没有你的DNA。”钱小历敏锐地指破绽。
李琳胡乱抹了把眼泪:“当时浴室里弄得一团糟,到处都是水,我怕手滑用不上劲,就用浴巾垫着勒死的她。”
李琳不动声色地讲述着罪恶的场景,为夕阳染上一层冷色。
秦月明用轻咳打破用罪恶构筑的结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你是怎么被木琪芳囚禁起来的。”
秦月明敏锐地察觉到李琳的身子不自主地向后缩了缩,鼻子和眼周围的皮肤皱起。看起来虽然逃脱了束缚她的密室,但是那份恐惧仍旧存在于她心灵深处,带来无穷尽的恐惧:“那是……那是在上周六,我实在受不了精神上的压力,我跑去曹江珊家,想和她的父母说抱歉,然后自首的。可是碰巧木琪芳不在家,我就没有多呆,准备好的话始终没有勇气开口。从他家里出来后,我想起我自己的女儿,如果母亲成为杀人犯的话,她的人生怎么过啊。纠结的过程中我在路上漫无目起地走着,直到碰到了木琪芳。”
“她在大街上绑架你?”钱小历问道。
“不是,她把我带回家,当时曹立德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满心愧疚,纠结着怎么跟她坦白,结果她把我敲晕了。醒来之后我就在那个地窖里关着,我大叫,踢打,却始终没有引来曹立德,直到你们把我救出来。”
“被绑架的当天,你和曹立德见面有没有喝咖啡。”钱小历问道。
李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喝了,是他带我去的,离他家不远,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
“喝完之后,你们去了……”秦月明故意把话说到一半,李琳不慌不忙地等。
“只是喝了咖啡,”李琳说,“那天我们只是喝了咖啡而已。”
“你和曹立德两人是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李琳回答说,“从认识的那天起就是情人。”
从审讯室出来,秦月明和钱小历的心逐渐下沉。
“她是看出来我们并没有掌握当天的行程故意这样说的吗?”
秦月明没有回答,这样明显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李琳的故事漏洞百出,可是她这样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钱小历说,“看来我们之前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萝卜头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主动迎上去:“怎么样,她还坚持说自己是凶手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萝卜头一脑袋撞在白华生身上:“你说,她们娘俩是有病吧,争着抢着当杀人犯。”
“李佳缘还算情有可原,”白华生将碍事的萝卜头推开,“可是李琳她是为了什么呢,我们都说了,杀人的是孔梦瑶,她干嘛替别人的孩子顶罪呢?”
“别想那么多,她说当时是用毛巾垫着吹风机勒死曹江珊的,那条毛巾被她丢到家门口的垃圾处理站了,你们两个去查一下。”
“收到,”萝卜头说,“但是我打赌,老大你信不信,绝对没有这条毛巾,我觉得里面的人在说谎,她绝对没有杀人。”
“别废话了,快走。”白华生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再次面对木琪芳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退却了之前的癫狂,恢复了初见时候的“女主人”姿态。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秦月明问,那是木琪芳试图攻击她时自己弄伤的。
“没关系。”木琪芳问,“你怎么样?”
秦月明摊开掌心:“我没有事。”
“那就好,”木琪芳说,“我不想伤害你的。”
“但是你伤害了李琳。”
“那是她活该!”木琪芳咬着牙说,“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她抢了我的老公,又孩子我的女儿,我每天都恨不得拆她的骨,扒她的皮。”
“就警方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关于她声称杀害你女儿的事情,还有待商榷。”
“她已经承认自己是凶手了,还有什么要商榷的?”
秦月明直视她:“李琳为什么要杀你女儿?”
“因为嫉妒,”木琪芳肯定地说,“因为我有丈夫,她没有,我的女儿成绩好,听话又优秀。”
“你觉得她杀人就是因为嫉妒?”钱小历问,“你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吗?”
“有什么不成立的,”木琪芳回答说,“警官你是男人,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强。”
“是李琳告诉你的吗?”秦月明追问道,“她嫉妒你。”
“她不嫉妒我她勾引我老公干什么,她不嫉妒我她杀我女儿干什么?”木琪芳红着眼睛问,她已经陷入自己的一套逻辑里,并且深信不疑。
“如果她嫉妒你,”秦月明冷漠至极的声波传通过耳膜传到她头脑里,“李琳为什么不干脆杀掉你取而代之,而是杀了你无辜的女儿呢?”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可恶之处,她嫉妒我,所以她杀掉我女儿报复我,然后再抢走我老公,一步一步让我一无所有。”木琪芳笑起来,笑容里染上之前的癫狂,“她就是报复我,报复我拥有的一切。”
“你是什么时候把李琳关进地下室的?”秦月明将话题拉回正轨。
木琪芳嘴角泛起一弯冷笑,眼神愈发阴沉:“就是那天他们两个从酒店出来,我跟在后面看着那对奸夫□□。后来我打电话给曹立德把他支开,然后出现在李琳跟前。那个贱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厚着脸皮敢跟我回家,正好,我一周前收拾出来的地下室还空着呢。”
“你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从酒店出来?”
“当然,”木琪芳说,“是李琳没错,平常装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其实还不是靠着睡男人上位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两个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
“我傻啊,一直都不知道,”木琪芳说,“是有人偷偷告诉我的。”
“谁?”
“我不认识的人。”木琪芳说,“我说的是真的,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必要瞒你们。”
“怎么偷偷告诉你的。”
“那天我丈夫出去后,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
“对啊,说是信,其实也就是一张纸,”木琪芳说,“就夹在我家后院晾衣服的挂绳上,上面只有六个大字,那女人是小三。”
秦月明忽然想起自己在警局前收到的字条,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样的字,是手写的还是打印的。”
“打印的,”木琪芳说,“就是普通的宋体。”
秦月明忽地站起来:“信在哪儿?”
木琪芳不知秦月明为何这么激动,好奇地问道:“警官,你怎么了?”
“信在哪儿?”秦月明重复说。
相逢以来,钱小历还是第一次看见秦月明身上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直觉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好像是随手丢在纸篓里了。”木琪芳不甚确定地说,秦月明却在第一时间冲出了审讯室。
瞧见秦月明和钱小历急匆匆跑出去便锲而不舍跟在后面的萝卜头被白华生揪着裤腰带拽回来了。
“真是的,你抓我干嘛?”萝卜头气急败坏地说,“肯定出大事了,我要去帮老大。”
“帮个屁,用你帮。”白华生不屑地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萝卜头理直气壮地灌了一口水,刚想再次行动,在门口处被拉了回来,“夏法医,你有事?”
夏慕晃着手里的文件指着门口:“你们老大和苏特助去哪儿了,跑得那么急。”
萝卜头气恼地撸着脑袋,指着白华生控诉说:“我也不知道,都怪这个家伙非不让我跟着,错过了好多大事呢。”他看见夏慕拿着的文件,伸手去抓,“这是给我们科的吗?”
“啊,是的。”夏慕迟疑着点头说。
萝卜头抓着文件袋默默用力,见夏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声提醒道:“可是,夏法医,你得给我啊。”
“哦,”夏慕如梦方醒一般,手臂却向回缩了缩,“要不然,我等会儿再来。”
“别啊,夏法医,”萝卜头嚷起来,“这是破案啊,争分夺秒。”
“也是哈。”夏慕抓着手里的文件,“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两个附录没有贴上。”
“没关系的。”萝卜头铆足了力气将拉到变形的文件袋抽出来,“回头您打电话叫一声就行了,这种跑腿的活儿怎么能敢劳烦您的。”
“好,那我就先走了,”夏慕说,“你们老大回来叫我一声。”
“您找他有事吗?”萝卜头随口问道,意识到气氛为之一僵的他立刻抓起桌上的便签,“我记下来让他直接回复您。”
“总之,”夏慕边走边说,“你告诉他就是了。”
萝卜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揪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最近大家怎么都这么奇怪。”
白华生侧过身去翻文件,根本没搭茬。
“哎,你们一个个的都好无聊啊。”萝卜头叫嚷着,将文件翻得哗哗直响。
这一次秦月明将车子开得飞快,副驾驶上东倒西歪的钱小历非但没有阻止,还主动联络交警队的兄弟给车子放行。
“总之帮帮忙,不要拦我,有条件的话把路障清除掉。”
“干嘛那么急,小子,听说你车上有美女,赶着去结婚吗。”
“胡说什么呢,正经查案呢,我……”一个漂移手机钱小历被掀到车门上,手机被甩到脚下也顾不得去捡,双手死死地抓着安全带,祈祷上天不要让自己在这里因公殉职。
钱锌举着手机以八卦的心态听着朋友的嚎叫,想继续打趣他的时候,一辆警车在他眼前“嗖”的一声划过,他急着去捡被强风吹走的帽子,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喂小子,你不是去结婚,你是去投胎啊。”
钱小历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心态应对这样的速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调整心态,车子已经开到曹江珊家里了。
刚下车,脚还没站稳的钱小历被人一把抱住,会大力拍着他的后背喊他孙子的狂放人士只有一个。
“苏爷爷,您怎么还在这儿?”
刘浩城热情地捏着他的脸:“小子,看见爷爷高兴不?”
“高兴,高兴。”钱小历应付着说,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看着手里被塞上的牵引绳,和绳子那边皱起鼻子朝他呲牙的小腊肠,“苏爷爷,我们正经查案呢。”
秦月明径直朝警戒线围出的范围里面走,刘浩城蹦蹦哒哒地跟在她身后:“哎呀你看,这不是巧了吗,之前啊我就看见这一片有好大的草坪,还没有写着不许踩踏,你说这不是完美吗,我就寻思把你弟弟接过来跑一跑,你看它多开心啊。”
随着刘浩城的手指方向,腊肠正在跟牵引绳那头的钱小历拔河,四肢绷直了撑在地上,一步也不肯动,嘴里发出恼怒的低吼声。
“喂苏爷爷,您过来帮忙啊,您不能不管啊。”钱小历想把狗绳拴在旁边的栅栏上,奈何绳子不够长外加不配合的对象,眼见着进入警戒区的祖孙俩,钱小历下定了决心,从地上抱起腊肠“咚咚咚”地跑进房间里。
原本呲牙咧嘴的腊肠呜咽地叫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钱小历怀里挺舒服似的,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朝钱小历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和圆滚滚的蛋 蛋。
钱小历无奈地替它遮住隐私部位,看着爷孙俩埋头垃圾桶挑拣着东西,好心地提醒道:“要不要戴个手套?”
刘浩城翻了翻眼睛,忽然朝他露出甜美的微笑,吓得钱小历一个趔趄:“苏爷爷,您要干嘛?”见刘浩城张开双臂朝自己扑过来,一米八多的钱小历连连后退,“别别,您别……”
刘浩城一把将腊肠薅回手里,教训着狗说:“你也是的,怎么不会看看场合呢,这是办案现场,人家抱着你怎么查案呢?”然后指着那一堆垃圾说,“我抱狗,你去找线索。”不仅如此,还把厨房里唯一的胶皮手套给了自己的孙女,顺便把从厨房拉来的垃圾桶放在他怀里。然后拉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抱着狗指挥钱小历,“这里这里,你小子怎么这么慢啊,你倒是再快一点啊。还有我的小如如啊,你慢点,歇会儿,让这小子翻就好了嘛。”
钱小历埋头垃圾堆,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警察,勘查现场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不能因为受到别人的影响就产生逆反心理。
忽然秦月明停下来,看着手上撕成碎屑的字条发呆。
钱小历从垃圾箱里找出其他的碎屑拼在一起,正是用仿宋体打印的六个字,现场正如木琪芳所说,没有半分差池。
此刻,两个人的脸色同时为之一变,难道在他们的视线盲区,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案件的发展?
“是什么,是什么?”刘浩城挤进苏肖两人中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将字条举得远远的,郑重其事地念着上面的字,“那女人是小三。”
一直蓄势待发的腊肠瞅准时机扑到刘浩城手上狂舔他的掌心。
“哎呀臭小子,不行啊,这个不行啊。”他急急忙忙去掰腊肠的嘴,将卷进舌头里沾满口水的纸条拉出来摊开,“这是证据,这可是证据!”
不理会耍宝的一人一狗,秦月明起身向后院走去,钱小历紧跟在她身后。
刘浩城做出假装教训腊肠的样子,抱着狗跟在钱小历的影子里,对自家的狗子说:“哎呀,瞧你那个委屈的样子,我没想说你呀,都是演给你姐姐看的嘛,等回家我给你炖腊肠吃好好补补啊,哎呦,小可怜哦。”刘浩城的胡子在腊肠脸上又戳又刺,与之相反的是腊肠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张鹅黄色的纸条在晾衣绳上摇摇欲坠,秦月明摘下字条,上面用熟悉的字体写着:“不要试图找我,否则你会变得不幸。”
秦月明紧张地看着四周围,风吹云动,野草蔓蔓,和谐的景象里,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众人的心里。
“是这张字条吗?”秦月明将拼接好的纸条放在木琪芳面前。
“是的。”木琪芳回答说。
“你之前接到过同样的字条吗?”
“警官你什么意思,”木琪芳挑衅似的说,“我丈夫又不是天天出轨。”
之后秦月明拿着字条先后问过了曹立德和李琳,两人均对字条的事情一无所知。纸条也不可能是李佳缘或孔梦瑶做的,因为秦月明第一次收到字条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正在警局里接受讯问。
“理不出头绪就暂时先放放,”钱小历将之前夏慕送来的文件交到秦月明手上,“有新情况。”
刘浩城从孙女后面伸出脑袋,一边撸狗一边念着文件上的字:“淋巴结肿大,肾脏损害,疱疹,紫癜,调阅以往以及家族病史,判断为过敏引发的休克。”
“这个是曹江最新的尸检报告?”秦月明一边翻看一边摇头,“那她脖子上的勒痕……”
“勒痕也是致命伤,”收到消息的夏慕从门外赶来,“我实验过,那样的伤口足以致命,只是,”他指了指报告,“你看到了,不管有没有被勒住,吃了致敏性药物,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死者绝对活不过当晚。”
“啊……”刘浩城赶紧捂住腊肠的耳朵,“好恐怖,好恐怖,乖宝宝不要听哦。”
“谢谢,”钱小历对夏慕说,“不过你怎么来了?”
夏慕错愕的时候,萝卜头跳出来为他解了围:“夏法医是来送补充材料的。”
“啊,对。”夏慕附和着说。
“材料呢?”
夏慕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落在办公室里。”他将注意力转向刘浩城,“这位老先生有些面熟,请问您是在建国初期破了陵城间谍大案的刘浩城老先生吗?”
“小事情,不值一提,”刘浩城登时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哇哈哈哈,低调,低调,让他们知道我是单枪匹马闯过土匪窝,又破过惊天大案的风云人物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说着凑到秦月明旁边,“怎么样,你爷爷我厉害吧。”
“您是秦月明的爷爷啊,”夏慕说,“真是虎父无犬子,连孙女都这么厉害。”
“小伙子真会说话,前途无量啊。”刘浩城腆着肚子说,“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法医。”夏慕说。
“哎呀,那太好了,”刘浩城将腊肠推到他怀里,“我们家大宝贝最近总拉稀,你帮我看一看。”然后对钱小历和秦月明摆摆手,“爷爷在这儿跟他探讨下医学方面的问题,你们赶紧去破案吧。”说着,朝钱小历眨眨眼,意思是:爷爷够意思吧,障碍都给你扫除了,接下来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钱小历背过脸去假装没有在看。
临走前秦月明指着桌上的字条对夏慕说:“帮我化验下,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的,那我回头亲自把结果给你……”夏慕望着秦月明的背影说,“送过来哈。”
而一边走一边和钱小历讨论案情的秦月明跟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说话的人。
面对着强行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单薄的夏慕只能强颜欢笑:“苏爷爷。”
“看什么呢,他们已经走远了,快来看我的大宝贝儿。”
“苏爷爷,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两台解剖要做……”
“那我陪你回法医室,我早就想参观下开膛破肚了,今天这不是赶上了嘛,哈哈哈……”
在刘浩城魔性的笑声中,萝卜头接起电话,咚咚咚地跑到钱小历和秦月明身边。
“搜查队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真的在李佳缘家周边的垃圾处理站真的找到了一条和李琳说的一样的毛巾,而且上面真的有血迹。”他的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物证正在送来的路上,难道她说的说真的?”
“为了女儿做到这种程度吗?”秦月明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苏特助,”萝卜头晃着脑袋说,“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李琳故意做的吗?”
“还有几件事要确定。”秦月明说。
“什么事?”萝卜头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打哑谜吗?”
“小子,”钱小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有空多翻翻卷宗,真相都在里面。”
“什么?”萝卜头抓着头,一副震惊的表,“我是,错过了剧情吗?”
秦月明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在椅子上打盹的曹立德吓得一哆嗦:“不用怕,也不用站起来,”秦月明说,“你之前说只和李琳睡过一次,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曹立德打着哈欠说,“我现这个样子,有必要撒谎吗?”
“什么时候?”秦月明身后的钱小历追问道。
曹立德挠挠鼻子,满脸为难的表情:“警官,你这就……”
“放心,我们不是要窥探你的隐私,”秦月明解释说,“是有其他相关联的事情要确认,只是个时间而已,事情都承认了,为什么要对时间隐瞒地这么深呢?”
“为什么呢?”钱小历问,问话的对象却不是曹立德,而是眼前的人。
“我吗?忽然被点名的萝卜头像是梦游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怔愣的表情维持了好久,“为什么呢?”
“他不方便说出来的,竭力要隐瞒的时间点,”秦月明慢慢引导他,“因为那个时间点说出来,所有人都会感叹他的冷血,对他侧目而视。”
萝卜头脸上的两条眉毛揪起来:“会说他冷血,会对他改变印象的时间……”
“想想他的身份,除了出轨的丈夫,不负责任的情人之外的,我们最初认识他的身份。”
“哦,我知道了,”萝卜头一副大梦方醒的表情,“我们找上他是因为他是曹江珊的爸爸,天啊,”他捂住嘴,指着审讯室里的男人,“难道是周五晚上,他的女儿……”
秦月明抱着手臂,肯定他的进步:“可以说,很接近了。”
钱小历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太满意:“你再好好想想。”
“没问题啊,”萝卜头回答说,“周五晚上李琳不告而别,一夜未归,就是想找个可以依赖的人倾诉,加上曹立德是曹江珊的父亲,所以带着愧疚和赎罪的心里,和这个男人发生了关系。”
“你是这样想的?”秦月明有点想收回刚刚的评价。
钱小历则是更加富有耐心地说:“回去整理档案去。”
萝卜头苦恼地揪着头发:“哪儿不对吗?”
“你回去想想,自己哪儿对了。”钱小历挥挥手,驱走不争气的下属,将目光移回曹立德身上,“除了你之外,警方掌握的至少有两个人证。”不用他提醒,现在那两个证人就在隔壁的审讯室,“你还要继续抵抗吗?”
“我没没有抵抗,”曹立德澄清着自己的态度,“我只是,我只是……”
“不好意思?”秦月明替他说出来,“不好意思就别做,不是吗?”
曹立德脸上同时出羞愧和怨怼的神色:“警官,你们现在是寻求我的帮助吧?”他在提醒两个人不要对自己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不愿意说就算了,”秦月明作势要关门,“我相信那两个女人中起码有一个会比较愿意跟我们交流你的风流韵事。”
“等一下,”曹立德叫住她,一脸酱色地问,“如果我说,算协助警方破案吗?”
“你的意思是问算不算立功表现,有没有什么奖励措施?”对于秦月明充满讽刺的问句,曹立德假装听不懂其中的真实含义,他在等待着来自警方的承诺。
“那得看你的信息对破案有多少帮助。”钱小历回答,言下之意并没有对曹立德作出任何承诺,而是将选择权交给对方,这也是他在多年办案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博弈技巧。
“看来你始终拒绝合作,”秦月明配合着钱小历,“那我们去问别人。”
“等一下,等一下。”曹立德嚷嚷着叫停两人离开的行为,“我说我说,不过我们提前说好,如果对破案有帮助,这功劳要记在我头上。坦率地说,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囚禁李琳的是木琪芳,虐打她的也是,从头到尾我都被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这件事捅到外面好不好,”曹立德心有戚戚地说,“我的工作性质,名声上是不能有一点差池的。”
“时间。”秦月明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短促的音调明显向对方传达着她的不耐。
曹立德闭上眼睛:“是上周六。”
“不是周五?”秦月明再一次确认道。
“不是周五,”曹立德强调,“警官,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什么时候过的生活还是记得住的。”
“那周五晚上呢?”钱小历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
“短信,电话一类的。”秦月明提醒道,当她说到电话的时候,曹立德的眼皮明显跳了一下,“有人给你打电话是吧,是谁,李琳?”
“我不知道,”曹立德的表情终于没有那么从容了,“我本来以为是个恶作剧,电话接听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号码是多少?”秦月明问道。
“没用的,”曹立德说,“我拨回去过,是个公用电话。”
“号码。”秦月明的声音显然不剩下多少耐性。
曹立德翻出手机,念出一连串数字:“这样可以了?”
“可以了,还有一件事,你说李琳不是凶手,除了因为和她睡过外,”秦月明问,“还有其他证据吗?”
感受到秦月明恶意满满的问题,曹立德撇了撇嘴:“警官,你们女人是不是觉得出轨的男人都该死,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拜托这个观点是不是太老套了?”
“出轨该不该死我不知道,”秦月明说,“我只知道,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不应该只是关心自己的名声。你声称李琳不是凶手,并不是出于对情人的信任,也不是有任何证据,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出轨的肮脏作为而已。”缓慢合上的门缝里飘进来秦月明特有的冷淡风的嘲讽,“要知道,人和禽兽是有区别的。”
曹立德恨恨地站起来,对着关上的房门无计可施,最后拎起凳子“砰”地一声砸在墙上。
“这个,”秦月明指着房间,“没关系吧。”毕竟曹立德是在她的刺激下做出的过激举动。
身为警察的钱小历本身也对婚内出轨的事情很是介怀,不过因为穿着制服有些话不好说,是以对秦月明的言语也未加阻拦:“没事的,”他宽慰说,“他出去的时候会从行政科那里领到损害公共财物的账单的。”
秦月明点点头,这时候才觉得稍稍出了点气。
之后秦月明不得不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从木琪芳那里证实了曹立德和李琳是在周六上午见的面。
秦月明握着门把手,回过头没头没脑地问了钱小历一句:“准备好了吗?”
“又见面了。”秦月明说,此时的李琳已经包扎完伤口,虽然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没想到这么快,”李琳问,“你们是来带我去监狱的吗?”
秦月明透过她伤痕累累的外表,窥见李琳眸光深处的期许。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李琳坐正身子,收敛起情绪:“你们,不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们是来带凶手的,”钱小历为秦月明和自己拉开椅子在李琳对面坐下来,“不过在那之前,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李琳双手握拳,“我一定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撒谎,”秦月明心说,“全是谎话。”
钱小历翻开记事夹:“请你把当天犯案的全部过程再复述一遍。”
“可是我都说过了。”李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