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警官,”曹立德质问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女儿的死和我们夫妻俩有关系?”

    相较于他的反应,太太木琪芳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揪着睡裙上的花边,不反驳警察,也不看丈夫,好像身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偶尔用手抓挠脖子的时候,从袖口处漏出来被抓伤的结痂。

    “我们要找的人是李琳。”秦月明向后靠着,将夫妻二人一起纳入视线。

    “李琳?”曹立德的眼神晃动了下,“这个名字很熟悉,只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

    木琪芳倒是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抓向后颈的手更加频繁了。

    “记不清不应该吧,”钱小历提醒道,“她是曹江珊校外培训班的负责人,您曾经一周去拜访过她三次。”

    说着,钱小历将之前从未来教育拿到的访客记录放在桌上。

    看都没看一眼的曹立德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李校长啊,那阵子小珊成绩下滑得厉害,我去讨教过几次关于孩子学习上的事情,做家长的,也只能做到这里而已。”

    “父母为了孩子付出的艰辛,”白华生感叹着说,“何止是伟大能形容的。”

    钱小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干嘛这么感慨,你又没有孩子。”

    白华生挠挠头:“我忘了,只是觉得刚刚在那个情景里应该抒发下感情,为什么一定要戳穿我呢?”

    曹立德面色铁青:“警官,你们在逗我们玩吗?”语气里满是荒唐的意味,“我们可是一对刚刚失去孩子的父母,这样说话合适吗?”

    曹立德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女主人木琪芳起身去开门:“老人家,你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从门外一跳一跳蹦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脑袋上接了一把小脏辫,晃晃荡荡地进了门,冲到沙发上涕泪横流地哭诉说:“孙女儿啊,你可让爷爷好找啊,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怎么样了,是不是生病了呀。”

    钱小历尴尬地拉下刘浩城盘在自己身上的腿:“苏爷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孙女。”

    老人的手扒开他的眼皮,仔细查看眼球的颜色:“有点黄,还有红筋,有点上火,多喝点菊花茶。”说着,两条腿又盘到钱小历腰上,用手掌拍打着钱小历的后脑,“小子,我当然知道是你啦,你当你爷爷我老糊涂啦,连自己的孙女都认不出来了?”他凑近钱小历耳畔,揪着他的头发说,“我不敢盘她,我怕她打我。”

    钱小历叹了口气,抽着鼻翼问:“您怎么来了?”

    刘浩城眼睛转了两转:“你们领导告诉我的。”

    “我们是临时出的外勤,根本没跟局里报备。”白华生戳穿他的谎言,收获刘浩城的白眼一枚。

    “是……是陈勤啦,他给我的。”刘浩城从钱小历兜里取出来一个闪着光的微型定位器。

    “苏爷爷,您怎么能这样?”

    “哎呀,还不是因为你可爱吗?”刘浩城笑起来,“看你小子你后还敢不敢甩掉跑掉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抱着钱小历的脑袋“啵”地亲了一口,紧接着用手背朝自己的嘴唇狠抹了两下,“我孙女怎么样了?”

    “她就在旁边,您看见了,”钱小历小声劝说,抬眼瞄了瞄额头上的湿润,没敢动手擦,“苏爷爷,我们这儿正在办案呢,您先坐好,我们等会儿玩好不好?”

    “你们办你们的案嘛,”刘浩城从桌上拿起根香蕉扒开“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两脚依旧盘在钱小历的腰间,摆摆手说,“办吧办吧,我在这儿能打扰到你们吗?”说着,又给自己拿了根香蕉。

    “吧唧吧唧吧唧”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刘浩城的出现被搅和得荡然无存。曹立德不得不重申一遍:“我们是刚刚失去孩子的父母,请各位慎重。”说话间,还刻意朝刘浩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结果下一秒,差点被香蕉皮砸脸上。

    曹立德抓住砸向自己的香蕉皮,刚想发作被老人的声音打断。

    “哎呀呀,不好意思,岁数大了手脚都不好使,你不会跟我这个土埋半截子的老头计较的吧。”刘浩城大咧咧地说,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用灵活的眼珠在夫妻二人之间盘旋,抱起手臂,“哎呀,你这要是不说,还以为你俩是准备离婚的夫妻呢。”

    曹立德将香蕉皮丢到垃圾桶里:“老人家,请您慎言,要不是看您年纪大,我……”

    话没说完,刘浩城抻长脖子歪到木琪芳身边,暗暗用手指戳着曹立德说:“姑娘,遭不少罪吧,发现他出轨不好受吧。”

    在场的人脸色无不为之一振,钱小历抓着他的手:“肖爷爷,您怎么知道他出轨的事?”

    “我姓苏。”

    “苏爷爷,”钱小历纠正自己的口误,“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心里盘算着,难道这帮老头之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破案渠道?

    正想着,只见刘浩城得意洋洋地拿出手机点开,递到木琪芳眼下:“那个,劳驾这儿的wifi密码是多少?”

    木琪芳不顾丈夫阴沉的脸色操作起来。

    手机连上网后刘浩城打开网页,将屏幕摆在曹立德脸边,拍了怕钱小历的脸颊,指着屏幕说:“孙子,你看好了,这种眼型看见没,典型的桃花眼,还有眼角后面的奸门有伤,意思是……”

    曹立德翘起二郎腿:“是我孤陋寡闻了,警方现在流行用面相破案了吗?”

    刘浩城抽抽嘴角:“看不起你爷爷是不是?”他鼓起腮帮子吹开挡住眼睛的小脏辫,撸起袖子,“孙子(ZEI第二声),有本事报上名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何处……”

    秦月明抓着苹果塞进刘浩城嘴里,转身对曹立德说:“有证人证明你和李琳有长期的,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刘浩城“哼哧哼哧”地啃着苹果,用指甲剔着夹在牙缝里的果皮,嘟囔着:“不会吧,小琳儿眼光这么差?”

    “警官,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可不能红口白牙说什么是什么。”曹立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反驳道,他料定警方没有掌握有决定性证据,他对自己平日里的谨慎充满信心。

    “这么自信?”刘浩城趴在钱小历耳边小声说,“注意啊小子,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李琳用他父亲的名字开了一个养老账户。”秦月明提示他。

    “女儿给父亲做储蓄是理所应当的,”曹立德说,“只是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我说,我只是因为女儿的事跟李校长见过几次而已。”

    “可是这个账户老李从来都不知道,”刘浩城叫嚷着之前钱小历打电话到医院取证的事情,“老李也从来没用过那里面的一分钱。”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曹立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总不至于说那些钱是被我花掉了吧。”

    “李琳每个季度都会从她的私人账户上拨一笔钱过去,偶尔生意做成了也会打钱,但是我们比对了银行账户和访客记录发现,”钱小历将两份资料摆在一起,“不规则的打钱记录都在你拜访李琳之后的一到两天内。”

    “对啊,”刘浩城吹着胡子,“这你怎么解释?”

    “我无法解释,”曹立德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原本就是和我无关的事。”

    “哎呦喂,真是死鸭子嘴硬,”刘浩城把撸起的袖子放下来,拍着手气势如虹地说,“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孙女,随便给他露两手。”

    “你说的对,养老账户里的钱委托了外国理公司打理,要查到资金的真实去向确实需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秦月明的话更增添了曹立德身上的嚣张气焰,“可是,”她话音一转,“如果有在国内取款的记录就不一样了。”

    曹立德歪着嘴,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因为只有他知道,根本不会有那种东西,他怎么会给自己留下那么低端的把柄。

    “你理解错了,”秦月明转向他的妻子,“如果有国内的取现记录就好了,是不是啊,曹太太?”

    “警官,你什么意思?”曹立德的脸色瞬间变了两遍,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自己的妻子。

    白华生将之前从银行发来的监控视频摆在夫妻面前。

    为了阻断曹立德的狡辩,钱小历道:“我们找银行核实过,当时取现的账户正是李云华名下的理财账户。”

    “警官,说谎也不提前做点准备吗,理财账户是不可以取现的,当然,你们工资不高不太接触理财产品也是可以理解的,”曹立德脸上的骄傲神色愈发张扬,“还有,就凭一段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糊成这样的录像就来质问我们夫妻,这样做是不是太天真了。”

    白华生拿着水瓶准备依葫芦画瓢的时候,被刘浩城劫糊,原来他早注意到木琪芳手上形状特殊的钻戒,拿着水瓶在关键帧上来回滚动,直到钻石外棱形的图案出现在众人面前。

    “了不得了,”白华生感叹道,“这招您也会?”

    刘浩城得意洋洋地朝他眨眨眼:“这招可是爷爷我的独创,我们那个时候没有现在的高科技,破案全凭直觉,就练就了你爷爷我这一双火眼金睛,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出轨的货,一看她就知道是植物神经衰弱。他的手指轮流在曹立德和木琪芳身上点过。

    “得,”白华生别过脸去,“我就知道,正经不过两秒钟。”

    钱小历刚准备提问,怀里的刘浩城忽然扭动起来,从他身上跳下来,抱着肚子:“哎呀不行了,控制不住啦,你们家的卫生间在哪里呀?”

    木琪芳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站起来为客人引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刚刚问话的事,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秦月明等人。

    钱小历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尽管去,毕竟把老爷子憋坏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急虽急,刘浩城还是改不了自己茂盛的好奇心,看见什么新奇玩具都得摆弄摆弄,路过每个门都要问是干嘛的。

    “这个,是鸵鸟蛋啊,”刘浩城抱着个白色的蛋壳,“喂,孙子,一会儿我方便完了给我拍张照哈,”他把蛋抱在怀里,指着旁边的房门问,“这是哪里?”

    “是次卧。”

    “那间呢?”刘浩城指着对面的房间问。

    “是……是我女儿的房间。”木琪芳红着眼睛说。

    “哦,”刘浩城跳到拉门前,“这间是干嘛的?”

    木琪芳急急地跑过去:“那是杂物间,老人家,卫生间在那边,您不是着急吗,我带您去。”

    “哦,”刘浩城跟在她后面,“那里面一定有好东西,不然干嘛上锁呢,一会儿我能进去玩玩吗?”

    “那里面都是些用不着的杂物,”木琪芳说,“好久没收拾了,没什么好玩的。卫生间到了,您请便。”

    木琪芳折返回来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闪出来,跳到沙发上,继续手脚并用地盘在钱小历身上。

    面对众人诧异地目光,红着脸的刘浩城笑嘻嘻地说:“嘿嘿,不好意思,虚惊一场。毕竟岁数大了,大家会原谅我的膀胱吧。”

    木琪芳的胸膛极速起伏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屏幕上神色紧张的自己,她没想到竟然是手上的婚戒揭穿了自己,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荒唐又可笑,她已经准备好将一切和盘托出,让她意外的事秦月明没有追问视频的事情,转而客气地询问她:“可以参观下你的家吗?”

    “警官,你们这是干嘛?”曹立德问道。

    “怎么,”秦月明反问,“是哪里不方便看吗?”

    “随便看。”曹立德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再理她,也不再说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月明顺着刘浩城走过的路线走着,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唯有刘浩城除外,他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怀里的鸵鸟蛋。

    秦月明一面走一面注意着木琪芳的脸色,当她以极慢的速度途径杂物间的时候,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当秦月明折返回拉门前的时候,她的身体更是不自觉地向后蹭着,当秦月明的手攀上拉门上的锁头时,她更是整个人僵在那里。

    当秦月明着手开门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木琪芳毫无征兆地拿起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画框,狠狠地向秦月明砸去。

    “住手!”白华生率先冲出去,钱小历的动作被身上吊着的刘浩城压制。

    “爷爷,秦月明她……”

    “哎呀,别吵别吵,”刘浩城玩着手里的东西,教育他说,“做人啊,尤其是男人,要有点稳重劲儿,不能遇见点事儿就毛毛躁躁的。”

    “可是,”钱小历看着焦灼的场面说,“秦月明好像受伤了。”

    “啊,你说什么?”刘浩城第一时间扔了蛋,跳下地去往前冲,“我的宝贝孙女啊,你可要挺住啊,你可是爷爷的心头肉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爷爷可怎么活啊……”然后脚下一滑,以狗啃泥的姿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秦月明那边早就注意到木琪芳的动作,脚下微动,抓起桌上的水晶托盘丢过去。

    相框被砸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尽数落在木琪芳身上。

    她不顾身上的划伤,冲将过去,毫无章法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撞秦月明,只为了能让她离那扇门远一点。

    秦月明脚下微动,略一闪身错开冲将过来的人影来到她身后。

    用尽全身力气撞过去的木琪芳没料到近在迟尺的秦月明能躲开自己,没有对战经验的她一时间应变不急,整个人止不住去势,直直地朝门的方向撞去。

    在她拼尽全力扒着门框控制自己的时候,一只脚在她脚踝上一绊,失去重心的她直接撞碎玻璃跌进储物间。

    白华生赶来的时候,能做的事情只有扶起坐在碎玻璃上浑身是血的木琪芳。

    谁料地上的木琪芳抓着地上的碎玻璃挥舞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储物间。

    最后,还是等得不耐烦的秦月明趁着她像白华生示威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大背把她甩在地上。

    至此,木琪芳被擒,警队无人受伤,除了摔出鼻血的刘浩城。

    钱小历赶过来扶起刘浩城的时候,秦月明正踩进满是碎玻璃的储物间里。

    见孙女正单枪匹马厮杀,刘浩城推了钱小历一把:“你管我干什么,快去看她!”他激动地说着,丝毫不在意横流的鼻血。

    “苏爷爷,那你自己小心。”钱小历轻轻地放下他,赶到杂物间里,看着秦月明在狭小的空间内眯着眼睛仔细搜寻着,忽然被她认真的样子击中记忆。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钱小历赶紧甩开过去泛黄的影像,不叫私人情绪影响办案。

    全神贯注搜寻着的秦月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打开手机照明功能,不放过杂物间里的每一寸痕迹。

    木琪芳已经被铐上手铐,坐在储物间外的地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处理完她,白华生去扶起受伤倒地的刘浩城:“您怎么样?”

    刘浩城盘腿坐在地上,仰着鼻子,气急败坏地说:“问问问,就知道问,你看不到吗?”

    “哎呦,好重的伤啊,这可怎么办啊,”白华生用极其严重的语气说,“搞不好要破相了。”

    “什么,破相?”刘浩城一高从地上蹦起来,到处找镜子,“破相可不行啊,行走江湖全凭这张帅脸了。”

    曹立德站在正当中,愣愣地看着家中的变故:“你们在找什么?”

    见无人理会自己,他蹲下来握住妻子的手:“佳萍,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给储物间上锁,还有为什么要袭警呢?”

    木琪芳长大眼睛和嘴,发出极刺耳极渗人的笑声,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着丈夫:“一切都怨你,都怨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的孩子不会死,都是因为那个贱人,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

    秦月明发现地板上推拉的痕迹,钱小历跟她两个人合力推开落满灰尘的废旧洗衣机,秦月明刚想伸手去拽拉板,被钱小历拦住:“我来。”

    秦月明懒得和他争执,退后两步。

    打开的挡板后面空气混浊,一股浓重的腥臭气传来。秦月明忍不住退后两步,钱小历则顶着恶臭猫腰走进去。

    黑洞内响起稀疏的挪动声还有极小的呜咽声,随即传来钱小历晴朗的安慰:“没关系的,我是警察,我是来救你的,不要怕好吗,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不多时,钱小历从狭小的地窖里送上来一个被布条勒口,浑身上下尽是伤口的女人,那正是他们一直追踪的李琳。

    曹立德在看见李琳满是满是青紫色肿到变形的脸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倏地从妻子身上收回手,用像看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结发妻子:“你,你怎么……”

    从木琪芳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像是止不住的咳嗽一般,她用尽全力在笑,直笑得涕泪横流,现在的她丝毫不在意丈夫的眼色,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眼前这对奸夫□□。

    曹立德拍着地板骂道:“够了,你这歹毒的女人。”

    “我歹毒?”木琪芳眼中渗出血色的癫狂,“你说我歹毒?要不是你,我们的女儿怎么会死,要不是你去招惹这个贱女人,我们的女儿怎么会死!”

    她像发疯一样扑向李琳,强大的作用力将李琳撞倒在地,被缚住手脚,就用牙齿要,用头顶,她在用自己的行动诉说着对李琳的恶意。

    刘浩城赶过来将李琳护在怀里,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女人分开,相较于木琪芳的疯狂,李琳平静地几乎像个假人,她任凭木琪芳在自己身上撕咬,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平静地忍受着,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刘浩城解开勒在她脸上的布条,心疼地摸着那些伤口:“孩子别怕,苏大大来救你了,一会儿我们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给他报个平安,他可想你了。”

    “对不起。”李琳说,眼睛始终看着地板上发疯的女人。

    “李琳,听得到我说话吗,”钱小历蹲在她旁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不,我不去医院。”李琳回复说,“我要去警局。”

    在众人的疑惑中,她以平静至极的口吻说:“我要去警局自首,”她说,“我杀了曹江珊。”

    地上的女人终于抑制不住,再度发狂。

    用自己全部力量压制木琪芳挣扎的钱小历一头撞在墙角上,昏迷前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这世道怎么了,怎么都抢着当杀人犯……”

    钱小历在副驾驶上悠悠转醒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坐在回程的路上,开车的是秦月明,刘浩城在后座上给李云华打电话:“喂老东西啊,死没死啊?啊哈哈哈,你死我都不会死啊。切,谁有空理你,我也忙着呢,你挂你挂你挂,不后悔你就挂电话,不想要女儿你就挂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刘浩城直笑出后槽牙:“啊哈哈哈,怎么样怕了吧,你不是要挂电话吗,挂啊,快挂,男人就是说到做到。哎呀我去,男人都不做啦?”刘浩城揪着自己头顶的小脏辫,嚣张到不行,听见电话那头的李云华实在急得不行,才像施舍一般说,“好吧,我这个人也怪仁慈的,简直是天使下凡啊,就是心软,听不得别人求我,就让你跟女儿说说话吧。呀臭小子,开什么视频开视频。”

    他瞥了眼李琳满脸的青紫色,对连忙摆手的孩子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对电话那头的老友说:“没法开视频,我没流量啊。嗯?无限卡是骗你的,那得多少钱,总之聊聊天就行了,爱聊不聊啊,还挑肥拣瘦的,不然我不管了啊。”

    “别挂别挂,聊天就行,聊天就行。”电话那头的李云华乞求地说,刘浩城笑得牙都快掉了,将手机交给李琳。

    “喂,爸,你还好吗,听说你住院了。”

    “没大事儿,就是这几个老家伙事多,真正倒下住院的是你赵棋叔叔,我是怕他孤单来陪他的,”李云华说,“你怎么样啊,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你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想办法。”

    “没什么,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我报了个禅修班,在山里过了个周末,也没带手机,只想清净清净,忘了跟你说了。”李琳故作轻松地说。

    “没事吗?”

    “没事,”李琳说,“苏大大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打坐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就好,你好就好。”电话那头的李云华不停地重复着几句话,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般。

    “不过学校里还有点事,我要先去处理,晚一点才能去看您,”李琳说,“您一个人在医院可以吗?”

    “我可不是一个人,赵棋、陈勤、孙志飞都在,我都快被吵死了,幸亏最闹腾的刘浩城不在,不然你爸爸我真的会被他烦死的。”

    “喂,老东西,我可听到啦!”刘浩城在电话这头大喊着,“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刘浩城适时地抢下电话,和李云华打了会儿嘴炮挂掉了电话。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警局楼下。

    李琳只来得及说声“谢谢”便被带走。

    早就听说他们要回来的萝卜头早就等在楼下,交代同事将李琳带去准备好的审讯室后,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钱小历:“老老老……老大?”

    “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见鬼了?”钱小历说,被撞上的头上隐隐作痛。

    “呃……”萝卜头歪着脑袋说,“差不多吧。”

    刘浩城跳来跳去,指着钱小历对他说:“怎么样,漂亮吧,你爷爷的手艺不错吧。”

    萝卜头悄悄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两个人窃笑着分开,留下一脸懵逼的钱小历。

    他走进局里,所有同事在和他打招呼时都是一脸窃笑的表情,三五成群地围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在警局转角写着“厚德为民,廉政为公”的镜子上,看见脑袋上顶着大大蝴蝶结的自己。

    他立刻将绑出花的绷带拆下来,却发现自己的额头上除了有点肿以外并没有伤口,此时秦月明正赶上来,看见一脸生无可恋的他问:“拆了干嘛,挺好看的。”

    “你爷爷呢?”

    “让他回家喂腊肠了,”秦月明回答,“你找他?”

    想了想,钱小历怂了下来:“不找不找,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吧。”

    即便是坐在审讯室,曹立德依旧是一副蛮横的模样。

    “警官,我不明白,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曹立德拍着桌面,“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还没有找到,绑架李琳是我太太木琪芳一个人做的,整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真不明白你们TMD把我抓进来是要做什么?”

    “有没有过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钱小历说,“而且你敢说你太太绑架李琳的事情和你没关系?那她怎么不去绑架别的女人?”

    曹立德扭着下巴:“随你们怎么想,她就是个疯子。”

    “那也是嫁给你之后才疯掉的,”秦月明补充说,“而且李琳已经当着你的面招供了,说她就是杀害曹江珊的凶手,你为什么还要我们找凶手?”

    “拜托,那当然是因为,李琳不是凶手。”曹立德歪着嘴角说。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曹立德不屑地说,“睡过就知道了。”

    钱小历握紧了拳头,不叫情绪表露出来。

    秦月明则直接站起来,走到曹立德跟前,挥起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他的脸上。

    曹立德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大声嚷嚷着:“警察,警察打人了。”

    秦月明又挥过去一拳,稳稳地停在曹立德嘴边,成功地让他禁声:“我不是警察,”秦月明收回拳头回到座位上,“尽管去举报吧。”

    “少唬人了,不是警察怎么能又抓人又审讯。”曹立德捂着脸戳穿她,态度却没有原先嚣张。

    钱小历也不解释,只是对他说:“想投诉的话一楼有邮箱。”

    秦月明抱起胸,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好像随时准备着要冲过来揍他一般:“说说你为什么认为你女儿不是李琳杀的,”顺便提醒他,“再敢有半句侮辱女性的话,我一定把你揍到你爷爷都不认识,听懂了吗。?”

    曹立德哼哼唧唧地应着。

    “听懂了吗?”秦月明一巴掌拍在桌上,整个审讯室都跟着抖了三抖。

    “听懂了听懂了。”曹立德回答说,顺便坐正了身子。

    “说吧。”

    “很简单,李琳在商场做了很多年,未来教育做得那么成功,她是个有脑子的人,会权衡利弊,怎么会让自己成为杀人犯呢?再说了,杀我女儿她也没有理由啊,她杀小珊做什么?”

    “可能是报复你呢?”秦月明问,“毕竟你从未来教育捞了不少钱吧,李琳曾经跟朋友抱怨过,她被你勒索很多次。”

    “那怎么能叫勒索呢,”曹立德解释给她听,“警官,我们的关系是互利互惠的,我通过关系从教育部给她透露点项目的要求,为工作提供点便利,她呢给我点回馈,我们之间是很纯洁的利益关系,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情感纠葛。”

    “你觉得这么说我们会信吗?”钱小历问道。

    “哎呀警官真是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见到曹立德以来,他说头一次露出焦急的神色,“我可是成年人,工作和生活是要分开的,我和李琳之间只是金钱关系,不掺杂其他。虽然李琳挺漂亮的,但是如果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刚刚还说睡过。”秦月明提醒道。

    “睡过是睡过,”曹立德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但是只是单纯的生理接触而已,不涉及感情啊警官,而且我们只睡过一次。”

    曹立德看着对面人的表情:“你们怎么不信呢,我发誓真的只有一次。”

    “李琳不是你的情人?”

    “不是,真不是,”曹立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李琳真的不是我的情人,”为了让警方相信自己,他主动招供了自己在外面秘密包养两个情人,并且将对方的情况和盘托出,“警官,这回该信我了吧,我和李琳真的没有事。”

    “木琪芳是什么时候把李琳囚禁在地下室的?”

    “我怎么能知道,刚刚你们从那把人弄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在那的,”曹立德声称自己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我要是知道,不早把她放出来了吗?”

    “你最后一次见李琳是在什么时候?”

    “周四,她来找我,就在家门口的咖啡馆坐了一下。”

    “说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曹立德说,“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她需要新的渠道。”

    “没讲女儿的事?”

    “没有,”曹立德说,“而且我说过,她不可能杀我女儿,她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在现场,木琪芳始终认为是你和李琳的事害了你女儿。”

    “你去问她啊,这种疯子的脑回路我怎么会知道。”曹立德不耐烦地说,之后无论怎么问,他一口咬定和李琳除了相互利用外没有别的关系,也没能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

    钱小历和秦月明从审讯室出来准备问询木琪芳的路上,被李琳截住,她撇下给她包扎伤口的萝卜头,冲到两人跟前:“我是来自首的,不是来接受治疗的。”

    “可是你的伤势很重,”钱小历劝说道,“很可能有骨折的状况,我们建议你还是先到医院做过检查后我们再……”

    “不,”李琳摇着肿胀的脸,“我不要治疗,我要接受审讯。”

    最后,在李琳的强烈要求下,钱小历示意萝卜头打开一间新的审讯室。

    囚禁的日子消磨了她太多生机,李琳整个人萎靡成一团,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秦月明问:“你真的没关系吗?”

    李琳摇摇头,眼睛深处藏着倔强的坚持:“我没事,倒是你爷爷,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吧。”

    “不会,”秦月明回答,“在我看来,他很高兴有人追着他玩。”

    “谢谢你这么说,”李琳用破损的嘴角弯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我把跟苏爷爷见面的事情留在记事本上,还刻意打电话拜托他不要把我取消约会的事情说出去。”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秦月明说,“我爷爷对撒谎不是很在行。”

    “其实苏爷爷约我是想要我帮忙找我们小时候一起练字的帖子,他说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怕你不准刻意没有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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