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千层饼说,“那边是在建区,没有摄像头,我什么也看不到。”
“那他的手机呢?”肖清月急得快哭出来。
“哦哦,他的手机打斗的时候掉在右边第四根栏杆底下了。”
顺着千层饼的指引,肖清月趁着梳理交通的混乱跨过安全岛假装查看鞋跟蹲下去,接入共享通话旁边还有一个黑色手机,被肖清月顺手捡起来揣在兜里往回走。
“这支是陈长江的手机,你打另一支的。”她指的是陈长炜的号码。
千层饼捂住脸:“那个压根就没开机。”他望着被自己打翻的可乐瓶,也顾不得收拾,抱着光滑圆润的脑袋,“这可怎么办啊!”
“我现在去追他,你想办法给他定位。”肖清月跳上车,没有一秒钟犹豫,纯黑色的Turbo S Cabriolet像闪电一样蹿了出去。
“喂,我的车,”和高岩对峙中的田肖铭显然更加在意他的车,不理会因为伤痛抱着手臂面白如纸的高岩,拉开车门坐上他的牧马人,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借我用一下。”全速开向在建的城区。
城区内,一辆昂科威从车队中缓缓驶离,接到老张电话的的千层饼明显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我刚刚是用虚拟机给你发的定位啊。”
“少说废话,陈长炜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千层饼如实说,只是这实话听起来并不像真的。
“他受伤了,逃不掉的,这里虽然地形复杂可以暂时躲避追捕,可是我怀疑他的伤势能够挺过几轮地毯式搜查,进出的路口都被封上,没有我的帮助,他出不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千层饼紧张地直往嘴里塞披萨,被噎到后猛灌可乐顺气,“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他,他的电话掉了,那个地方又没有监控,我是真的找不到他。”
千层饼含泪一口一块披萨地吞着:“我太紧张了,我该怎么办,没有高科技我就是聋子瞎子,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真没用……”
“罗浩,罗浩。”老张叫着千层饼的名字,他的声音被千层饼的自言自语盖住。
“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混蛋你给我听着,”老张大吼道,对着沉寂下来的电话那头说,“是不是有监控你就能找到他。”
“当然,”千层饼夸下海口,“我可是黑客排行榜上挂了名的……”
没空听他的“光荣事迹”,老张直接拉开副驾驶位前的手套箱,把亲手塞进去的飞行器拿出来,绑上备用手机打开视频功能:“你能入侵手机的控制系统吗?”
“只要是智能机就可以,”千层饼说,“我可是黑客排行榜上挂了……”
老张把飞行器放出去,按照千层饼的要求操控着遥控手柄。
“这边没有,朝西南方向飞,”千层饼目不转睛地盯着成相度很低的画面,“太晃了,老哥稳住,再往右边飞一点。”
老张知道,画面不稳是因为飞行器的电池存量不够,他独自忍着压力不去催促千层饼,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千层饼兴奋的声音:“我找到了。”
随着千层饼的欢呼声,画面急速降落,最后变成漆黑一片。
“怎么了?”
是失去动力的飞行器坠毁了,老张没有过多解释:“现在你还能找到他吗?”
“当然,”千层饼放下手里的可乐瓶,“请相信一个天才的大脑,刚刚我确定了你的位置,他就躲在南郊的半成品大楼里,离你十公里左右,你可以顺着九点钟方向走,看到围墙经过第二栋楼的时候右转,顺着楼基的方向直行,那边废弃建筑太多,但是你应该可以看到一栋橘黄色的大楼,他就在那,希望你足够快。”
结束通话的时候,千层饼默默在心里祈祷那个人伤重到无法行走,否则真的要找不到他了。
开车经过瓦砾堆的时候,老张看见在土堆上摔断脚的飞行器,只剩下卷叶的螺旋桨一下快一下慢地空转着。
没有半点犹豫,车子直接开过去,他知道救人比捡东西重要。
幸运的是老张到达的时候,被伤痛拖累的陈长炜仍旧蜷缩在那栋大楼里,老张把他扶到后座上,把这件事通知给了热锅上的千层饼。
回到驾驶位上的老张并没有急着启动,而是反身照着陈长炜的脸狠狠地砸了一拳。
“你知不知道,郑军死了,我要到哪里找孙女!”
这时候,被老张丢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响起来,是李生打来的。
“喂刘师傅,你在哪儿?”自从楠楠出事后,李生对他的称呼变得更“客气”。
“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老张刻意不去追究称谓的事,“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
“哦,”李生说,“那你的家……里,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还特意在中间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暂时没有,”老张敷衍着,“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挂上电话,李生看着手里摔得不像样子的飞行器,走向自己的车。
手里拿着警示棒的警员拦下了一辆昂科威,敬礼过后敲开车窗:“请下车接受检查。”
老张出示了警官证后,对方示意仍旧需要临检。
“我也是警察。”老张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脸青涩的警员说,“这是上面的命令,务必抓到这个犯人。”
“自己人查自己人,耽误了办案你来负责吗?”老张厉声说。
年轻的警员也是气势不减地吼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绑架了一个同事的孙女,全局上下都在关注这件事,你连一个小小的检查都不肯配合吗?”
“我,就是那个被绑孩子的爷爷。”老张说,声音很轻,轻到能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吞咽声。
这时候有警员发现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赶过来发现车里的老张,直接把拦人的警员拉开:“你傻啊,怎么拦他。”一脸关切地打开了隔离,给老张放行。
走出去好远,在老张的提示下陈长炜从座椅下爬上来。
“我很抱歉。”陈长炜捂着脸说,心里想着自己太倒霉了,为什么这种挨打受伤的活儿永远是自己的。
老张看也不看,直接把常备的退热贴丢给他:“贴上会舒服点。”
陈长炜刚想说谢谢,却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去哪儿啊?”老张问道。
“医院。”
陈长炜吐出两个字,引来老张的反问:“你是怕警方抓不到你吗?”
“那怎么办,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听着后座气若游丝的声音,老张说:“这里离我家很近,我带你去处理下伤口怎么样?”
这个提议被陈长炜直接否决,楠楠被拐,那个家里一定到处都是孩子的痕迹,看到那样的场景,老张承受不了,他自己也承受不了。
他宁可疼死也绝不会去。
“去哪儿?”
在陈长炜思考着要不要把据点告诉老张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老张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挂上电话后陈长炜主动问发生了什么,被老张含混带过。
“放我下车。”陈长炜主动说。
“你的伤势很重。”老张心神不宁地否定着。
“没关系,我的朋友会来接我的。”
老张犹豫着,直到跟千层饼确定了解决方案,才肯把陈长炜放在路口,离开前再三确认了陈长炜的状态。
他坐在人行道的砖块上目送老张离开,希望上天可以眷顾这个老人。
期间,他想尽办法想要唤醒偷懒的人,直到一辆黑色Turbo S Cabriolet停在自己跟前,直到肖清月那双修长笔直的腿跑到自己身前,他悲哀地想:“我怎么还是我?”
肖清月把陈长炜扶上车陪他坐在后排,田肖铭启动车子,通过前后视镜看陈长炜的眼光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在陈长炜虚脱的目光透过镜子与自己对视的瞬间,司机俊俏的脸上展露笑意:“重新认识下,我叫田肖铭,你叫……”
“陈长炜。”在田肖铭的注视下,他本能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说完后突然想到这么做会不会给陈长江添麻烦。
只是此刻比他自己更惊讶竟然是身边的人:“是你,”肖清月脱口而出,“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及到前座的田肖铭,立即改口 :“受伤了还说那么多话。”然后抬起软绵绵的拳头,轻轻地在陈长炜胸膛上点了一下。
就是这蜻蜓点水的一下子,疼得陈长炜咳出血沫。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肖清月赶紧捧着陈长炜的脸,关切地问。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混蛋,”肖清月骂道,再开口时嗓音里已经带了三分哭腔,手在他心口摩挲,“哪里受伤了?”
“一点擦伤而已。”陈长炜回答,一来他不想让同伴太担心,二来这几天里他跟肖清月的交集并不算多,对她的认识仍旧停留在委托人妹妹的身份,直觉里他并不想跟她说太多。
“去医院吗?”热心地司机打断两人的谈话。
“不行。”后排的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田肖铭似乎并不意外,他还是追问为什么,并指出:“他的伤很重。”
“因为……”肖清月把手臂伸在陈长炜脑后,为他撑起一部分重量,“因为他是警方的卧底,不能去公共场所。”
“那怎么办,”田肖铭说,“他的脸色很差。”
肖清月想把陈长炜带回自己家,可是依照他现在的状态,自己又没有信心照顾好他,可是集装箱所在的据点又是陈长江的,她不知道这样带人过去好不好。
“去哪儿,”田肖铭催促着,他明显看出两人的顾及,劝说道,“我是警员家属,保密条例我都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我的父亲。”
看着陈长炜几近昏迷的状态,肖清月一咬牙把工业区的地址告诉给他,并且通过手机告知千层饼他们现在的位置。
在千层饼的帮助下,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到达目的地,肖清月想在远去门口跟田肖铭分手的计划随即被他否定。
田肖铭指着她怀里的陈长炜:“你看他还能走吗,还是你觉得他的力气足够你扶着在这偌大的园区里晃荡。”
“我们有朋友。”肖清月说,她明明叫千层饼来这里等着的。
“你们需要朋友。”田肖铭说,等待着她的决定。
始终等不到千层饼的踪影,肖清月把跨到车外的脚缩回来:“直行,倒数第二栋楼前右转。”
远远地就望见,那颗色彩斑斓的集装箱前面戴着浅蓝色护士帽拎着医药箱的千层饼,走近了才看到护士帽上还有两朵色色彩鲜艳的蝴蝶结。
“你怎么在这儿?”肖清月还在为他没有去接陈长炜耿耿于怀。
千层饼迈着小短腿儿,一颠一颠儿地跑到车旁边,气喘吁吁地说:“不是说好了在门口接你们的吗,我刚刚收到的快递,”他把手里的东西推给肖清月看,“我想的周到吧,你看我的护士帽怎么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
“少废话,帮我把他扶进去。”
“嗯?”千层饼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瞅着受伤的人,“陈长炜?”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搭把手。”肖清月不想在外人面前纠结陈长炜的身份,“还有你,你在干嘛?”
过来帮忙的田肖铭也是一愣:“你看到了。”
“谢谢你,你能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下面的事我们自己可以的。”肖清月拒绝他,刚想叫千层饼过来扶昏迷的人,田肖铭提出不同意见。
“他是个成年男人,你们两个搬不动他,况且,”他说,“你们需要一个医生,”他尽量不去看戴上护士帽的千层饼,“一个真正的医生。”
就这样,他获得了肖清月的准许,把陈长炜抬进集装箱里就安置在千层饼提前准备好的简易床上。
田肖铭撸起袖子,一边解开陈长炜的衣扣一边问戴着护士帽的人:“你有多少医学知识。”
千层饼回身把触屏按亮,缩起肩膀,拘谨地朝他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在陈长炜胸腔上按压,专注于陈长炜的呼吸和反应:“初步诊断左侧第十一根肋骨骨折,至于有没有内出血和内脏损伤需要进一步观察。”
“很严重吗?”一直守在床前的肖清月问。
“如果只是骨折问题不大,我先给他固定,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可是他吐了好多血,身上也有好多血。”
“我刚看了一下,吐血应该是口腔内的撕裂伤引起的,不过不排除肺部或者其他脏器受损的可能性,这里没有检测仪器,只能根据经验判断,我需要一定的时间观察症状才能给出结论,”田肖铭回答,“现在我给他处理身上的擦伤。”
看着染血的医用棉堆积成山,肖清月难掩担忧。
“你是他女朋友?”田肖铭忙里偷闲地搭话。
肖清月摇摇头:“不是。”
“太好了,”田肖铭把医疗垃圾丢给千层饼,一边拿起纱布一边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什么?”肖清月心不在焉地反问。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他着手为陈长炜做固定,“你叫什么名字?”
肖清月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陈长炜身上,几乎是无意识地回应了他。
千层饼抱着纸篓回来,放在床底下,气呼呼地说:“真是的,收拾卫生的大爷以为我杀人了,差点就报警了。”
“你怎么回复的?”肖清月紧张兮兮地问道。
“安啦,”千层饼摇着大脑袋,“我说我养的猫下小崽了。”说话间把藏在背后的手挪到胸前,是一只棕黑色花纹的中华田园猫。
“哪儿来的猫?”
面对肖清月的质疑,千层饼以屁股坐在躺椅上绘声绘色地说他糊弄老大爷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来给他解围,于是他想收养这只猫。
“不可以。”肖清月打断他的讲述。
“为什么?”千层饼抱着猫捍卫着可爱的生灵。
“因为我们这里伤患,这样的野猫身上有太多细菌了。”
“不要,”千层饼把猫抱得紧紧地,“那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说话间,一直沉睡的眼睛掀开一条缝,千层饼把猫咪举到半空中:“我们可以收养他吗?”
“就叫,霹雳弹吧。”
碍着田肖铭的面肖清月隐忍不发,在嘴里把陈长江几个字咬了几万遍。
陈长江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田肖铭赶走,他斜倚在床头,喘息着问:“现在状况怎么样?”
千层饼半躺在躺椅上跟他视线持平,用护士帽逗弄着新成员霹雳弹:“这玩意还挺抢手的是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受伤的人气短地骂了一句。
千层饼双手卷成筒搭在眼前,口中啧啧有声:“是陈长江啊。”
肖清月送田肖铭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陈长江揪着鼠标线小幅度地甩打千层饼,后者拎着肚皮上的层层赘肉,手肘间夹着娇小的霹雳弹,像小公主一样蹦来蹦去,瞅见她进来,千层饼热情地邀她入伙:“你快来啊,这家伙跟病猫似的。”
精通人性的霹雳弹喵地一声钻到电脑桌下面消失了。
当下作妖工具就被肖清月没收了,她一手拎着鼠标一手拎着护士帽:“你们俩有完没完了,看不出火候么,还玩!”
“他老欺负我,难得有个机会。”千层饼老老实实地坐下,摸了一块披萨塞进嘴里。
陈长江问肖清月发生了什么,虽然惊讶于他的无知无觉,肖清月还是向他说明了刚刚在桥上发生的事。
“郑军摔下桥了。”肖清月躲避着陈长江的目光,如果说这是陈长炜的失误,她的愧疚是感同身受的。
“而且你是始作俑者。”千层饼贱贱地凑过来,按下空格键,整个房间里的屏幕都在同步播放郑军跌落的一瞬间。
“陈长炜。”陈长江一拳砸在自己肩膀上,好像疼得不是自己一般。
“你干嘛?”肖清月赶紧抱住他的手,防止他再做伤害身体的事。
“徐晗萦呢,”陈长江推开她,示意自己不会再做伤害陈长炜的举动,“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郑军出事的消息一传出去,徐晗萦在第一时间投案自首,不过据她交代一切都是郑军做的,她只是被胁迫的,她知道的比那个被郑军当做工具的情人差不多。”肖清月说,“这些都是你昏迷的时候老张通过李生传来的消息。”
“也就是说,郑军一死,绑架案的线索彻底断了。”
“不止如此,你们追踪的那个下家在区块链中发了通告,整个私有链的运作都停止了,”千层饼把手指头吸得直响,“我们全面崩盘了。”
“你能给我说点高兴的事儿吗?”陈长江捂着胸口说。
“可以啊,区块链账户被盗案件呈几何状态飙升,跳楼的人越来越多了,”千层饼指指天棚,“你要是上天台,能找到好多跟你一样绝望的小伙伴。”
“我真得谢谢你。”
陈长江缓慢地移动着,被肖清月按住:“你干嘛?”
陈长江说想去看刘婶,刚刚在车上老张接了电话脸色很不好。
“不行,你需要静养。”
忍着剧痛,陈长江艰难地挪动着。
“这样会伤身体的,”肖清月拿他没办法,只好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长江,“你到底要干嘛?”
“自首。”
“什么?”肖清月也不管他的伤口,一把将陈长江推到墙角,“你再说一遍。”
陈长江小口地吸着气,疼得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幅样子,肖清月的态度稍软下来:“你到底要干嘛?”
“我在外面活动就是为了抓熊孩子绑架案的凶手,可是现在线索因我而断,我必须去负这个责。”
“你是你,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陈长炜,还有,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姐。”
“你姐姐的事交给警察更好。”
“你不能自首,进去了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肖清月急切地说,“只有你在外面,你才能有机会帮忙找到那些孩子啊……”
岂料陈长江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我意已决,”顿了顿,补上一句,“我相信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陈长炜,他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徒然地垂下手,肖清月仰头问他:“如果我执意阻拦,有可能吗?”
陈长江邪气地笑了:“你要拦我,还是拦他?”
“有什么区别吗?”肖清月搓着手指,显然没什么精神。
“当然,区别可大了。”陈长江回答,脸上的笑容因疼痛扭曲。
“哦对,你的电话。”肖清月连忙把捡回的手机还给他,“这支就掉在你的手机旁边,我一起捡回来了。”
陈长江回忆着:“是郑军的,我和他在桥上打斗时弄掉的。”他无法忽略肖清月满怀期望的眼神,“手机打不开,就算是有线索,交给警方去查更好。”
心里的期望落空,肖清月只能默默跟在陈长江身后:“我能跟他说句话吗?”
眼见着干裂的唇角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污渍,老张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戳不到。他甩甩头,想要看清楚一些,床上的老伴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
老张抓着虚空中不存在的幻影,却始终触碰不到爱人的脸。
旁边为刘婶记录监控仪数据的护士见状,抓着老张的手放在刘婶嘴边,看着这对老夫老妻直叹气:“知道您是警察,我们理解,可是也不能光指望我们护士啊,这多危险,我们护士也不能24小时监控病人不是。”
老张连声称是:“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状,护士的声音软化下来:“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可是她这样动不动就要跳楼也太吓人了,您不能把她自己留在这儿,家里的孩子呢?”
“早年间就去世了,家里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人。”
“哦,对不起,”护士说,“前几天不是还有个女人照顾她。”
“那是儿媳妇,身体也不好,被娘家人接走了。”老张轻描淡写地回答。
护士为刘婶调整点滴速度:“是状态不好,我以为是娘俩呢,前些天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哭,一宿半夜地都不停,走了也好,清净一些的环境有利于病患的恢复,不过现在开始她的床前不能离人。”
“哎,”老张应着,“我今天就请护工。”
护士想说护工代替不了家人,看着这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只说了句:“有事按铃。”便离开了,在门口处顿了下,和来探望的陈长江擦身而过。
老张抠着那块干涸的小血块,怎么也弄不掉,怕松开就找不到似的一只手按着,将两一只手的拇指伸进嘴里,沾了唾沫再去擦爱人嘴角的污渍。
那块暗红越擦越大,老张不懈地擦着,刘婶躺在床上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走上近前的陈长江握住他的手,肖清月趁机用湿巾为刘婶清理皮肤。
“你怎么来了?”老张生硬地说,“我老伴不想见到你。”
陈长江把郑军掉落的手机交给他:“可能有线索。”
“你可以走了。”
陈长江把手腕合在一起伸过去:“我来向你自首。”
“你什么意思?”
陈长江保持着束手就擒的姿势没动,老张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床上人事不知的刘婶:“你不要跟我说,你自己跟她说,你告诉楠楠奶奶,孩子找不到了,说你放弃了,你说啊。”
“我……”
老张把皮带扣上挂着的手铐丢在床上:“你自己选,要么你就告诉我老伴,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让她死了那条心,要么,你就用尽全力给我把案子破掉。”说着,侧过身,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
陈长江捡起手铐挂在自己腰上:“我一定找回楠楠,如果不能,就用这个手铐把自己铐起来。”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
“我懂,我要去郑军最后躲藏的地方看看。”
“我来安排。”
“还有,郑依琳的案子需要你帮忙。”
“怎么帮?”
“因为我的疏忽,追查的事情被人挂到网上,为郑依琳提供安全房的私有链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你要我做什么,传唤他们?”
陈长江摇头:“区块链是匿名的,你找不到他们,况且私有链里的交易大多是灰色的,正常人谁也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那怎么办?”
“我要让他们主动来找我。”
“你什么意思?”
“上次签约成为线人的孔轶玮在哪里?”
“oh,shit,shit.”当千层饼左手拎着披萨,右手拎着可乐,背后背着电脑,肩膀上扛着霹雳弹出门的时候,早在心里把陈长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老子最讨厌出外勤了,总让我出门,太阳这么大,我娇嫩嫩的皮肤怎么受得了。”
然而一边骂一边不放心地给肖清月打电话确认混蛋陈长江的状况:“怎么样,他死没?”
肖清月看着通通通爬楼梯的陈长江,听着他不规则的喘息声:“还没,不过离我们愿望达成的日子应该不远了,”肖清月护住跌跌撞撞的陈长江呵斥他小心一点,“你怎么样,到哪儿了?”
“到了。”千层饼对着耳机说,“噗嗤”一声放下可乐跟披萨饼,跳进花坛里把被罚做社区劳动的孔轶玮抓了出来。
孔轶玮看见千层饼的一瞬间,差点没哭出来:“大哥你们有完没完了,上次帮完你们我都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别怕,有事找你帮忙。”千层饼把电脑摆着他跟前。
孔轶玮推脱的话还没说出口,霹雳弹嗷的一声直接跳到他胸前一通乱抓。
孔轶玮举双手投降:“我帮忙我帮忙我帮忙。”
千层饼吹了个口哨,霹雳弹窜到一旁的树枝上一面舔毛一面虎视眈眈地盯着被抓得满脸花的孔轶玮。而后者捂着脸,嘟囔着:“什么人都能欺负我,现在连猫都能欺负我。”
“少说废话,”千层饼一巴掌打下他的伪装,指着屏幕上的字,“把这个消息发在公告上。”
“什么,”孔轶玮看着那条信息,“那个在私有链上找安全屋的女人就是最近区块链盗窃案的主谋?”
千层饼拍拍花坛石沿边上的灰坐下来,打开披萨饼盒啃着食物含混着说:“发就是了,管那么多。”
“假的呀?”孔轶玮皱着一张脸眼见着就要出来了,“上次都坑过我一回了,你们换个人吧。”
这回不用等千层饼吹口哨,霹雳弹直接飞了出去,孔轶玮吓得抱住头,像虾仁一样蜷缩起来,嘴里喊着:“我发我发,我发还不行吗?”
霹雳弹四蹄稳健地落在旁边的过道上,冲着花坛侧面一闪而过的黄毛小母猫飞奔过去。
“这么欺负老实人会遭天谴的。”孔轶玮斜眼撇着身边的人,而后者正无知无觉地享用美食。
“都说了,我一个人上来就好,现场的状况我拍给你嘛。”肖清月捂住鼻子,抵抗楼体内垃圾道传出的刺鼻味道,“真是的,垃圾道怎么按在室内?”
“忍一下吧,这在当年还是登报的便民工程呢。”
“你闭嘴吧。”肖清月说,针对某人每走三级楼梯就得停下歇会儿的状态。
“不行,”像树懒一样吊在楼梯上的陈长江含着胸说,“不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我会疼死的。”
“能死多远死多远。”肖清月没好气儿地说,她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现在竟然还要忍受“生化武器”。
“你说什么?”握着扶手的人眼神迷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是随时要滚落一般。
肖清月赶紧跑上前去扶住他:“陈长炜?”
“陈长炜!”对上她关切的眼,虚弱的脸上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肖清月见状倏然松手,躲出去好远,脸上燃起不自觉的红晕。
“怎么了?”陈长江稍稍朝她的方向挪了一步,带着夸张的关怀。
肖清月连连后退,试图掩饰脸颊上的绯色:“你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
面对陈长江不怀好意的靠近,无处躲闪的肖清月转头就跑,不曾想慌不择路的她竟然“砰”地一声,一头撞在承重墙上。
检查了她的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后陈长江歪着一侧唇角:“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开个玩笑还带自残的。”
“谁让你开玩笑了,谁许你开玩笑了?”肖清月气极地反驳。
“我错了我错了,”陈长江举双手投降,却因为拉扯到伤口而放弃,脸上的表情正经到不能再正经,“我不应该拿你的心上人开玩笑。”
肖清月恨不得把他脸上的伪装撕掉,又怕他再使别的坏,气得直跺着脚:“你说什么呢,乱说什么。”
“陈长炜,陈长炜,陈长炜……”一脸坏笑的人学着肖清月的口气喊个不停。
一脸窘迫的肖清月追上陈长江的时候,嬉笑声终于停下来,不是因为摄于她的武力威胁,而是因为他们到达了郑军的临时据点。
见陈长江已经进入临场状态,肖清月也不好说什么,弯腰帮他穿上鞋套后给自己武装上,也跟了进去。
“哥,乱传假消息违法。”孔轶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胡说什么,什么假消息。”千层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摸出手机检查未读消息,把屏幕推给他看,“你自己看看,这能是假消息吗,”沾着番茄酱的手指指着照片上未干的红色印章,指着文件头上的编号,“你觉得这是假的吗?”
“这哪儿能是假的,这有警察局的章还有文件编号。”孔轶玮笑逐颜开,乐颠颠地去发消息。
微驼的身影正在办公桌前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在那人右肩上,怕达不到惊吓作用似的凑上一张大脸。
“干什么呢?”
老张手一抖,差点把章按偏,没好气儿地把李生的大脑袋打回去,转身的时候顺手把手底的文件翻了个面儿:“人吓人吓死人,你小子想干嘛?”
李生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关心关心你,这也挨打,天下就没好人了。”
“高队呢?”
“他呀,骨裂变骨折,”李生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桌子上,抓起盘里给来访者准备的糖块扔在半空里用嘴去接,一边嚼着一边说,“正在老胡那抢救呢。”
“领导受伤,你小子怎么这么兴奋呢?”老张操起桌上的薄钢烟灰缸砸过去。
“不是工伤,”李生躲避着为自己鸣不平,“是高队大打他表弟,我看得真真儿的,好像是那小子抢了高队的未婚妻,这事儿吧我也就听了那么一嘴,就去追人了,详细情况等我打听清楚再跟你说……”
“你还说!”老张气得把自己的鞋脱下来,丢过去。
李生被砸个正着,想发作又不敢。
“看什么,还不给我送回来。”
一脸委屈的李生拎着鞋扭扭捏捏地到来到他身前,老张接过鞋一边穿一边说:“这是高队的家事,你来得晚,不要瞎打听。”
“意思是您老知道呗?”刚刚的那点阴霾被八卦的心驱散得了无踪影。
“再打听把你腿打折,往哪儿跑,回来。”
叫回想要逃跑的李生老张把坏掉的手机交给他:“这个很可能是郑军用的手机,交给高队。”
“哦。”李生犹豫着从兜里掏出另一支手机还回去,那正是老张绑在飞行器上的备用机。
老张看了一眼,收回兜里,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