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走到门口,回过头:“老张。”
“嗯?”
“有事你可以叫我帮忙的,”停了一下,他补充道,“任何事。”
“好。”老张挥手跟他道别,送走他后用自己的手机发出一条语音信息。
千层饼点开最新一条语音留言:“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了。”
收到信息后,千层饼控制电脑打开本市警察局的页面,指着右下角对孔轶玮说:“做个外挂把刚刚的文件挂上去。”
“这不还是违法的吗?”孔轶玮欲哭无泪。
“不都是你自己判断的么,”千层饼说,“你可以自己选择,不然你就自己面对私有链的那些人,或者跟我组队。”
“挂上了,”孔轶玮泪眼婆娑地问身边的吃货,“这是把我当自己人吗?”
“收工。”千层饼满意地拍掉手上的食物碎屑,临走前他总觉得少点什么东西,经过孔轶玮提醒,趴在地上四处找猫。
“霹雳弹霹雳弹,”千层饼恨恨地发誓,“小兔崽子别让我逮着,逮到了给你毛儿拔了阉掉。”
肖清月抱着胸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说了不让你来了,我给你拍照看就行,你是来特意破坏现场的吗?”
陈长江保持着坐地的姿势无言以对。
“看什么看,有什么不满起来说。”终于找到能够整治他的办法,肖清月挺乐意看他吃瘪的样子。
在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陈长江伸出一只求助的手:“扶我。”
“切。”肖清月斜眼儿假装听不见。
孤立无援的陈长江,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眼见着要砸上受伤的胸膛,肖清月赶过来制止,不情不愿地拉着他:“真是的,都检查过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你特意跑上来受罪做什么。”
一手被肖清月拉着,另一手扶着桌面艰难站起来的陈长江发现右手拇指上沾了些许黏腻的东西,肖清月主动爬下去看:“是一个褐色的指印。”
陈长江将褐色的液体放在鼻子下面嗅着:“是炸酱面的酱汁。”
“那有什么问题,他饿了呀。”肖清月说,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一个逃犯,冒着被警方追捕的风险犯下案子救自己的女人,难道他最关注的事情不是事件的发展吗,还能悠哉悠哉地吃下东西吗?”
”肖清月明显有不同意见:“不吃饱怎么救人,况且这也不一定就是刚吃的呀,也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昨天呢。”
“根据酱料的流动性和粘稠度看,这些绝对是现沾上去的。”
“你想说什么?”
“这不合理。”
“仅仅是因为一点酱料?”她看着拉开门往外走的陈长江,赶紧跟上,“喂,你去干嘛?”
如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肖清月绝对不会跟着陈长江下楼的,准确地说,她都不会出门。
在那个被郑军打扫到几乎没有一丝踪迹的出租房里,找到一枚沾了酱汁的手印后,陈长江竟然跑到楼梯入口处,拉开了垃圾道的铁门。
因为他受了伤,所以钻进垃圾道里翻找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在了肖清月身上,而始作俑者陈长江只是靠在边上做些翻检的简单动作。
“你想说什么?”
肖清月剜了他一眼,一字不发。
“别这样,我们是朋友。”
面对没有回应的人,陈长江循序善诱:“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比我的暗恋对象,你的暗恋对象……”
“陈长江你给我闭嘴!”
肖清月随手抓起一袋垃圾丢故去,被陈长江灵巧接住,打开一看,正是吃剩下的酱料盒。
陈长江沾了点在手指上,感叹着:“千层饼在就好了。”然后把手指头塞进嘴里。
肖清月差点没吐出来:“太恶心了。”
放开手指头的陈长江对她说:“出来吧。”
“完事了?”肖清月睁着大眼睛三下五除二地爬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长江把餐盒推给她:“不信你尝尝。”
肖清月强忍着才没吐在里面:“不用了,从某方面说,你比狗厉害多了。”
也没心情跟她打嘴架,陈长江在袋子里翻找着搜出一张外卖回执小票,拍下来传给老张。
“我们打个赌吧,看看这个是不是郑军在下午点的。”
“好啊。”肖清月想也没想就答应。
“如果我赢了,告诉我你对他说什么了。”
肖清月想要反悔,陈长江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感觉受到欺负的肖清月气鼓鼓地走了,陈长江戳在原地喊:“喂,你去哪儿?”
“不是去验证是不是郑军点的外面吗,”肖清月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错了,我要卸掉你两条腿。”
“四条,”陈长江主动给赌注加刚,“还有,你快回来。”
“不去店里吗?”
陈长江差点被她气乐了:“大姐,他点的是外卖,你去店里有什么用,把外卖员叫过来问一下不就行了么。”
“也是,”肖清月气哼哼地往回走,“可是现在是高峰期间,怎么把人家叫过来。”
陈长江坏笑着取出手机照着回执上的电话打过去:“喂啊,我是你刚刚送的镜湖小区的客户,对对对,是炸酱面,你酱料里面有蟑螂……”
“你缺不缺德。”肖清月一拳捶在他肩膀上,被打的陈长江通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
陈长江也不起来,索性就倚在门框上喘着粗气
“活该,”肖清月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样?”
“死不了。”
“谁让你逞强的。”
陈长江露出虚弱的笑容:“人生,不就是逞强吗?”
在陈长江跟外卖员确定了购买外卖的正是郑军本人的时候,高岩也正拿到被技术科修好的郑军的电话。
通讯录里一无所有,只有根据通话记录倒序打过去。
快递员本能地接起电话:“我是谁?是你打给我,我是快乐宅的外卖员,你是谁,东台警局……”
陈长江示意他把手机交给自己,听见那头传来高岩的声音,直接把电话丢给了肖清月。
“临危受命”的肖清月只好对着电话那头说:“是是是,根据快递员的指认收外卖的是郑军本人,接收外卖的时间正是下午2:10分。”
肖清月没有说出结论,但是结果已经摆在高岩面前,如果郑军那个时间在镜湖小区界接外卖的话,那么在两个区以外拐走孩子的绝不是他本人。
高岩追问肖清月身份的时候,后者利落地挂掉电话。
“怎么样?”李生看着高岩阴下来的脸色追问道。
高岩并没有回答他,可是如果去拐孩子的不是郑军本人,那么他们顺着一条错误的线索又是如何找到郑军的?
高岩并没有将这些困惑说出口而是继续拨打通话记录上下一个号码。
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嘟嘟声,却始终没有人接。
“高队,我……”
“嘘,别说话。”高岩单手拨开他,耳朵微动,仔细地分辨着 。
“队长……”
高岩不理他,转身把拐角的垃圾桶捡起来,大头朝下倒在地上,一只正在震动的手机落入两人的视线。
“什么意思,警局里有郑军的内应?”李生登时吓得的一眼大一眼小。
“你能有点脑子吗,如果是警局的同事,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来处理这些。”
“我明白了,是中间两个同学中的一个,”李生用衣袖垫着用两根指头捏起手机,“我这就送去技术科,指纹结果出来我看哪个孙子敢耍赖。”
“太慢了,”高岩说,指着李生手里的黑莓手机,“我记得你不是有一款一样的。”
李生垮下脸来,整个人像瘪了气的茄子:“高队,那……里面的短信可是我前女友留给我的唯一纪念了……”
“废什么话,那两个人在哪儿呢?”
“涉及挪用公款和其它罪名,都被拘留调查呢。”
“把人给我送到二号审讯室,十分钟以内。”
李生把人送下来之后,跟高岩打了声招呼回去行政科补齐手续,他一面走一面感叹,行政科从来没这么有效率过,一说是老张的案子,全科上下都在给他开绿灯,气得其他科室的人眼直热,只是这种“方便”他宁可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享受。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座位排序。
“两位好久不见。”高岩对着前一天才见过的两人说,只是这一次,谷峰跟邹海泉似乎变换了性格一般,邹海泉一直追问着郑军的消息。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面对高岩的问题,谷峰明显一愣:“他把我害死了,那些视频都是他发给我的,我也是按照他的指令发下去的,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是客户说文件有问题,我才打开检查的。”
“可是发现问题的时候,你并没有报警。”高岩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是,我没报警,可是那是郑军逼我的,他说我已经参与到这里面了,摘不出去了,如果我报警自己也得进去,所以,所以……”谷峰的生意越来越弱。
“所以,你在明知道是犯罪的情况下,继续助纣为虐?”
“警官,”谷峰趴在桌子上直视高岩的眼睛,“那小子死了,不会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我身上吧,我真的真的是冤枉啊,都是那个王八蛋逼我的……”
邹海泉打断他的话:“再怎么说我们是朋友,况且死者为大,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少来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谷峰斜瞟着身边几十年的老同学,笑里又奸诈又邪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猫腻,你跟徐晗萦那点破事儿……”
邹海泉高声截断他的话:“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没有证据不要诬陷人。”
“呵呵,”谷峰不再纠缠,“对,你说得对,我没证据,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在他的笑容里,邹海泉不自觉地在椅子上朝外挪了下。当他意识到对面的警察时,憋红了耳朵,挺直了脖子狠狠地说:“那就让上天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谷峰像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反身用双手死死地卡主邹海泉的脖子,无可辩驳的愤懑化作怒火朝昔日的朋友身上撒去。邹海泉也不甘示弱,后发制人的他凭借着身高的优势钳制住谷峰的攻击,两人扭打在一起。
被控制住的谷峰无处施力,慌乱中踢到桌子,向后仰倒的同时紧紧抓着邹海泉不肯松手,两个人连人带椅一齐向后栽倒。
巨大的落地声过后,两人在缓过神来的第一时间继续纠缠在一起。
高岩仍坐在原地,一只手抓着受伤的手臂搭棚抵在颚下,冷漠至极地看着两人的表演,吐出一句:“郑军没有死。”
“什么?”地上的两人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再说一遍!”谷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谷峰没有死。”
“怎么可能。”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谷峰率先从地上爬起来扶好椅子:“我的意思是说他还活着的话,你们审问他就能证明我是被胁迫的了。”
“可是警局里都传说他跳桥又被车轧,”邹海泉拎着椅子慢慢地站起来,“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高岩放下手看着桌上不存在的文件,“经过警方调查发现跳桥被车轧到面目全非的并不是郑军本人,那只是他脱身用的替罪羊,之所以会这么报道是为了让他以为警方被他金蝉脱壳的计划蒙蔽,实际上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在他的落脚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郑军现身。”
“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放心,警方一定会不负众望的。”
两个人欲言又止似乎都想从高岩那里打听些什么,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氛围,李生圆溜溜的脑袋伸进来对高岩说:“局长在办公室等你,有急事。”
“那我这儿……”
“哎呀,这儿交给我了,”李生主动请缨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对了,刚刚行政科的黄主任跟我说他们两个之前录入的指纹信息不够清晰,这样我带他们先去补录,你办你的事儿。”得到高岩的默许后,对屋里其他两个人说,“劳驾,走吧。”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跟在流里流气的李生后面,越走越感觉他不靠谱,出了审讯室李生接了个疑似女朋友的电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找茬吵架一会儿低三下四地道歉,领着两个人在走廊里来回打转。
跟在后头的两个人一合计,轻轻地拍了拍李生的肩膀。
这一下可给打电话的李生吓了个够呛,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闪烁的屏幕上了亮着另一个帅哥的头像,手机里传来磁性的微弱声音:“怎么了,你怎么了?”
暗自肉疼的李生并不急着去捡手机,而是捂住受惊吓的胸口质问两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谷峰、邹海泉两人面面相觑,“你说要带我们去补录指纹。”
“哦,”李生拍着头,“我忘了,”他捡起息屏的电话在手上反复掂量,“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个自己去吧,就在二楼一上楼梯对面的房间,昨天你们去过,还找原来那个人行吗?”
大概没想过警局办案人员的处事风格这么随意,两个人犹犹豫豫地,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像是在确认某人会不会随时反悔一样。
李生按下拨号键,技术科的汪海接通电话:“怎么样?”
“顺利进行中,”李生说,“你那边怎么样?”
“万无一失。”
然而,几乎是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差点成为李生的噩梦。
按原计划在目标垃圾桶周围设下埋伏,等待邹海泉搜寻手机的时候对其形成合围之势,原本一切顺利,却没想到按照原预定应去往二楼的谷峰因为怀疑谎称去卫生间的邹海泉与涉事警官有不正当交易,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见到老友被警方团团围住,本着捡便宜立功的心态趁人不备,跳进包围圈学着电视里的语气对邹海泉说:“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然后转过身来想要向警方邀功,却被风暴中心的邹海泉一把勒住脖子,一肘击碎花盆抓起锋利的碎片按在谷峰脖子上。
谷峰吓得不敢再动,他每叫一声,瓷片就刺进一分,毫不留情。
“邹海泉,放弃抵抗吧,”高岩从人群中站出来,“为了一个郑军,值得吗?”
“对啊对啊,跟警方配合争取宽大处理多好啊!”李生也跳出来附和,脑后的冷汗刷刷直冒,这次请君入瓮的行动完全是私人的,顺利拿到线索最好,否则的话当做没发生冷处理,可是被他这么一闹弄得人尽皆知,万一弄出人命来他的职业生涯有可能比老张还短,想到这儿,李生颤声说,“要不我过去,你放了他,我当你的人质。”
话刚说完,被邹海泉否定的同时被高岩横了一眼,李生瘪瘪嘴缩回去,让他混个英勇牺牲也比被处分强啊。
“你想一想邹海泉,到底要不要走这一步,”高岩的目光稳稳地注视着他,“在警局行凶的后果你想好了怎么承担吗?”
“如果我投降,”邹海泉试探着问,“可以放过我吗?”
“你是经过高等教育的人,如果我说直接释放肯定是假话,我们需要你交代和郑军之间所有的犯罪经过,在你为自己的行为负担相应的责任后,你就自由了,当然,我的能力范围内会为你的行为争取最大的权力。”
高岩说着,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时间邹海泉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被他挟持着的谷峰在惊吓之中忍不住开口:“老邹啊,你可别干傻事儿,跟警方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和人命比起来,这些真的不叫事啊……”
思索中的邹海泉在手里反复掂量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就在他举起手好像要投降的一瞬间,反手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用脚反复踩踏。
“晓晴!”
李生大叫一声朝着地上摔成几十片的手机冲过去,邹海泉见状大惊拖着谷峰往后退,受尽惊吓的人质谷峰一脚踩在手机碎片上,脚下一滑朝一侧栽倒下去,而被他拽倒的挟持者刚刚稳住身形就被赶上来的警察控制住,而当他的手离开朋友的颈部,一丛滚烫的鲜血从手下窜出,颈动脉的鲜血直喷到房顶,在最前面的高岩顾不得手臂上的伤痛,死死地捂着谷峰的伤口处,已经有警员去找值班的队医了,面皮发青的谷峰翻着白眼四肢抽搐,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骚臭的味道,他失禁了……
漆黑阴暗的房间忽然亮起灯,孔轶玮努力地适应着光线的变化,很快他的脸色也随着视线的清晰愈发的难看起来。
千层饼捧乐颠颠地奔回自己的躺椅上,陈长炜歪在简陋的单人床上,屋子里唯一一个除自己以外看起来很像正常人的肖清月正拎着鼠标逮猫,孔轶玮站在场地正中央的吊灯底下问:“请问,你们……有营业执照吗?”
“没有。”穿着警服的老张推门而入。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千层饼吓得一哆嗦,抱起张牙舞爪的霹雳弹挡在脸前面,孔轶玮因为刚被处理过,看见警徽也是一颤抖,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从社会劳动中缺席来到这里,想到其中可能还涉及好几条违法记录,识相地闭上嘴。
“给陈长炜解围的时候,你点了位置分享。”
老张的回答让千层饼备受鄙视:“我可是黑客排行榜上有名的,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孔轶玮上前安慰他:“没关系的,人有失策马有失蹄……”还没说完,被霹雳弹一爪子挠到闭嘴。
老张把从医院带来的急救药品扔在陈长江床上,和他并排坐着,轻轻地敲着自己酸胀的腿。
“你怎么样?”
“你不都看到了,”陈长江没好气儿地回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通过你给我的手机找到了和郑军有勾结的人,就是那天你在警局提审过的两人其中的一个。”
想了一秒钟后,陈长江给出答案:“邹海泉。”
老张不置可否:“说说你的理由。”
“相对于谷峰的沉默,邹海泉完全一副表演型人格的样子,用单纯、受尽惊吓的样子塑造自己的形象,并且试图用经济犯罪蒙蔽警方转移注意力,达到掩盖其他罪行的目的。”陈长江说,“我想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平常稳重、内敛的谷峰会顶不住压力把运用私有链贩卖非法视频的事情说出来,不过我想当场他也会认为这是保护自己的良机,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跟郑军切割开来,反正郑军是死人,死人是不会反驳他的。”
“有道理,”老张说,“你传过来的外卖回执信息也被证实是真实的,这就说明在那个时间点,郑军当时并没有参与绑架行动。”
“可是我们明明跟着那条线索找到的郑军。”肖清月回忆着下午的种种,不可置信地说。
陈长江颇为邪气地笑起来:“这就说明有一个知道郑军行踪的人,跟我们一样希望他被抓。”
“谁?”
“他的妻子,徐晗萦。”
陈长江并不知道,几十公里开外的警局里,有人跟他想到了一起/东台警局刑侦一队的队长跟他想到了一处。
徐晗萦避开刺目的光线:“警官,连夜审问恐怕不符合规定吧。”
高岩没准备回答她的问题:“认识谷峰和邹海泉吗?”
徐晗萦撇撇嘴,显然对他这种官僚作风很是不满,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是我丈夫的朋友。”
“没有别的?”
“我说过,”徐晗萦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他们是我丈夫的朋友,仅此而已。”
“你话中隐含的意思是说,你的丈夫和他的朋友们做了些什么,你都不知道喽。”
“他们好像在做投资,”徐晗萦斟酌着说,“不过其他事情我不知道,郑军也不许我问。”
“绑架孩子,贩卖幼女□□视频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什么,”徐晗萦拍案而起,“那不可能,我丈夫死了,死者为大,请你不要乱说我会告你诽谤的。”
“那我换个问法,你跟邹海泉是什么关系?”
“刚刚说过了。”徐晗萦不耐烦地说。
“可是有人说你们两个是情人关系。”
“谁,是谷峰吗,那个混蛋学生时代被我拒绝过,半年前他跟妻子离婚之后不停地对我示好,暗示我和他搞婚外情,被我拒绝后到处宣扬我和别人有染,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当然,公民的人身权利,名誉权都是我们保护的范围,”高岩向着徐晗萦的方向探身,颇为关切的样子,“这些合法的权力我们当然会保护,可是说你和邹海泉有染的,正是邹海泉本人。”
十分钟前,当重新给手臂挂上戴上固定带的高岩拎着那支完好无损的黑莓手机出现在邹海泉跟前的时候,他几乎要扑过来撕掉高岩一般,可是他忍住了,当高岩询问他手机用途和他为什么要花这大的代价毁掉手机的时候,邹海泉给出的回答是——
“这是我跟郑军的妻子徐晗萦偷情时专用来联系的手机。”
“是么,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想用这支手机给潜逃的郑军通风报信。”
“警官,刚刚你这句话可诱供嫌疑。”
“好,那你怎么证明它是你和徐晗萦两人用的手机。”
邹海泉轻轻笑起来:“举证啊警方的事情,你们来证明一下它还有别的用途啊!”
“我们在郑军身上发现了同款手机,上面并没有徐晗萦的DNA信息。”
“你们唬我,从郑军出事到现在,基因检测不可能这么快出来。”
“我没有意见,”高岩摊开一只手,“你大可以这样催眠自己,只要不让自己后悔就行。”
“我没有说谎,这手机就是我和徐晗萦专用的,只是前几天我给徐晗萦打电话被郑军逮到,这支手机从那时候落到郑军手上,至于他对手机做了什么抹去了徐晗萦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一直知道这夫妻俩的消息,前一天还装模作样地打电话给郑军,你明知道他在逃亡。”
“谁会吧偷情的事情昭告天下,”邹海泉仰着下巴反问高岩,“警官你会吗?”
“证据在您们手里。”邹海泉看着桌上的黑莓手机说,“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了你的话,郑军根本就是死了,不然你们何必弄这么大动静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找手机?”
邹海泉把话挑明,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拿准了警方没有实质性证据才会出此下策。
高岩也并不退缩:“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天衣无缝吗,还是你觉得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心理素质?”
看着邹海泉陷入沉思,高岩拎着手机起身离开:“想想,好好想想哪里有疏忽,哪里有漏洞,我可不想再见到前一天弱鸡一样的你。”
高岩离开审讯室的前一秒,邹海泉问:“谷峰,怎么样了?”
“你想他怎么样?”
“什么,不可能,警官你别想诈我。”
高岩把准备好的录音笔取出来,播放相关的谈话。
徐晗萦的脸色忽明忽暗,良久,深低下头说:“你们都知道周梦琳是郑军的情人,可是我知道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他想要孩子,只因为我有不孕症,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情人,”再度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此刻,她揉碎的是一个女人的自尊,“苍天有眼,他曾经有过孩子,可是都没能生下来,而我只能看着他不停地换女人,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你们不会懂那种心情,他为了增加受孕几率,会换着医院为那些女人安排试管婴儿,每次都用的我的名字。”她拍着自己的胸膛,拍出通通的回响,像是她被噬空的心脏,“他说这样,等孩子生出来,自然而然会叫我妈妈,可是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所以你就出轨了,跟邹海泉?”
“对,”徐晗萦点头承认,“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尝尝我的滋味儿,让他知道我有多难多苦,对了,我跟邹海泉还有一部专门用来联络的手机。”
“什么样的手机?”高岩追问道,刚刚的音频中他特地避开了邹海泉关于手机的话。
“黑莓牌的。”然而随着徐晗萦的回答,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号码是多少?”
“我没记过,毕竟联系人只有他一个。”
心急如焚的李生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跑到刚从审讯室出来的高岩跟前:“队长,怎么样了?”
“徐晗萦和邹海泉承认偷情,可是其他方面铁板一块,你那边呢?”
“谷峰的小命儿算是救下来了,可是也伤得不轻,听说他家人正在来的路上,还有政治部的陈湘陈主任让你去一趟。”
“等一会儿,”高岩推脱道,“必须先从邹、徐二人之间敲出一条缝来,可是他们之间的弱点在哪儿?”
“可是陈主任那边……”
“上次让你调查谷峰、邹海泉的情况,那些资料在哪里?”
李生抬头看了看四层楼梯口陈主任那双略显阴沉的眼睛,转身跑去办公室取资料。
为了节约时间,高岩回到关着邹海泉审讯室的时候,李生也正取了资料来到徐晗萦跟前。
“刚是你的同事吧,需要我把对他说的再对你说一遍吗?”
“不用,”李生在她对面坐下,手里攥着一大叠文件,“我们有证据认定郑军参与了熊孩子绑架案,并且是通过私有链贩卖、传播幼儿□□视频的组织者。”李生停下来看着她平静至极的表情,“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还是那句话,什么绑架案,什么视频我一点也不知道。”
“就因为你们生不出孩子,就犯下熊孩子绑架案,让别人也失去孩子?”李生握紧拳头。
面对指责徐晗萦坚决地摇头:“我的丈夫已经死了,请不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污蔑他,否则即便你们是国家权力机关,我也会告你们的。”
“何必这么激动呢,”李生说,“你对你的丈夫的事有多了解?”
“你大概没结过婚,”徐晗萦笑得莫名,“夫妻之间有许多私人空间。”
“我是没结过婚,不过我很好奇,你对你的情人有多了解。”
“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平常的生活,他的感情经历。”
徐晗萦的笑容里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他呀,全完被我迷住了,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亲密的时候他喜欢叫我妈妈,我想可能是把我当成他早逝母亲的补偿,就连每天穿什么内裤都会征求我的意见。”
“老家的父亲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你知道吗?”李生打断她洋洋得意的话,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年轻漂亮,脸上是青涩的笑容。
“我知道,”徐晗萦满不在乎地说,眼底全是轻蔑,“不就是一个当老师的姑娘。”
“邹海泉告诉过你?”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李生只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还有那个女孩儿右胸下面的痣。”徐晗萦轻蔑地弹着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尘。
“那他有告诉你他们结婚了吗?”李生把从民政局调阅出来的证件副本放在她跟前。
最开始,对面的女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只是笑容逐渐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生,渐渐地,从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里渗出令人胆寒的狂癫,她“啪”地一巴掌按在李生递过去的文件上,声音响到好像那手竟不是自己的。
她就用那只拍到颤抖的手将文件拖到自己眼前,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人,在日期和编号上仔细辨认。
“如果你认为这是伪造的话,我可以提供相关部门的证明。”李生补充着说。
一声诡异至极的笑声从徐晗萦嘴里冒出来,她笑了,极尽所能地笑着:“当然是假的,这当然是假的,是你们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做出来的对不对,呵,我才不会上当,当然不会上当,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骗来骗去,你们的伎俩真是幼稚至极。”她攥起那张纸,在两手间使劲儿地撕扯,单薄的一张纸,此刻在她手上却似有千斤之重一般。
用手撕,用牙咬,她极尽可能地蹂躏着那张纸。
“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骗不到我的,骗不到我的……”徐晗萦一面哭一面说,散落的头发披在脸前面,像极了形容干枯的怨灵。
李生做出收拾文件的样子:“好吧,既然你没有要说的,那我们就根据现有证据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