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几笔货款还没有结清,所以银行账户还没有注销。”纪学涛适时地提醒老板娘,也阻断了她装傻充愣的路。
“哦,好像是这样的。”老板娘就坡下驴,扫向纪学涛的眼色写满了不耐。
“那就好了,文书实务还有和相关部门打交道的事情交给我们公司,盛翔文化作为第三方负责签协议,坐等分红就好,不过九成五要打回公司提供的私人账户上,怎么样,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这赚钱容易的事情了。”
“话是这么说,”老板娘将指甲剔出脆响,“可是我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况且如果真的什么企业都可以的话,你也不用来找我吧,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注册个空壳公司就可以了呀,我们盛翔文化啊,可是老牌企业了,做过很多大项目,要不是我们两个没孩子继承家业,我又要移民去日本,才不会把公司注销掉呢……”
“老板娘真是明白人,”陈长江打断她的长篇大论,“说说你的条件吧,我们老板,”他指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可没有那么好耐性的。”
“九成打给你,一成留下做辛苦费。”老板娘干净利落地说,“你可别觉得吃亏哦,打款的手续费和人工都从我这里出的。”
“成交。”陈长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假协议放在对方跟前,“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可是,我老公都死了,怎么签字啊?”老板娘看着协议,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章没销吧,盖章也行的。”陈长江说,“一点责任都不想负啊,女人,还真是狡猾。”
老板娘攥着印泥未干的协议开心的时候,大手一挥将地下室的钥匙丢给纪学涛:“资料都在地下室里,你带他们去吧。”
地下室里,肖清月和陈长江谢绝了纪学涛的帮助执意自己寻找。
纪学涛耸耸肩:“我在门口等着,有需要的随时叫我。”
看着他的背影,肖清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公司倒闭了,可是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工作呢?”
“我总得把欠的工资要回来。”纪学涛回答说,此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地下室内,空气闭厥,满是霉化后的腐臭味儿,只有头顶悬着的小灯泡照明,那一点光源也是昏昏沉沉地,肖清月不得不用手机闪光灯照明。
“怎么,心疼少年郎啦。”陈长江在成箱的文件堆里翻着,还不忘打趣朋友。
“胡说,我是看他年纪轻,不想他在这么没前景的企业混日子而已。”她把手机卡在文件夹的卡槽上,自己则拆开了密封好的文件袋。
“人各有志,”陈长江把没用的文件丢在脚边,“其实说白了,我们谁不是在混日子呢?对我们来说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一文不值。”
和陈长江不同,对于无用的文件肖清月仍旧把它们包好放回文件袋里:“你倒是挺看得开的。”
“那当然,”陈长江把自己的脸皮拍得啪啪响,“我这一世,活出了别人几辈子都遇不到的事,其实人生啊,最重要的是随缘,只要你肯随波逐流,那人生必然过得可开心了。”
“可是,有些人的人生,并不以开心为目标。”肖清月头不抬眼不睁地回应说。
“傻子,”陈长江感叹着说,“那都是些大傻子。”
“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在说陈长炜,在学校老老实实当他的数学老师多好,非要整出这么多事,他要是不同意提供身体,我还舒舒服服地躺在病床上做美梦呢,他也不至于落得被通缉的地步,弄得一身伤来不及治,想给前女友的孩子过个生日都不敢。”
“他是很傻,”肖清月看着陈长江的侧脸,在她的眼中上面的表情却是属于陈长炜的,“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后悔的,因为他知道对一些人来说,我们手上的这些废纸比生命还要重要。”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快速翻阅文件的陈长江退却了平日里的戏谑模样,“我也会怕。”
“你说什么?”
“我怕,”陈长江深深吸了口气,“我怕即便我们拼尽全力,找到的却是孩子的尸体。”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肖清月截住他,“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陈长炜一直以你为榜样,千层饼为你马首是瞻,老张,李生甚至高岩都对你寄予厚望,所以,”肖清月说,“怕也不要说出来。”
“刚刚是逗你玩的。”此时的陈长江已经换上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
“对嘛,这才是你呢,混不吝的家伙。”肖清月扁扁嘴,“何况不久前我才对你表白过,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哦。”
“对谁,对陈长炜?”陈长江两眼瞪得滴流圆,一身八卦的气质与地下室浑然天成。
“听到的人是陈长炜,但是我和他说是跟你表白的。”
“为什么?”陈长江敲打着资料盒,“为什么要借我的名号,全程三个人的戏,我却没有镜头?”
“我怕吓着他。”
“怕吓着他?”陈长江说,“你就不怕吓着我吗,我就那么不值钱?”
陈长江还要分辨的时候,肖清月将手上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找到了。”陈长江看着上面的条款,“得打电话告诉老张,我们需要警方的帮助。”
半天没摸着电话,把肖清月的手机取下来拨号。
“你的手机呢?”肖清月问道。
“掉哪儿了吧。”陈长江回答,手机铃声却抢先一步响起。
陈长江接起千层饼的电话,面色逐渐凝重:“等一下,你确定吗,好的,一会儿我打给老张,你接进来。”
*
“广源科技?”老张重复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信息,“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因为老板跑路的事情我曾经带队出警,平息了他们聚众的抗议活动。”
“根据船屋抓到犯人的说法,策划这一些,带走楠楠的人,很可能是跟你有过节的。”陈长江提醒道,“之前我们没注意到,是因为丁文熙的简历上并没有广源科技的信息,可是在她的入职表上联络人都是广源科技的前同事。不仅如此,座机电话填都是广源科技的号码,我想她不知是在那实习这么简单,要么就是可以抹去那段经历,可是人的潜意识总会不自觉地出卖她。”
“是的,”千层饼的声音切进来,“我开了群聊伙计们,那个我刚刚查到,在钱阳转到奥格斯堡眼科医院前,医院的基金会收到了一大笔捐款,隔天钱阳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免费医疗的补充名单上,而整个名单只有他一个名字。”
“钱款的来源呢?”陈长江问,非常习惯朋友这种故弄玄虚的伎俩。
“那就要说说我超级灵活的大脑了。”
“别废话,说结论。”肖清月的声音强势地插进来。
“好的,”千层饼放下手里的猫,“说到这儿不得不说说我手上正在查的其他案子了,区块链被盗案的八十多个账户都是利用失踪者的信息开具的,我在查找欠款的流向,但是数据库太大,一时间无法破解多重加密程序,可是在我查找钱阳手术款的来源时候,发现有两条资金流的时间和数量正好和被盗账户转移出去的资金流对得上,这不就是牛尾巴拍苍蝇——赶得巧了吗。”
“得查一下广源科技了,”老张对李生说,“五分钟后,我要看到广源科技的所有资料,召所有在岗的同事,进行地毯式的排查。”
“队长那边呢?”李生想问的是这么大的行动要不要先征求下高岩的意见。
“打电话给孟涵,问问他们有什么发现。”
*
同电话铃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孟涵的鬼吼鬼叫。
“啊啊啊啊,大发现,发现太TMD大了!”文雅如孟涵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旁的高岩强令自己稳住心神,因为面前的景象太过阴森可怖,已经超脱了一个警察的想象。
孟涵忍着翻涌上来的胃酸,后退两步,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番模样,十分钟前,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打开这扇地狱之门。
*
十分钟前
穿着制服的保安带着浑身赘肉的物业经理“姗姗来迟”,在这之前高岩和孟涵早把周围的地形看了个遍,这幢房子位于园区的北门,邻着广安桥,交通十分便利。
园区里的建筑物经过统一的规划,风格各有千秋放在一起却又给人整齐划一的感觉。
在物业人员没来之前,孟涵已经透过落地玻璃将面前这栋颇具ArtDeco建筑风格的跃层式办公楼仔仔细细看了不下10遍,当拿着磁卡钥匙的物业经理伸着手想要跟不请自来的打招呼的时候,不得不把凸出去的肚子吸回来。
向物管人员通报了职务后,两人请求对方协助调查打开房门。
“这个,可不太好办呢。”物业经理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的大肚皮,发出“咚咚”的回声,“你们一没有搜查令,二呢没有业主的犯罪证明,我们做管理的也很难的,物业费很难收的,还有万一被投诉了,这件事是算警方的还是算我们的……”
“放心,”孟涵急吼吼地说,“业主不会投诉的,据我们调查,业主根本不知道自己名下买了这份产业,所以,快点把门打开。”
“呃……”物业经理用浑身上下的肉表露震惊,“不会吧,这里光房租一月就要70多万。”短暂的震惊过后,物业经理收起钥匙扣,换上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既然是这样,恕我无法从命,按照流程我们会先联络购买者沟通……”
“你怎么能这样,协助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况我们已经在电话里沟通好了。怎么能反悔呢,还是你想掩饰什么……”
跟孟涵的气急败坏不同,一直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高岩轻轻地挡开后劲,站在物业经理跟前,伸出手拨掉对方肩头的柳絮一般将物业经理一把按在落地窗上,硕大的脑袋在瞬间被挤变了形,物业经理撅着嘴:“你你你,你干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里四个月的房租280万,加上押金和各种费用将近500万,房间一直空着一笔业务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物业经理的哈气给面前的玻璃纹镶上纹路,他喘息着说:“业主爱花钱我们也没办法。”
“好理由,”高岩松开他,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其实我们也不愿意来接这种活,舍得花这种钱的人非富即贵,我也不想惹事,要不然这样,要不然我回去打个报告,就说查过了,这间房子里没有任何异常怎么样?”
“这当然是最好的了,”物业经理喜笑颜开,“警官这么通情理,我们物业自然不能不领情,实不相瞒,车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拉二位去金海私人会所,一切已经打点好了,二位只管好好放松放松。”
物业经理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俨然把高岩和孟涵当做来“找茬”捞好处的警察打发了。
高岩吐出烟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虽这么说,脚下却没动,挎着物业经理的肩膀,“不过因为找不到业主,在我们的报告上你不介意签个字当证明人吧。”
“我怎么能当证明人呢,”物业经理苦着脸,“我连门都没进去过。”
“那没办法,警方办案也就有流程的,”高岩一板一眼地说,“以后无论这个房间里是制毒还是藏枪,你,”他拍着西服里厚重的垫肩,“可是要负责任的。”
物业经理一张肥脸在烟雾中剜了高岩一眼,一脚踏出来的时候笑逐颜开,一副好好市民的模样:“我开门,我开门,下来之前我们领导特意交代过,要好好配合执法部门调查。”说完,乐颠颠地挣开高岩的束缚用物业的万能磁卡贴在感应门锁上。
充满服务精神的物业经理先警方一步进门,将门口处的纸条收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接待处的台子上。
“那是什么?”孟涵拿起纸条查看,“付得起房租70万的人,也会忘记缴电费,光这个月的催缴单就集了三份了。”
说着,丢下单据跟在高岩身后查看房间里的各处陈设。
有些许强迫症的物业经理把被弄乱的单据重新排整齐,然后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面带微笑地站在进门处的脚垫是哪个,面带笑容地看着两个警察在房间里查东查西。
“你没有别的事吗?”孟涵问道,对他这种“无微不至”的服务反感不已。
物业经理摇着短粗的脖子:“我今天最重大的工作就是为两位警察同志服务好。你们要喝水吗?”说着,走向进门处配的饮水机旁。
“你就站那,不动不说话就算帮忙了。”高岩赶在他的下一步动作发生前拦住他。
“警官,你也太紧张了,这是物业统一配置的净水器,都这个点了,要不是为了陪你们,这会儿我早就下班陪老婆孩子了,看你们俩也是饥寒交迫的样子,给你们倒杯水吧。”可能是生气耽误他下班,看起来憨态可掬的物业经理在最大限度上为警方添堵,不由分说地启动了净水器的开关。
随着智能提示音响起的是净水器的嗡鸣声,物业经理端出一次性杯子等在出水口,结果非但没有水流出来,反而是“咯噔”一响,净水器也随即停止了运作。
“这是……”面对警方的注视,物业经理讪讪地说,“跳闸了而已,小问题,”他跑到墙边掀开被画框挡住的配电箱,将按钮扶正,“可能是饮水器漏电了,重启就好了。”
然后跑回原处,恢复抱着手臂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偌大的办公楼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经过高岩和孟涵的仔细搜查,一点可疑的之处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有人花钱租房子空着?”孟涵喃喃自语,“还是说,他们还没来得及用这间房子做什么,又或者这间房子只是障眼法,用来吸引警方注意力的?”
此时,笑容可掬的物业经理努力加大嘴角的弧度:“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毕竟这里能搜的都已经搜遍了,总不至于有个地道之类的吧,我已经错过接女儿放学,眼看着又要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晚餐,我个人强烈建议你们下次出警的时候占用上班时间比较好。”
保持着服务业人员特有的优良态度,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
不甘愿如此无功而返的孟涵,三步一回头,望着墙角的一处水渍若有所思。
物业经理厚实的手掌拍在他后背上,将他推出门,带起的风卷起桌台上的电费单,在物业经理弯腰捡起来的时候,孟涵将饮水器整个拔出来。
“你干嘛?”物业经理大惊小怪地说,“警官,你要是喜欢我们库房有新的,您别从这儿拿啊。”
“谁要你的东西,走开,”孟涵指着机箱背面的标签,“最高的制热功率在950W。”孟涵和高岩对视一眼,这样的功率怎么可能引得电线短路。
高岩接过经理手上的缴费单:“半个月的电费高达1000块,而这里肉眼可见除了配置的空调和一台没运作的饮水机,并没有其他电气设备,那么,”高岩问,“电费去哪了?”
“可能,可能是电表串线,或者其他业主偷电也说不定啊。”物业经理强撑着说。
而此时,两个警察开始了新一轮的搜索。
孟涵来到有被水渍浸湿的墙边仔细查看,他蹲下来,沿着瓷砖的缝隙曲起手指沿着水渍的方向敲击着。
他竖起耳朵分辨着最细微的不同,忽然停下来,沿着地面上一条颜色稍浅的瓷砖缝敲过去,掀开一块印着植物藤曼的手工编织地毯,发现了隐藏在地毯下的拉环:“我找到了。”
孟涵和赶过来的高岩合力掀开地砖下的暗格,一条水泥堆砌的楼梯通向黑洞洞的地下,突然房间亮起灯,物业经理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走进来:“这不可能,这下面是地基,是不可能挖出来的。”
高岩和孟涵根本懒得和他废话,嘱咐他等在外面,点开手机的照明走下去,一人走在前面,一人负责警戒。
终于达到那扇狭窄的钢制门前,孟涵的手落在门把上,高岩拿着枪靠在门边,在二人默契地倒数中,孟涵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高岩举枪以防御状跟进。
几乎被门内的景象惊呆了,面对着从里面喷出来的阵阵冷气啊,面对挂在眼前着影影重重的尸体,伴随着制冷机的轰鸣声,孟涵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而此兜里随着铃声震起来的电话更是惊得他跳跃着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
“叫什么叫,你小子被人踩了筋了是怎么?”老张不耐烦地说,“换高岩说话,你那有什么发现。”
高岩接过电话,简述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那头的老张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大场面,”同情地说,“那孩子吓惨了吧。”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尖叫声再度响起。
老张忍住把手机丢掉的冲动,抽哒着嘴角:“怕归怕,好歹是警校毕业的,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次,”高岩说,“不是孟涵。”他看着被挤进冷库里,瑟瑟发抖的下属眼中又是无奈又是怜惜。
原来是好事儿的物业经理,见两人半天不上去,等烦了的他仗着一身横肉走下来,半道上猫着腰借着冷库里幽蓝色的灯光看见了一角情况,吓得直往回跑,结果一脚踩空整个人秃噜下来,呜哩哇啦地叫着,眼见着自己要冲进冷库里,情急之中支开双腿想要把自己卡在门外。
计划很完美,可惜苦了站在门口正当中的孟涵,本来就抖着脚颤颤巍巍的,结果被他这么一撞,整个人扑到在冷室内。
一下子撞进暗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加上受惊过度,倒在地上的他到处乱爬,头顶和肩膀不断撞在尸体吊起来的脚上,哭死的心都有了。
“混蛋,别乱爬,伏低,慢慢地往我这边来。”
“这边这边,不是那边。”明知自己做错事的物业经理,敲着地面为孟涵引路。
感受着一双双在头顶刮过的脚尖,孟涵咬着牙把物业经理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为了避开悬在头顶上的“人体”,尽量减少痕迹残留的孟涵拉着袖子盖着手往外爬的时候,意外触到一个冰冷刺骨的东西,他立刻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啊!”
“鬼你个头。”高岩用手机自带的闪光灯为他照明,“是个手机,小心点拿出来。”
孟涵抖抖索索地用衣角卷起手机,一手护着,用另一只一手匍匐往外爬,一边爬一边流泪:“我这是什么命啊,妈妈,我好想回家,到底我为什么我经历这一切啊……”
“多大人了还哭,丢不丢人。”
孟涵满怀希望地看着高岩向自己伸出的救赎之手从自己怀里抽出手机研究去了,地上的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队队队,队长,你不救下我?”
“自己爬起来,赶紧的。”
“是。”高岩一声令下,孟涵手脚利落地爬出来。
此时高岩还在纠结于孟涵发现的东西:“手机打不开。”
“应该是温度太低了,暖一会儿就能开机了。”
“言之有理。”高岩说,顺手把那只手机塞回孟涵怀里。
冰凉的触感冻得他一个激灵接一个激灵:“队队长,我为什么都感受不到同事之间的友爱呢?”
“友爱?”高岩查看着冷库里的情形,“那种东西警局里是不存在的,手机怎么样了,能打开吗?”
孟涵举着碎裂的雪花屏:“还不行。”
“放衣服里面,暖快一点,”高岩催促着,“我们没时间浪费。”
“你们队长好凶哦,”物业经理坚定不移地站在孟涵身后吹风,捏着孟涵单薄的身子骨,向他竖起大拇指,“哎呦,小伙子真是英勇啊,不管面对多大的场面脸不变色心不跳,真是英勇的警察,人民的好公仆。”
孟涵憋了半天的委屈和泪水化作一个中气十足的“滚”字。
当物业经理如收到特赦令一般手脚并用地爬出坑去的之后,孟涵感觉自己终于能够舒畅地喘口气了。他鼓足勇气站定,转身对着冰库里悬挂的尸体,他是一名警察,因为这份职业,他不准自己有任何弱点,他必须学会面对。
然而当他睁开眼皮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吼叫,孟涵怀里的手机“咔哒”一声打开了。
高岩取走手机,等待开机画面的时候打趣他:“叫了几百遍了,有什么好叫的?”
“好多,好多,”孟涵凑到高岩身边,倚着他的肩膀,小声说,“好多死人。”抬眼间,他忽然觉得其中一个很是熟悉,“那不是……”
“认识?”
孟涵猛摇头:“感觉很眼熟。”
高岩不去理他,点开通话记录。
“哎,这个号码好熟悉啊。”孟涵指着最近的通话记录说。
高岩用指甲点着触屏拨过去,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老张的声音:“喂,又有什么发现?”
电光火石间,孟涵忽然想到,那个正对着自己的尸体的样子,曾经在陈长炜从丁文熙家拿走的包裹里装着的证件照上看过:“那是……”他惊恐地抬起眼。
高岩按掉通话,看着满屋子的尸体,一个名字从齿缝间挤出来:“陈长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