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口谕传到时,季兰昭正手掐江昊、脚踢代鸣涯这两个帝都最有名的纨绔子弟。
“落泉县主,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坐坐。”侍者漠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季兰昭回头,正好看见侍者的目光落在她脚下的代鸣涯身上。皇后娘娘?不是正好也姓代?季兰昭顿感不妙,她与皇后可从来没有什么交集,这突然遣人来找她,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过不管怎么样,皇后既然差人来请她了,那她就不得不走这一趟。
见招拆招吧!
趁着季兰昭分神时,代鸣涯二人终于找到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掸掉满脸的尘土,代鸣涯迫不及待地对着季兰昭放狠话:“等着瞧吧!你嚣张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可千万别哭着向我求饶。”
季兰昭有些好笑。这狗东西一点也沉不住气,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在这儿大放厥词。不过他的话倒是侧面印证了季兰昭的猜想:他是知道皇后为什么差人来找她的,所以这件事和他以及他身后的代家大概率是有关的。
季兰昭理了理袖口,突然抬起拳头冲向代鸣涯二人,吓得他俩连退了好几步,拳头还没落下呢,那侍者的声音再度响起:“落泉县主!!!”
侍者声音急切,愤怒中带着隐忍。
季兰昭收起拳头,笑得恶劣。她本来就是吓唬他们的,看他俩的怂样,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但她也听出了侍者声音中的警告之意,转头笑着问侍者:“叫我作什么?是觉得本县主这封号好听?”
皇后的侍者罢了,以为背靠皇后就能狐假虎威?她可不吃这一套!
毕竟,她这县主还是皇帝亲自封的,是她的家人马革裹尸,用命换的!
侍者面不改色,只道:“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季兰昭正准备同侍者一起离开时,听见身后代鸣涯不屑地嘟囔道:“县主又怎样,等嫁进我代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如此,他们竟打的是这般主意。
若是从前,季兰昭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假装没听见这话。但是现在,她孤女一个,也不怕给家人惹麻烦了。听了这话,她转身一个回旋踢,正中代鸣涯心口,将他踹翻在地,又在地上蹭了蹭鞋底,仿佛刚踹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这可是敬平侯府的世子,你怎敢如此对他?”侍者看了看摔在地上的代鸣涯,又看了看季兰昭离开的背影,到底还是选择跟上了季兰昭。
听见侍者咬牙切齿的质问,季兰昭无所谓道:“你去告我的状呗!”反正这侍者肯定会向皇后告状的,所以这口舌之快,该逞就得逞。
最后还是江昊把代鸣涯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好友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江昊担忧地问道:“你真的要娶她?”
“那是自然!”代鸣涯灰头土脸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得意,“你以为皇后娘娘见她是做什么?”
“可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江昊不解。他虽常与代鸣涯一同招猫逗狗讨人嫌,但他却理解不了代鸣涯为什么要娶一个讨厌的人,而不是自己心怡的姑娘?
因为她家财丰富,因为她一介孤女无人撑腰。代鸣涯是蠢,但他也要面子,知道这些算盘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只含糊其辞,拉着江昊找别的乐子去了。
季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皆是武将。季家人带兵打了无数场胜仗,却在途泊一役中,遭奸人背叛,让敌军有机可乘。尽管最终埋骨于此,但季家众人皆是一步不退,将敌军拦在城门外。
季兰昭的母亲得此噩耗,经受不住打击,跟着季家众人一起去了。
从此,季家便只剩下季兰昭一人。皇帝为显宽厚,赐予季兰昭丰富的财宝,以及县主封号,封地落泉县。
一个孤女,拥有巨额财富,与小儿抱金过闹市有何区别?就算是县主又如何?这帝都之中,随便扔个石头,都能砸中一个比县主位更高、权更重之人。
这不,才过了多久,就有人惦记上她了。在去皇宫的路上,季兰昭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她这个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
侍者将她带到皇后的殿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身处高位打量她许久,最后敛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去。
皇后拉过季兰昭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你独自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都熬过来半年了,现在才来关心,迟了点吧!季兰昭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
皇后低下头,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真是厉害!不愧是能够力压群芳,坐上高位之人。季兰昭心道:若是自己没用提前知晓她的打算,真说不定就被她的表演欺骗了。
皇后有着自己的节奏,当她那滴泪快从眼角流出时,她适时将泪珠擦了去,妆容依旧精致。她露出一个强颜欢笑一般的表情,道:“好在你已到了适婚年龄,是该婚配了。”
适当的停顿,想让季兰昭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但季兰昭却不接招,只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模样。
皇后只得接着道:“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你家中只你一人。皇上念你父亲劳苦功高,怜你无依无靠,便让我为你的亲事多打算。正好,我有一侄子也正逢适婚年龄。我看你们也算般配,你嫁与他,便也能有个依靠。”
呵!这话谁听了不道一声晦气!季兰昭忍了又忍,终究看在她是皇后的份上没有骂出口。
“臣女家中遭逢巨变,此刻无心并且也不适合考虑此事。”季兰昭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拒绝的话说的干脆利落。
皇后却不死心,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你也得为自己打算啊!将亲事定下,嫁了人也就有了个倚靠。”
“我自己便是自己的倚靠。”武将之家的女儿,从小跟着家中长辈练武,学到的道理都是凭本事说话,从没有想过依附他人。
皇后见季兰昭油盐不进,先是面上一怔,而后继续自说自话:“好姻缘可遇不可求,你女儿家面子薄,也没个为你做主的人,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
交给你?那不就完蛋了吗?
季兰昭正想着怎么拒绝时,先前那位带她进宫的侍者走到皇后身边禀报道:“娘娘,临康公主回来了。”
临康公主?那个诛了驸马九族的临康公主?
季兰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能让皇后打消和她结亲的念头,但也会彻底将皇后给得罪了。
皇后听了侍者禀报后,眼中一亮,道:“她人在哪儿?怎么不直接进来?”
侍者道:“临康公主此刻在陛下处,想来见过陛下后就会立刻来看望娘娘您。”
皇后点了点头,回头对季兰昭道:“临康比你大不了多少,却已成婚几载。你们年岁相仿,定能有相同的话题。等她来了,你们好好聊聊。”
季兰昭乖顺地笑了笑,道:“久闻临康公主事迹,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本尊了。”
提到临康公主的事迹,皇后突然就冷了脸。原本就很安静的大殿,似乎更安静了一点。侍者门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不过片刻,皇后再次换上一张笑脸,道:“坊间传闻多有夸大,也不知外面是怎么编排临康的。”
季兰昭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找补道:“是啊,那传闻确实夸张的厉害,说临康公主就因为驸马说错了一句话,便请旨诛其九族。”
皇后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愤怒却隐忍。
传闻虽是如此,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说错了一句话,不过是个借口,是根导火线罢了。根本原因其实是下旨的人,是皇帝想要诛驸马的九族。
“你不怕吗?”看着季兰昭有些雀跃的神情,皇后疑惑问道,“你不怕临康像传闻中那样残忍又嗜血吗?”
看来皇后平时也没少听说那些坊间传闻啊!
季兰昭无所谓道:“我不怕。我孤女一个,哪来的九族可株?我有什么好怕的?”
皇后面色稍有好转,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季兰昭接着道:“我现在是没有九族,可若是成了亲,又是另一番光景。真怕自己会惹出什么大祸,牵连夫家九族。”
威胁!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皇后整个身体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打量了季兰昭好半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才悠悠开口道:“本宫有些累了,你且退下吧。”
终于可以走了!
季兰昭退出皇后宫殿后才松了一口气,就见迎面走来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满头珠翠、繁琐宫装丝毫不影响她步履如飞、行动带风。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临康公主了。
出了皇宫,天色渐暗。
季兰昭独自走在夜幕之中,脑中思绪万千。皇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那句威胁之话已经把皇后得罪狠了。她必须得在皇后作出反应之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季兰昭没料到皇后的动作会来的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