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不远,季兰昭便发现有人远远跟在她身后。
一开始,季兰昭以为那是皇后的人,但是她却想不通皇后派人跟着她做什么?是想要跟到僻静处,然后找机会灭口?
既然如此,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
季兰昭改变了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路线,反而转进一旁纵横贯通的小巷内。在转过七、八个拐角后,身后那人终于跟了上来。那人蒙了面,二话不说便亮出武器向季兰昭袭去。
几招过后,季兰昭却发现了不对劲。这人出招处处有留手,不像是来杀人灭口的,反而像是在试探她!
为什么?皇后为什么会派人来试探她?季兰昭想不通。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人并非是皇后派来的。
此人虽蒙了面,但从身形可以判断是个女子。季兰昭遍寻脑中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相关信息。
既然此人无恶意,季兰昭也没有理由继续和对方纠缠,几招过后便脱身离去。
确定甩掉那蒙面人之后,季兰昭径直回了家。
空无一人的季家漆黑又寂静。季兰昭掌了灯便往后院去,她得趁着夜色将行囊收拾好,最好明日一早就能离开。
在季兰昭穿过回廊,快走到池塘边时,一阵“簌簌”声传进她的耳朵,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尤其刺耳。
季兰昭放下油灯,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声响好像是从一门之隔的书房里传出来的。她拔出袖中短刃,慢慢朝着书房靠近。
书房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一门之隔,内外二人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里面那人失了耐心,按捺不住破门而出。季兰昭伺机一跃而上,将手中短刃刺进那人肩膀。
黑暗中,季兰昭看不清那人面貌,只嗅得一股凛冽清香,如寒风入鼻。
那人手中持剑,可他尽管受了伤,也并没有拔剑的打算,只是夺下季兰昭的短刃,跳墙而走。
这是皇后派来的吗?季兰昭暗自发问。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走进书房,点燃房中烛火。方才那人是在找什么吗?书房一如往常般整洁,这里没有任何贵重摆件或藏物,只是存了些书籍和信件。这些书籍与信件似乎有被翻动过然后又细心复原的痕迹。
在离开前,还是先找两把锁将书房锁起来吧。这样想着,季兰昭便又提了灯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今日的季府还挺热闹的,这贼人是一波接一波啊!
库房内,一伙黑衣人一边翻找一边打砸。
季兰昭躲在窗后,数了数他们的人数,想着自己势单力薄且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便没有准备动手,只静静观察着这群人。
一样的佩刀,相同的服饰和靴子。季兰昭猜这该是皇后派来的了。
一顿翻找过后,这群黑衣人似乎一无所获啊!季兰昭暗自发笑,她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她早就将家中所有值钱物件全换成了金锭子藏了起来。
等到这群黑衣人将库房翻了个底朝天后,终于失望离开。季府再次恢复应有的平静。
季兰昭还是进库房找了两把锁,去将书房门锁了起来。虽然她也知道这锁作用不大,防君子不防小人。
做完这一切,季兰昭再次往后院而去。假山旁,池塘边,淤泥中,季兰昭握着锄头挖了好半天,终于挖出来一个陶罐子。罐子不是什么值钱物,但里面却是存放了她全部的身家。当初为了安全埋的够深,如今挖出来也是费时费力。
等到季兰昭又收拾了几件随身物件,准备离开时,天色已然大亮。
刚一出门,季兰昭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前。这是宫里的马车。完了!走不了了!
马车帘一掀,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落泉县主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儿?”
这是常侍在皇帝左右的宦官。
季兰昭拢了拢背上的包裹,笑着答道:“打算出门散散心。”
“那得耽搁县主一些时间了。”
“无妨。”季兰昭早看到了他手中捧着的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没办法,只得讪讪笑着附和。
那宦官正了正面色,将圣旨高高举起,道:“落泉县主季兰昭接旨!”
宦官展开圣旨,正准备传达旨意时,一道更为尖细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师父……”
来的是个小宦官,他气都没喘匀呢,就附在传旨宦官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的他师父一阵嫌弃。
可等那传旨的宦官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时,却不知所措了。他看了看季兰昭,欲言又止。最后竟然将手中的圣旨一合,转身上马车走了。
留下原地一头雾水的季兰昭:什么情况?圣旨不传了?算了不管了,先离开再说!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如愿离开。因为那两个宦官刚走,就来了一群差役将季府围了起来。
为首的那人自称万年县县尉陈限,他道:“昨夜敬平侯府世子代鸣涯遭人杀害,因他在被害前与落泉县主有点过节,所以烦请县主在案子水落石清之前,暂时不要离开府中。”
代鸣涯被杀了?因为代鸣涯被杀所以圣旨也无法继续传达?看来皇后还是没死心,给她求来了赐婚圣旨。
看着府门前的一众差役,季兰昭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代鸣涯仗着家中权势,没少作恶,与他有过节的人怕是不少,难不成你们皆带人将别人家了围起来?你们人手够吗?”
虽然人手够不够不是季兰昭该担心的事,但陈限还是好心解释了一番:“原本是不该在案情毫无进展之时,限制您的自由,只是敬平侯府与皇后娘娘特意提醒……”
懂了。
季兰昭点点头,转身回去了。身后陈限声音再度响起:“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快查清案情,将凶手缉拿归案。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施压而胡乱作出定论。”
陈限果真说到做到,不过短短半天,季府门前的差役便被撤了去。
“仵作验尸,得出代世子死于昨日酉时,那个时候您在皇后娘娘宫中,无作案时间,所以您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了。”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无意间给季兰昭作了不在场证明,现在想要借机发难也不行了。
既然差役都撤了,季兰昭便决定按照原计划离开帝都。
帝都太平了许久,鲜少出现命案。这不,代鸣涯被杀一事迅速在坊间流传了起来,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谈资,甚至有人会因为比别人多知道一些内情而感到得意。
一个瘦长脸,书生打扮的人对着同伴道:“我当时就在现场,离得不远,亲眼看见那代鸣涯好端端的走出揽月楼,结果没走两步突然就倒地不起了。”
“他不会是中邪了吧?”有人问道。
“对,一定是中邪了。是狐妖作祟,这代世子长期混迹花街柳巷,最容易招惹到挖人心肝的狐妖了。”瘦长脸补充道,“我听人说,仵作查看他的尸身时,发现他心口一个大洞,明显是被狐妖挖去了心脏。”
有人被他的狐妖之论吓得惶惶不安,也有人不信这套说法,反而笑着揶揄他道:“你说你当时在现场,就不怕也被这狐妖给缠上。”
“我一身正气自然不怕。”
插科打诨间,有旁人看不下去,插话道:“什么狐妖作祟,简直无稽之谈。代鸣涯心口是有一个大洞,却不是被狐妖掏了心,而是被人一剑穿心。”
长脸书生嗤笑一声,轻蔑道:“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见一样。”
“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我在府衙之中有熟人,他亲眼看见了。”
“那你说说,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什么?”
“代世子的四肢皆有红肿勒痕,像是曾被束缚手脚。”
一路上,季兰昭听到了不少关于此案的线索,但她现在无暇顾及于此,她的当务之急是要买一匹良驹,尽快赶路。
到底是耽搁了太久,季兰昭出城后没走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远处云层翻涌,似乎快要下雨了。
好在季兰昭运气还不错,赶在大雨成势之前遇见一座废弃神庙。庙中已有几人,看着应该也是赶路之人在此避雨。季兰昭微微点头,算是和众人打过招呼,便自己找了个墙角呆着了。
一会儿时间,陆陆续续又有几拨人进庙避雨。外面雨愈下愈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季兰昭便决定在此稍作休息,等次日一早再启程赶路。
就在她准备闭目养神之际,一阵寒风席卷着雨水从破败的庙门涌入,季兰昭闻到了一股凛冽的清香,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打量了一眼庙中众人,季兰昭最后将目光锁定于坐在门口的一独行男子身上。此人盘腿坐着,无法判断其身量,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长着一双摄人心魂的幽深眼眸。
季兰昭怀疑此人就是昨夜潜入季府书房之人。
迎着季兰昭探究的目光,那人眼神也不闪躲,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惹的季兰昭不自在了起来,下意识将视线转到别处。
这一转倒是让她发现了些有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