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当明殊冲过终点线时,看台上早就为温以宸预备好的掌声先是凝滞,才慢半拍地响起。
“你赢了。”
温以宸的脸上没有任何受挫的神情。
恰恰相反,他也为这场酣畅淋漓的赛马着迷,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色彩。
“享受这些掌声吧,它们是属于你的。”
“我向来说到做到。”明殊说。
“见识到了,心服口服。”温以宸笑着回:“但还没尽兴,下次,我们还得再比一场。”
“没问题,”明殊点点头:“随时奉陪。”
他们默契相视,拉紧缰绳,放慢马的速度。
就在这时,意外忽然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温以宸的日蚀忽然人立而起,仰头发出嘶鸣。
温以宸反应迅速地勒紧缰绳,向后仰的同时双腿夹紧马肚,才没有被受惊的马甩下来。
目睹到这幕的人群顿时骚乱。
“温以宸!”
“天呐!”
“怎么回事!快拦住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
场边的马术教练蹭地站起,朝温以宸奔跑过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日蚀就失去了理智。
不受温以宸控制,日蚀转变了方向,跃出赛马场边的围栏。
马术场馆紧挨着片郁郁葱葱的湿地公园。
日蚀在原地疯狂地绕跑了几圈后,低头冲进了公园里的小树林。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离温以宸最近的明殊最先反应过来。
她调转马头,一声低呵。
马蹄绝尘,风驰贴着树林旁的小路,朝着日蚀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日蚀的两只马耳紧绷着朝后竖着,温以宸低伏上身,抱住马脖子。
低矮的树杈枝丫,从他头顶飞速掠过,昏暗的树影投下斑驳的色块。
此时如果贸然起身,很容易被横生的枝条拦下马。
马会回应骑手的紧张情绪,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温以宸放任它狂奔,倾泻它的恐慌,同时放平稳呼吸,伸出指尖轻触鬃毛。
他摩挲着马肩隆处,耐心地安抚日蚀。
穿过这片树林,就会到达条人造小溪旁边的平坦开阔地。
小溪池底铺着鹅卵石,如果惊惶的马冒然踩入,很容易崴到马蹄,造成人仰马翻的严重后果,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受伤。
他要在日蚀踩入齐腰的溪水前,就控制住它。
如果控制不住,就得提前做好落马的准备。
温以宸冷静思索完,日蚀也已飞奔至小树林的边缘,进入了平坦的开阔地。
它纵身一跃,跨过挡路的圆木,蹄下的泥泞变成了郁郁葱葱的草地。
视野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小溪也进入了视野内。
温以宸坐直身体,手心攥紧缰绳。
他握住双边的缰绳,同时猛然向后拉,水勒撞击马的嘴角。
同时他配合地在马鞍上后仰,用靠后的重心来增加日蚀奔跑的阻力。
不适感让日蚀减了速,但受惊的马很难拉停,日蚀又焦躁不安地甩起头来。
左侧后方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温以宸偏头看去。
女骑手蹲伏在马鞍上,衣角灌进她的衣角,仿佛绽放在马背的花朵。
从小路旁驾马冲入他视线的是明殊,头盔下,她专注的眸光烨烨生辉。
“温以宸!”
无论是温以宸还是日蚀,都被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骑吸引了注意力。
日蚀发出高亢的嘶叫,风驰是母马,也是这群马中的主导性的头马。
只要看到风驰,闻到它体内散发的安抚性费洛蒙,日蚀就会觉得更加的安全。
从明殊的口袋里,规律的节拍声正通过扩音器传出。
这是她就安在手机上的节拍器,节拍器会为马的步态设定节奏,从而帮助骑手和马保持冷静,减少惊吓。
听到熟悉而规律的节拍,日蚀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从疾驰改为慢跑。
溪水尽在咫尺。
明殊和风驰超过日蚀,从斜方插入日蚀的视线,放慢速度挡住了它的步伐。
温以宸则配合着时机,提起缰绳朝和马头相反的那侧轻拉。
两相配合下,离池子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日蚀终于停下了步伐。
明殊勒停风驰,跳下马背。
温以宸也翻身下马,安抚地拍了拍日蚀的前额。
转过身来面对明殊时,他就没有那么和颜悦色了。
“刚刚那样可是很危险的。”
鲁莽地去拦截一匹受惊吓的马,如果它没有及时停下来,很有可能双方都会受伤。
“还好有惊无险。”明殊脱下头盔抱在怀中,擦拭起额前的汗:“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你要是受伤了,诺顿可是要哀鸿遍野的。”
微微汗湿的头发干练地竖起,脱下马术头盔后,她干净的素颜毫无遮掩地展露了出来。
她有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明明是柔和圆润的轮廓,却能投射出极有棱角的光芒。
温以宸露出无奈的神色。
“听起来我好像是什么吉祥物。”
只是好端端的,日蚀怎么会突然失控?
温以宸看向日蚀,他安抚地摸了摸日蚀的鬆毛,检查它的情况。
马鞍没有异常。
温以宸握住马的下颌让它张开嘴,找到了问题的源头——马衔铁。
混杂着血水的唾沫滴落,原本应该光滑的金属外壳上。
磨损的不锈钢凸起,剐蹭到了马的上鄂,日蚀的舌头都淌出血来。
马是胆小又警觉的动物,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想让马在比赛的中途“意外”受惊,只需要动上些不易发现的手脚,让马感觉到不舒服就行。
温以宸挑起眉,露出思索的神色。
“咦……这是?”明殊从他身旁探出头来:“好像刮到了什么?”
马衔铁卡着一小撮布料,温医宸取出来,在手指上碾了碾。
“是校服。”他淡淡地说:“磨损的痕迹很新,不是自然造成的,明显是有人做的手脚。”
“怎么会这样!太过分了吧!”明殊倒吸口气,捂住嘴:“你有头绪是谁做的吗?”
温以宸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古怪。
他修长的手指迟疑地抚了抚下颚:“马厩没有监控,但训马师每天都会巡视,除了社团的活动日外,马场并不对外会员以外的学员开放……”
温以宸会来参加社团活动,是因为路上碰到了热情的马术教练,纯属心血来潮。
动手的人应该就是在今天临时起意。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明殊,和还没到马厩前,就已经莫名出现在她肩头上的草屑……
对上他眼神的那刻,明殊微怔。
“等等,你该不会一番推理下来,最后是在怀疑我吧?!”
明殊理直气壮地叉腰。
“我的校服也好好地放在休息室里,不相信的话我拿给你看!”
“不……不需要。我也实在想不到,你会这么做的理由。”
温以宸忍着笑摇摇头,眉宇间的阴云倏然散开。
“说起来是我的疏忽,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而我还没有正式地向你道谢。”
他惯常的笑容就像窗上的雾气,看得并不真切,又让人会忘记其下玻璃的冷冽。
此时他眼底的光泽温和而专注,明殊好像第一次抹开了那层模糊的伪装。
“谢谢,我欠你个人情。”温以宸朝明殊颔首:“如果有能回报的机会,请来找我。”
明殊的手背在身后,指甲轻轻地陷进掌心。
看着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明殊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看来是蒙混过关了。
她对温以宸的担心是不作假的,但理由却没那么纯粹。
在知道温以宸会参加比赛后,明殊先悄悄去了趟马厩。
是她换掉了自己和温以宸的姓名牌,并且安装上了监视器。
她事先就知道,琳娜会派场外的跟班,对她的马动手。
风驰和日蚀在外形上本就相似,如果对调了名牌,跟班果然没法察觉到问题。
在跟班进错了换完名牌后的马厩,并且动完手脚后,明殊又将名牌交换了回来。
本该没人注意到她的。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温以宸身上,包括全心都扑在温以宸身上的琳娜。
这使灯下黑的明殊,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任凭温以宸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突破思维的惯性,预料到她能预知原著,提前做好防范。
虽然把马匹失控的意外推给温以宸,稍微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但明殊有把握保证温以宸的安全。
如果说明殊的死亡是因为主角光环的衰落。
那么温以宸这种,堪称世界亲儿子待遇的气运贵胄,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何况,她早就做好了救他的准备。
剧情目标是:万众瞩目,英雄救美的马术比赛!
可又没有规定谁是英雄谁是美?
果然。
在沉寂了几秒钟后,手环微微发热,系统提醒弹了出来。
“剧情目标:万众瞩目,英雄救美的马术比赛!已完成。”
“温以宸好感度上涨5%,主角光环上涨5%!”
“主角光环进度:10.5%。”
明殊表面云淡风轻,实际悄悄握紧藏在身后的拳,在心里“耶”了声:“菲特!”
被召唤的小白猫立刻响应,“真厉害!不愧是我选中的女主角!”它欢欣鼓舞地撤了,“我这就去申请‘存档’道具!”
“温以宸,”明殊看向他指尖摩挲的校服布料:“你打算继续追究吗?”
“嗯……既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不如就小事化了。”温以宸弯了弯眼:“或者你有其他的好建议?”
马场边,心急如焚的观众们正在翘首以盼。
“肯定没事的!”江梓边说,边忍不住露出担心的神色。
路展知的视线也牢牢锁定在明殊消失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郁郁葱葱的树影。
没让他等待太久,远远有两道牵着马的身影,从树林后并肩出现。
“回来了!是他们回来了!”
“太好了,是安全的!”
注意到他们的人都面露喜色,小跑着迎了上去。
马术教练长舒了口气:“以宸,你要真是吓死我了!”
“没那么严重,教练,只不过是差点就冲进小溪里了。”
温以宸侧开身,让出落后他半步的明殊。
他含笑地对上周围担忧的目光:“是明殊追上来安抚了马,才救了我。”
闻言,人群中的琳娜脸色苍白。
心虚、愤怒和惊诧连番出现在她脸上,但她只能紧紧咬住唇。
马术教练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明殊。
“还好有你。”他说:“不愧是我部优秀的学员。”
夸奖自然多多益善,明殊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容友善又谦虚。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以防万一,以宸你还是得好好检查一下!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教练拉住了温以宸的手臂,那强硬的架势几乎是要绑架他。
话题中心要退场,追随者们也“呼啦”地跟着朝马场的出口走去。
很快,原地只留下了孤零零的明殊——
像海潮褪去的瞬间,在岸边留下的一座石像。
“哎,我说,不是,都没人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伤吗?!”明殊叹了口气:“果然这个世界是绕着温以宸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