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
林薰笑吟吟地将明任礼送出门。
回到餐桌上时，林薰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淡了下来。
“小雅，明殊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明雅慢条斯理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她正在刷看Cos上的帖子。
昨天晚上，#马术比赛##温以宸首输#的相关话题就引爆了Cos。
在热度最高的帖子的发帖人自称也是马术爱好者。
除了陈述他作为观众的亲眼所见外，对两位骑手的骑术都各有褒奖，并且配上了照片。
看的出拍照人还挺专业。
画面构图里，呐喊的观众被拉成模糊的彩色光影。
镜头的焦点则捕捉到了明殊和温以宸并肩的高峰时刻，动态和速度感喷薄而出。
帖子下的评论迅速盖起了楼。
“都说那群脑残粉别给温以宸造神了，这下好了真打脸。”
“黑子真恶心，滚！”
“温少的马可是出了问题，这根本就不是公平竞争！”
……
造神并不会因为偶然被挑战就失败。
赢了温以宸并没有给明殊带来单面倒的褒奖，只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争议。
“喂喂，听说是雅女神的姐姐？”
“笑死！这岂不就是丑小鸭和黑天鹅。”
“阴沉女穿什么都能穿出地摊货效果，就这姿色也配碰瓷温少？”
“扒出来啦！她上次的月考成绩居然是班级倒数。真是智商洼地！”
“……明友集团是温家的附属公司吧？怪不得要忠心耿耿护主。”
明雅撑着下巴，食指轻敲桌面。
“那不是挺好的吗？她不在家，你不就也不用当个‘好妈妈’了。”
没有明任礼和明殊，她们就是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
不必在谁面前装出乖巧柔顺、温柔体贴的样子。
“可我不就没法掌握她动态了吗？”
林薰心烦意乱地拿起杯子，她被烫了下手指，立刻生气地把咖啡倒在了站在一旁的女佣衣裙上：“你要烫死我啊？！笨手笨脚的，真是没用！”
“对不起夫人。”茉莉立刻蹲下身，收拾狼藉的地毯：“我再给您倒杯咖啡。”
“滚下去！别在这碍眼。”
等女仆退下，林薰面露怨恨地敲了敲桌沿。
“要不是因为她马上成年要继承财产了，我恨不得她早点去死！好不容易骗的她那么听话，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林薰看向她聪明的亲生女儿：“小雅，你说呢？”
“姐姐她……确实像变了个人，或许她这次是下定决心，要重新振作了。”
“她撞坏脑子了，当然不正常。”林薰鄙夷地嗤了声：“可再怎么变，窝囊废也是翻不出风浪的！”
明雅不语，低头看屏幕上的那张赛马照片。
真是出了个好大的风头，不仅赢了比赛，还救了温以宸。
诺顿是个见风使舵的名利场，她马上就会体验到翻天覆地的待遇。
姐姐，你会为这短暂的胜利感到飘飘然吗？
明雅淡然地喝了口咖啡。
——会沉溺在被追捧的幻梦中，以至于根本看不到潜藏的危机吗？
“不用担心。”明雅露出了个微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在学校会看着办的。”
“怎么？原来你已经有安排了？”
明雅动作优雅地放下餐具。
“给姐姐特殊的照看，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安静的空教室里，路展知正在自习。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题目，匆匆两笔写完潦草的步骤，落下个简洁的正确答案。
期中考试快要到了，作为特优生的路展知，必须要把成绩保持在前列，才能继续拥有奖学金的待遇。
路展知写完试卷，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
通常，明殊都会提前十分钟到。
但今天不同，眼看已经过了约定的补习时间了，明殊仍未出现。
是被什么拖住了吗？路展知打开手机，想给明殊发消息。
主界面Cos的弹窗接连不断，都是关于昨天赛马事件的最新讨论。
就在这时，话题中心推门而入。
“来来来！路展知！要倒了，快帮忙扶着！”
路展知刚站起身，怀里就猝不及防地被塞入了一摞礼盒。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顶端快滑落的礼盒，烫金火漆印上奢牌logo熠熠生辉。
“……这些都是什么？”
“在走廊上硬塞给我的礼物。”明殊把礼盒都塞给路展知，腾出手把一个精巧的微观模型移到了桌面：“可别压到了我的选修课作业。”
明殊今天被行了无数注目礼，原本的小透明就像忽然解除了隐身术。
还有无数上前自报家门，主动搭讪的人，在各种场合态度熟稔地凭空冒出来。
明殊随手扯开礼盒的丝带，丝绒盒里躺着对奢牌经典款的雏菊耳钉。
她态度随意地扔到旁边，又抓了个礼盒来拆，里面是根手柄上镶嵌了水晶的马鞭。
路展知正在翻看一张滑落的烫金请柬：“这是游艇派对邀请函——”
落款是某能源集团千金的艺术签名。
“哦，这是刚才在走廊，有个女生拦住我，非要邀请我去派对……”
“还真是受欢迎啊，金主大人。”路展知笑眯眯的：“成为名人的感觉如何？”
“名人？我倒觉得像‘新玩具’。”明殊歪头想了想：“不过，还挺上瘾的。”
“哎——？”路展知拖长音：“真的？”
在路展知看来，那沾染自温以宸的名气，就像一波汹涌的浪潮。
你既可被它送上高峰，也可顷刻覆灭其下。
在这几天的观察中，路展知并不觉得明殊，是容易被蒙蔽的人。
不过，当名利诱惑地招手时，谁能不为其心旌摇曳呢？
毕竟它是那么甜美迷人，让人难以拒绝。何况是曾经被当做隐形人的明殊？
看着她享受现状，路展知忽然感到一丁点，毫无缘由的失望。
翻了会礼物，明殊有些索然无味，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微观模型上。
这是明殊选修的建筑设计课的作业。
诺顿有五花八门的选修课，都和学分息息相关。
“期中考试前每一分都至关重要。”明殊撸起袖子：“还差一点收尾工作就能上交了。”
“这模型还挺复杂的。”路展知主动请缨：“让我帮你一起吧？”
路展知挽起袖子时，露出的手腕线条流畅而紧致。
他隆起的腕骨上戴着个手链。
那是个已经磨旧褪色的编织手链，看起来粗糙又廉价。
怕手链会勾到模型，路展知把手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桌面的旧笔袋里。
明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她并未多问。
她把工具递给路展知。
路展知的手指灵活且精准，又有耐心。
他们并肩忙活了会儿，很快，模型终于彻底完工。
精致的诺顿学院微缩景观完美呈现。
明殊正满意欣赏的时候，忽然响起了阵礼貌的敲门声。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张美丽的脸探了进来的。是淮箐。
“请问……明殊在这里吗？”
“在呢。”明殊朝她挥挥手：“快来。”
淮箐走进教室，视线落在路展知身上时，她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你好。”淮箐拘谨地朝路展知点了点头。
“明殊！”淮箐主动地抱住了明殊的胳膊，笼罩着她的那层淡淡疏离，便如冰雪般融化。她眼眸亮起，顾盼间流转着灵动：“我以后下课后真的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嗯。我是以学习小组的名头，申请了教室。至少在期中考试前，我都会一直在这学习。”明殊转头对路展知说：“你应该也没问题吧？”
“当然啦！”路展知站起身：“为了欢迎新同学，我去帮大家买点喝的吧，你们先聊。”
路展知离开教室，善解人意地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明殊！我看到你的赛马视频了，好帅啊，可惜我不在现场。”淮箐有点遗憾，但很快又为明殊感到高兴，“你救了温以宸，后援会肯定也不会明目张胆地乱来，这就相当于在诺顿有个通行证，太好了！”淮箐舒了口气，“原本我还担心，我会不会拖累到你，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一时的运气。”明殊笑了笑：“说不定形势哪天就又变了呢。”
“应该不会吧——”淮箐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下：“明殊，路展知是你的朋友嘛？”
“确切来说，我是他的雇主。他帮我补习。”明殊敏锐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路展知？”
淮箐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学校里的特招生，基本都和其他学生有壁垒，彼此不会太亲近。”她顿了顿：“路展知不同，虽然我们都是特招生，但彼此的社交圈并不同。他、他是唯一能在这所学校过的如鱼得水的特招生。”
“知事达”的客户群体遍布校园。
能保持那么高分的服务体验，是因为路展知向来只完成委托。
他不在乎客户的背景、品格、立场，也不深究委托的缘由。连聂威那样的人，都能成为他的忠实客户。
“听说他能同时为两个死对头服务，还全身而退。所以，与其说是‘不喜欢’，更接近于……有点害怕。”
夕阳斜斜穿透玻璃窗，在淮箐的侧脸上烙下淡金色的光斑。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像在挑拨离间，”淮箐说：“如果你信任他，或许我不该提醒你要提防……”
“信他？”明殊挑了挑眉：“还是别了，不如信我是魂穿过来的。”
“……啊？”
“他没什么真话，这我明白。但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说谎。”
明殊说。
“所以我一般不看人说了什么，我会看他们做了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闲聊了几句，淮箐就要提前离开，去舞团训练。
光是舞团的正式演出和期中考试，就已经让淮箐忙得已经焦头烂额。
等明殊洗完手，甩着手上的水滴回来时，夕阳下的教室还是那幅宁静的模样。
未关紧的窗吹进一阵风，被吹动的窗帘缓缓落下，露出一尘不染的桌面。
……一尘不染。
不仅是模型，明殊的包、礼盒、连带放在桌面上的所有文具……
在她洗个手的功夫里，全都不翼而飞。
明殊的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该死的！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