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赌注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一股混杂着酒精、香水与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拖后腿?是在说谁?

    明殊白了贺涟真一眼,拂开他,径直走向吧台。

    吧台由一整面深褐色胡桃木打造,台面上方整齐排列着数十个水晶酒瓶,在冷白的顶灯下宛如小型的玻璃宫殿。

    明殊丝毫不见初来乍到的生涩。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对调酒师说:“请给我来一杯皇家基尔,用年份稍久的香槟,黑醋栗利口酒的比例稍微少点。”

    她的目光扫过跟来的贺涟真,“再给这位男士来杯金汤力。”她语带嘲讽,“奎宁成分具有一定的舒缓作用,可以减轻神经的紧绷感。”

    贺涟真哑然。

    他倚在吧台旁,姿态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眼底流露出意外。

    他知道明殊胆大心细,不然也不会同意把她带进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顾虑。这里和诺顿那样的象牙塔迥然不同,举手投足表现得太格格不入,很可能会节外生枝。

    他谨慎的提醒虽然合理,但显然是多余的。

    明殊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比起他也不遑多让。

    可这是个普通世家千金能有的表现吗?明家培养女儿的方式这么生猛吗?

    “看来是我判断失误。”贺涟真喉结滚动,忍不住笑:“是我小看你了。”

    贺涟真伸手接过金汤力,看似暧昧地拉近和明殊的距离。

    帮她拂开肩上的头发时,贺涟真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到的声量说:“看到卡座上那个男人了吗?他就是夜枭。”

    明殊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

    越过热闹的舞池,在一旁最靠里的卡座上,暗红色天鹅绒帷幕垂落,将椭圆形赌桌笼罩在昏暗的光晕中。

    有几个人在旁边观望局势,边举杯畅饮,空气中缭绕着雪茄的烟雾。

    居中的中年男人夜枭很瘦,双脸凹陷,戴着眼镜,有种斯文败类的气场。

    他正坐在赌桌前,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牌局。

    “夜枭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不赢不下赌桌,容易被高昂的赌注打动。但他运气不行,只会点不太高端的作弊手法,所以经常坐下就是好久。”

    贺涟真抬了抬下巴:“今晚和他赌的人也是老手,估计一时半会决不出胜负。”

    为了查清楚是谁袭击了他,贺涟真顺着线索找到了夜枭。

    “三巡会”来找他麻烦,从表面上看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但贺涟真总觉得还有隐情。

    踩点了一周,贺涟真不仅摸清了夜枭的行踪,还复制到了他的房间钥匙。

    他也有可靠的情报,夜枭会把记载重要信息的U盘,藏在房间的保险柜里。

    因为家学渊博,贺涟真无聊练手时,就开过所有型号的保险柜。

    以他从小到大犯错被没收的各种宝物为誓,他绝对能在半小时内解决问题。

    “你就待在这吧台附近等我,别乱跑。”贺涟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要是时间到了我没回来,你就什么都别管,先离开这里。”

    犹豫了几秒后,贺涟真从口袋掏出了把机车的钥匙。

    这个牌子的机车以其高性能和独特设计著称,而贺涟真拥有的更是全球限量款,价值抵得上一套小公寓,是他最心爱的座驾。

    钥匙的钛合金外壳上刻着专属编号。

    “要是遇到麻烦,你可以拿它去‘涤间会’找人帮忙。”他把摩托车钥匙递给明殊,万分不舍:“这把钥匙我向来不离身,你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

    “知道了,”明殊坐在酒吧旁,轻轻摇晃着酒杯,隐蔽的视线时不时掠过夜枭的方向,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贺涟真身上,言语中满是催促:“你快去吧!别磨磨蹭蹭的,时间紧急!”

    “我可是在给你想后路,没良心的。”

    耳边传来压低的抱怨,是被气笑的贺涟真。

    “使唤人倒是挺有一手。”

    随即,明殊感到发顶被宽大的掌心报复性地揉了下。

    她不满转过头,贺涟真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舞池里人影交错,西装下摆和裙裾暧昧纠缠。

    明殊将酒杯拢在指尖,她侧身避开一对相拥旋转的男女,轻盈地滑过舞池,朝赌桌靠近。

    铜制吊灯投下的光晕中,筹码与骰子碰撞的脆响若隐若现。

    明殊混进观战席,将眼前的局势尽收眼底。

    赌桌是块发光的圆形桌面。

    荷官身着笔挺的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在筹码与骰子间翻飞。

    赌桌四周环绕着皮质高背椅,夜枭深陷在中间的座椅里,鳄鱼皮鞋尖不耐烦地叩击地面。

    就如贺涟真所料,夜枭一直运气不佳。

    他们的赌局很简单,规则就是抽鬼牌。

    明殊到场的时候,夜枭手中只有一张牌,他面色凝重地从对方那抽出牌,发现是小丑时表情扭曲。

    “老林!”他咬牙切齿:“你出千!”

    “哎,这可不能乱说,”名叫老林的穿灰西装的男人挥挥手:“愿赌服输啊!”

    在这种赌局上出千是常事,但只要没被揭破,就默认是不存在的。

    夜枭自己也使诈,双方都对游戏规则心知肚明。

    这局是夜枭输了,这种赌桌的筹码一般都是昂贵的物件。

    “劳资新买的,还没戴热乎,便宜你了!”

    夜枭脱下手腕上的名牌表,推过桌。

    “再来!”

    “那我就笑纳了。”老林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别废话!今天要赢到你把裤衩子留下来!”

    夜枭正对的位置有架电视机,正在播球赛。

    似乎是支持的队伍上半场大比分落后,夜枭偶尔瞥两眼局势,本就严肃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就在明殊以为他会一直陷在赌局里的时候,局势突然发生了逆转。

    灰西装男人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焦躁地换了个姿势,单手捂住了腹部。

    但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很快渗出来。

    夜枭挑眉看向对方:“老林,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胃痉挛,老毛病了。”

    老林强笑着挥挥手,他状态不佳,抽到了鬼牌,输掉了这句。

    夜枭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他想要乘胜追击——

    “今天就到这吧!”老林再也支撑不住,他佝偻着身子:“对不住……”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双腿发软地向后退去,踉跄着撞开赌桌旁的椅子,跌跌撞撞地朝洗手间方向冲去,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喂!喂!”见叫不回人,夜枭把牌一扔,“搞什么啊,带不动的废物!”他扯松领带起身,舌尖抵住后槽牙,“真扫兴!”

    他挥了挥手,黑衣保镖围了上来,领口有若隐若现的纹身:“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回房间了。”夜枭回:“找两个漂亮小妞来陪我。”

    明殊看了眼时钟,贺涟真才离开十五分钟。

    她微微侧身,掏出手机,给贺涟真发消息。

    但手机显示网络故障,弹窗要求顾客用注册的手机号登录内网,看来酒吧里是接了特殊的信号屏蔽器。

    “还好意思说夜枭的运气差!这下倒好!”明殊在心里吐槽:“到底是谁的运气差啊!贺涟真!”

    她的指甲掐进虎口,眼看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黑衣壮汉开始清场,旁观的人自动让出路。

    夜枭站起身来,兴致缺缺地准备离开。

    却有身影逆行,夜枭对面空掉的沙发再次下陷——

    有人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要当他的对家。

    明殊把酒杯搁在赌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就结束了?”她遗憾地问:“我还没看够呢。”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打量着明殊:“你要干什么?”

    “我刚才在旁边看你们玩,这个规则这么简单,我也会啊。”

    明殊前倾身体,手肘撑在下巴,表现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浅薄模样。

    “哎,能不能带我玩?我想跟你赌一局。”

    “不是谁都有资格上我的台桌的。”夜枭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小姐,你能拿出多少筹码?”

    “如果是你身上的这些名牌包、珠宝首饰……不好意思,我全都看不上。”

    夜枭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我不陪别人过家家的。”

    她身上的确没有能让夜枭心动的筹码。

    那还不是因为,她真正重要的资产,都还在被卑劣的蛀虫们霸占。

    想到她就一肚子火气,这成功地点燃了明殊的斗志。

    贺涟真要去偷窃的U盘,很大可能也会记录了裘德·金和林薰的把柄。

    为了夺回拍卖行,她要掩护贺涟真,为他拖够剩下的时间。

    “唔,那这个作为筹码怎么样?”

    明殊突然掏出了那把贺涟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保管的钥匙。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明殊盯着夜枭眼底跳动的贪婪,微微一笑。

    “就玩刚才的项目,三局两胜的抽鬼牌,如果你赢了,这辆机车就是你的了。”

    夜枭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种限量版的机车根本有价无市,很难找到购买渠道。

    它在黑市上被炒作的价格早就超越了它本身的价值。

    “你确定要用这个下注?”

    “怎么了?难道很贵嘛?”

    明殊歪了歪头,看起来轻率又天真。

    “这是我男朋友放在我这的,他的跑车都有好几辆了,应该也不稀罕这种笨重玩意吧?”

    “呵呵。”

    夜枭原本有些败兴的神情一扫而空,他重新坐回赌桌,脸上满是兴奋。

    “有意思,那就来一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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