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铜锣一响,人群哗地围成个圈。

    “瞧一瞧,看一看,老少爷们儿瞧好了!今儿个咱飞刀美人给您演个绝活!”

    绸布掀开,萧宁玉用布片蒙着眼,双脚踩上一根颤巍巍的麻绳,粗布衣裳满是补丁。

    底下看热闹的闲汉们哄笑:“就这柴火妞也配叫美人?”

    “三刀,三刀定生死!”老胡高喊,手中三把飞刀寒光闪闪。

    第一刀破空而来,挨着她的耳朵钉入木靶,人群传来惊呼。第二刀直逼咽喉,她却不闪不避,刀尖飞来时微微偏头,刀锋只削断她一缕鬓发。第三刀最险,直取心口!萧宁玉一个侧身,飞刀擦着她的衣襟而过。

    她足尖轻点,麻绳猛地一荡,整个人如飞燕回旋,稳稳落地。

    掌声雷动,萧宁玉忙着下场收铜钱。

    “这丫头,怕是练过吧?”有个络腮胡的壮汉打量她,“寻常卖艺的,哪有这般身手?”

    “大爷说笑了。不过是混口饭吃,哪敢跟练家子比?”

    壮汉不信邪,一把攥住她手腕:“让爷试试你的底子!”

    她腕骨纤细,仿佛一折就断。壮汉得意大笑,正要再加力,忽觉掌心一麻。

    萧宁玉指尖在他合谷穴一按,他整条胳膊顿时酸软无力。

    “哎哟!”他猛地缩手,惊疑不定。

    萧宁玉已经退开两步,弯腰赔笑道:“大爷,小的手脏,别污了您的衣裳。”

    散了场,班子里的人挤在破庙里过夜。

    这是萧宁玉在杂耍班子里待的最后一晚,她已经攒够了进京的钱,明天清早就启程。

    萧宁玉独自坐在角落里,摸黑啃着硬馍,就着凉水下咽。

    “宁姐……”一个细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抬眼,看见小豆子。戏班子里年纪最小的孩子,才不过十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正怯怯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块用破布包着的热饼子。

    “给,给你……”

    萧宁玉怔了怔,没接。“你吃吧,我够了。”她淡淡道。

    “宁姐,我知道你明天就走了……”

    小豆子急了,把饼硬往她手里塞。萧宁玉沉默片刻,终于接过饼子。她掰了一半,塞回给小豆子。

    “一起吃。”

    小豆子咧嘴笑了,挨着她坐下,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含混不清地问:“宁姐,京城……是不是很大?”

    “嗯。”

    “比咱们走过的所有地方都大?”

    “嗯。”

    “那……你还会回来吗?”

    萧宁玉摇摇头说:“不会。”

    小豆子低下头,没再说话。

    夜深了,破庙里鼾声渐起。萧宁玉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庙外。月光冷清,照着荒草丛生的野地。她深吸一口气,朝老胡在庙外搭的草棚走去。

    班主老胡还没睡,正借着月光擦拭他那几把飞刀。见萧宁玉进来,开口:“要走了?”

    “现在走。”萧宁玉点点头。

    “知道留不住你。”老胡叹了口气。

    萧宁玉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老胡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是她这些日子攒下的,几乎全在这儿了。

    “你这是干什么?”

    “还你的。”她低声道。

    “我可没指望你还。”

    “一命之恩,不是银子能还清的。”她目光平静,“但眼下,我只有这个。”

    老胡盯着她看了半晌,把银子推回去:“留着吧,京城那地方,没钱寸步难行。”

    萧宁玉摇头,转身就走。

    “丫头!”老胡突然叫住她。

    “你这一去,是要杀人,还是要送死?”老胡的声音沉了下来。

    “都是。”

    萧宁玉回头,老胡猛地怔住 ——这丫头的眼神像淬过火的刀,冷得瘆人。

    三年前雨夜里,他在官道边发现浑身是血的她时,她也是这般眼神。

    “走了。”

    她转身没入夜色,京城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隔日晌午时分,京郊官道旁的茶摊挤满了歇脚的行人。萧宁玉戴着斗笠,混在人群里,要了碗粗茶,慢吞吞地啜着。

    茶摊中央,一个说书人正讲到高潮:

    “说到咱那位崔丞相啊——”说书人拖着长腔。

    “当年先帝刚咽气,咱们崔相就拖着病体跪在殿前,咳得那叫一个凄惨啊……”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说书人一拍醒木,“豫章王刚踏进殿门,崔相就扑通跪下了!”

    他惟妙惟肖地学着病弱之人气若游丝的腔调:“臣……咳咳……愿拥立新君……”

    茶客们哄笑,有人啐了一口:“佞臣!”

    萧宁玉指节泛白,茶碗裂了道细缝。崔瑾,你果然还活着。

    可是,萧宁玉记忆里的崔瑾,不是这般病弱佞臣。

    十年前的某个深秋,崔瑾在马背上三箭连珠射落飞雁。

    “好箭!”

    兄长萧明策的赞叹声犹在耳边。

    那时兄长还不是“先帝”,只是刚刚打下三州之地的起义军统帅。那时的崔瑾,也不是什么“崔相”,而是能骑烈马开三石弓的悍将,是萧明策最锋利的剑。

    十年间,崔瑾辅佐兄长萧明策从流亡宗室一直当到开国皇帝。

    萧宁玉自幼有武学天赋,却厌烦宫廷权术。萧明策无奈,将她雪藏在太白剑派。“宁玉,这乱世,你不必待。”

    可谁知,这乱世还是找上了她。

    她在天台山习武多年,只当自己是个寻常武者,逍遥自在。直到三年前,豫章王萧允权弑君篡位,屠戮宗亲,血洗太白剑派。

    掌门以命断后,师兄师姐的血浸透青石阶。师门只剩下她杀出重围,昏死在官道上,被路过的班主老胡所救。

    这些账,萧宁玉一笔一笔都记着。

    碗沿被她捏碎,指尖血渗出来,她却不觉。

    说书人还在唾沫横飞:“崔相这些年啊,那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只听一个满脸油光的商贩压低声音道:“听说刘侍郎要给崔相送美妾呢!”

    旁边人立刻嗤笑:“得了吧,谁不知道崔相清心寡欲?怕是那方面……”

    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下流手势,“不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萧宁玉缓缓起身,压低了斗笠走出茶摊,城门近在咫尺。

    崔瑾,十年了,是时候会一会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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