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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花楼

    “吱呀一一”

    京城之内第一的花柳场所万花楼之中,几名花魁个个都给这声响吓白了脸。

    为首的女子瞪了眼始作俑者,小声骂道:

    “你们一个个动作可轻些,不要惊扰到那位小祖宗。要是把她吵醒了,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呢。”

    人群之中霎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纵然我们姐妹几个再伏小做低又有什么用?除了妈妈,谁奈何得了她?”

    这一番话,惹得几个青倌连连点头。

    “白芷姐姐说得对,也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混世魔王,才不过三岁,成日里就将楼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奴家的客人只是想安静听个曲都不得安生。”

    “谁说不是呢,奴家一个月到头都没有几个客人,难得来了一个,还被这混世魔王搅合了,这让奴家上哪里诉苦去!”

    几个名动京城的姑娘美目露出如出一辙的迷茫,不得不说也是一幅极为美丽的画卷。

    “要我说,咱们还是得找妈妈说说理去!”

    “明珠姐姐说得对,咱们一起!”

    几个姑娘家风风火火跑去了后院,厢房里,也正热热闹闹得很。

    “我说小祖宗,你又折腾个什么劲呢,快和妈妈说,你把那炮仗埋到哪里去了?”

    身着一袭红衣的妈妈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个拨浪鼓不停地逗弄着。

    几个姑娘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小祖宗不在自己的厢房里安睡,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闹到妈妈眼前来了。

    那万花楼的妈妈媚娘是何许人也,早就听见了动静,只是懒得理会。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那个一身翠色薄衫,也就是前头提议的白芷站了出来。

    “妈妈…奴家几个…有话要和妈妈说。”

    媚娘的手里摇着团扇,迎面送来一阵格外浓烈的脂粉味。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那白芷硬着头皮,跪在媚娘的腿边,含娇带怯的哭诉。

    “奴家姐妹几个,求妈妈将阿倾送走!有她在,奴家几个真的是不愿意活了!”

    有了带头人,身后的几个对视几眼,也纷纷跪下。

    一群蒲柳之姿的少女,娇娇软软地将这些年的委屈说了个干净。

    “妈妈曾让奴家带过几个月的阿倾,那些日子,奴家身上尽是一股子羊奶味!和客人厮磨时总被嫌弃,他们说奴家是三个孩子的娘!”

    说话的是几年前风头无两的花魁菀儿,曾经是一票难求的美人,如今却只是个不温不火的红倌。

    “可不是么,若只是年纪小难带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无比顽皮的性子,奴家和恩客在床榻之间…她也要跑过来掀开帘子看上一眼!好几次…恩客都被…”

    哪怕是万花楼里的小倌,也只是最大十七八的姑娘,说到这些时,难免也会红了脸。

    这话被好几个小倌附和,显而易见,这是她们最大的困扰。

    媚娘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把玩着拨浪鼓的小人儿,还是没忍住感慨万千:

    “你们当我不知道十两银子买了个祸害回来,要不是看她生的粉雕玉琢,将来一定是个出众的美人坯子,我哪里会让她在万花楼里胡作非为呢?”

    白芷听出了媚娘话里的言不由衷,她的眼眸转了几圈,当下有了主意。

    “妈妈不要犯愁,依奴家的看,不如将阿倾送到临水镇的百花楼去,不是说那里出来的姑娘个顶个的听话,总比现在的混世魔王来得好些不是?”

    媚娘本不想做这个坏人,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主意。

    自己楼里的生意如今越来越消弭,要是再心软让这个小祖宗待下去,恐怕真有倒闭的可能。

    百花楼…虽然姐姐心狠了一些,但未免也不是一个好去处。

    或许到了那里,反而可以让这丫头磨磨心性。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把她接回来做头牌,也不是不可能。

    媚娘面上却是犹犹豫豫,半天才应了句:“都退下,让妈妈我再好好想想。”

    几个姑娘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这事多半是成了。要是妈妈不愿意,大可以当场拒绝,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们几个姑娘做主了。可这回,妈妈分明是犹豫了。

    那些个姑娘当即笑作一团,纷纷离去。

    媚娘站在窗边思索许久,还是决定给远在百里之外的姐姐送一封信。

    她们姐妹二人,一个叫媚娘,一个叫娇娘。

    她们的名字,是当初在红巷的妈妈给取的,那妈妈狠辣至极,也格外有本事。

    手底下的五个头牌,无一不是迎客的好手。

    有的人赚够了自己的赎身钱。有的人傍上了恩客,成了深宅大院里一个小小的偏房。

    而她们姐妹二人,则是例外。

    她们攒够了银子,自己成立了势力,各自执掌一家花楼,这一开就是十年。

    媚娘舍不得京城的繁华,立誓要在这里落脚。娇娘却是更喜欢外乡的风景,于是姐妹二人各奔东西。

    只是有着一层血缘在,她们二人始终不曾断了联系。

    媚娘外表凶悍,心肠却是极软。

    她的姐姐娇娘,则是手段更为凌厉些。往往万花楼里那些不成器的丫头,总会被送到她姐姐的手下历练一番。

    有的运气好,成了楼里的头牌,有的运气不好,便是死在了异乡。

    这浮世之中命薄的女子,多半也就是这么个境遇。

    娇娘的动作极快,前一天得了信,便紧赶慢赶跑来了。

    媚娘没办法,只好亲自替阿倾收拾好了行装,临行之前,怕她挨饿,又往她的怀里多塞了一盒子的桂花糕。

    “阿倾乖,娇妈妈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路上你可不要吵不要闹,听见了吗?”

    小粉团子把玩着手里的一块桂花糕,朝着媚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阿倾知道了!”

    “妈妈,你抱抱阿倾,阿倾和你说一个小秘密。”

    到底是自己养了三年的孩子,媚娘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舍的,于是俯身抱了抱。

    那个小身板趴在她的肩头,小声道:

    “其实阿倾没有埋炮仗,阿倾拿的那个炮仗就在后院的树下,妈妈可以不用找了。”

    “好了,不就是一个女娃娃,有什么不舍得的?”

    娇娘看着妹妹泪眼婆娑的模样,在一旁没好气地催促着,在她看来,这些女娃娃有一个算一个,不过是廉价的玩具罢了,哪怕是丢在街边,也没什么要紧的。

    “有什么要紧话一口气全说了,我楼里还忙得紧,赶着回去呢。”

    媚娘从地库里清点出九个不听话的丫头,连着阿倾的卖身契一起交到了姐姐的手里。

    趁着姐姐不注意,她快速抹掉了眼里的泪花,满脸堆着不达眼底笑意:

    “那便有劳姐姐了。”

    娇娘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过问什么。

    她这个妹妹一向如此,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宵禁前刻,一辆满是脂粉味的马车出了京城,没有人知道,夜半时,有个粉团子落了单。

    “这里是哪里呀?哎!车车!车车为什么不等阿倾!阿倾还没有上车!不要跑!不要跑呀!”

    阿倾坐在地上,不停的撒泼打滚,她以为这个新妈妈会和旧妈妈一样,喜欢躲在暗处捉弄自己。

    阿倾的眼睛溜溜的滚了好几圈,也没听见什么响声,她的小腿哒哒哒的走在路上,四处朝着角落里头看去,想要找到人踩在地上的声音。

    没想到周围却是安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黑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将她吞没。

    听着耳边传来的动物鸣叫声,小小的阿倾感到了害怕。

    这里是哪里呀…为什么新妈妈不等我…

    为什么…妈妈不是说新妈妈会对我很好的么…妈妈为什么要骗人…

    阿倾以后不顽皮了行不行?

    为什么要这么对阿倾…

    阿倾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股子名叫委屈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阿倾坐在冰凉的草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抹眼泪。

    到底只是一个奶娃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哭得眼睛红肿,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大半。

    阿倾哭得累了,就靠着路边的树杈子沉沉睡去。

    阿倾并不知道,奔袭到了十里之外的马车,这会子停了下来。

    “一…二…三…四…”

    “怎么还是不对?”

    娇娘皱着眉头清点人数,怎么数都对不上账。

    “数了三遍了,怎么就是少了一个?”

    娇娘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这些个姑娘上车之前都被蒙上了眼睛,捂住了嘴巴,用绳子缠住了手脚,是万万不可能逃脱的。

    这车上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一个人。

    娇娘在姑娘里头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驾车的亲信。

    那驾车的车夫这才一拍脑门儿,大叫不好。

    “先前那个格外伶俐的丫头说要下车小解,我停下吃了一口饼子,便把她给忘了!东家,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找?”

    娇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妹妹把那个奶娃娃抱给她的时候说,这是个机灵的乖乖,就是性子顽皮了些,但是很听话,不用绑着,这才饶过了她。

    可没想到,只是一时一刻的忽视,就出了问题。

    娇娘独自经营一家花楼,心中自有一把秤在,她叹息一声:

    “原本以为那姑娘是个好苗子,既然跑了,那便是没有缘分。”

    临水镇距离京城百里之外,没有官道,一路上都是泥泞的小路,夜里也时常会有狼群出没。

    与其去赌一个三岁的娃娃是不是还活着,还不如早些日子把车上的这些姑娘带回去好生调教。

    这一笔笔银两的账,娇娘还是会算的。

    不是她不近人情,只是这世道,好心并没有什么用。

    她做的一直都是朝人卖笑还钱的营生,要是个个都同情,个个都怜悯,哪里挣得到钱,又哪里养得活楼里那么多人。

    娇娘叹息一声,将手中那个娃娃的卖身契烧成了灰烬。要是你可以活下来,那就当作是我给你送了个自由身的身份,当作是礼物吧。

    “走吧,车赶得快些,我们还得回楼里呢。”

    那车夫叹息一声,只好又将目光放在了前路上。

    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阿倾揉了揉眼睛,看着全然陌生的景象,又一次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往哪里走,只好顺着小路一路向前。

    从白天走到黑夜,一刻不停的走啊走啊。

    到底是走了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小家伙并不清楚。

    她的腿短,身子也小。

    不单单是好几天没吃饭,甚至是连一口水也没有喝水。

    只是凭借着一个念头,她要往前走,她要看到人,看到人就会有东西吃了。

    在她饿得几乎要头晕眼花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人。

    “人!前面有人!阿倾是不是马上就有饭吃了!”

    等她看见一个大大的城门时,早就因为瞬间的激动晕了过去。

    守城的士兵皱着眉头提溜起这个浑身都是泥巴,看不清是男是女的小娃娃,感叹一句:

    “这都是第几个了,哎,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士兵小声嘟囔着,便将那小娃娃丢进了乞丐堆里。

    “老乞丐!送你的!”

    这年头,除了京城之外,无论是多豪华的地界,都有流民,像这样年纪,和家人走散了的,一个月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除了那些模样特别好的会被人牙子挑了去,剩下的多数是进乞丐窝讨饭的命。

    连那守城的士兵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阿倾再醒来时,是在一个老乞丐的怀里。

    老乞丐早年丧女,伤心之下得了疯癫之症,被家人赶出府邸,才沦落街头。平生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年岁不大的小娃娃来往。

    城中的士兵都知道,把孩子扔给老乞丐,他一定不舍得丢掉,怎么样都会给那孩子一口饭吃,一口水喝。

    这会儿老乞丐正把阿倾放在怀里,挡着风。见她醒了,赶紧从袖口掏出一张啃过一口的饼子。

    “小家伙,你饿着了吧?爹爹分你吃饼子!”

    看着老乞丐格外热切的眼眸,阿倾脆生生地应了声好,便接过那个邦邦硬的饼子小口啃着。

    没有人知道,这个年幼无知的孩童,未来会牵扯进怎样的祸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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