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召令，万象丛生，引其贪，牵其情，幻象阵，起！”
楚照微肃声喝道，只见地面上化出层层魔雾，紫色光圈上繁琐的符文乍显，层层覆盖在金光之上，很快吞噬掉云见安布下的相无形阵。
从阵内出来的只有楚照微和元殊，苍行澈明显被困阵法中。
云见安瞪着眼，霎时怒不可遏，提刀砍过去：“无耻魔族，言而无信，居然来阴的！”
元殊下意识去挡。
楚照微神色骤冷，一把将他推开，随后调动起全身的筋脉灵力，聚灵为剑硬抗风雪刀。她剑身一扬，竟硬生生地逼退云见安。
后者恼羞成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风雪刀卷起层层磅礴的仙力，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
楚照微腰身灵动地向后仰去，如灵燕翻飞，再一个敏捷利落地翻身后，右腿如疾风般连踢数下，逼得云见安差点摔滚在地。
卫知意上前扶住她，关切唤道：“少君...”
虎口处传来阵阵痛楚，云见安握着风雪刀的手隐隐发麻，她咬牙切齿道：“一起上！杀了这女魔头！”
眼见两人一同朝楚照微袭来，元殊也立刻加入，提醒道：“不要恋战，我们先走！”
楚照微起身一跃，从一旁闲置的晾衣杆上抽出一根厚实的棍子，重重一棍子直接朝云见安抽过去。
木棍虽是凡人用具，但浸润灵力后，却能将风雪刀刀身压弯。
云见安一见宝刀被磋磨，顿时大怒道：“女魔头你找死，还不快松手！”
楚照微只想为难云见安，本也没想为难她的刀，闻言就松开压在风雪刀上的木棍，转而抽在她屁股上。
重重一棍下去，云见安被抽得摔倒在地，她疼得面色扭曲，恶狠狠道：“放肆，你个死变态，你太放肆了！你给本君等着，本君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卫知意见状，赶紧从元殊手上脱身，挡在云见安跟前。
楚照微忍了忍，强行压制住多抽她几棍的念头，只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等着少君，将我大卸八块。只是...”
话锋一转，她语气凝重了些，似乎带了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大名鼎鼎的朝天都少君，竟不过尔尔，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说罢，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中木棍朝云见安扔过去。
棍子没扔在云见安身上，只是仍在她脚边，发出重重一声响，云见安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挪去。
楚照微见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生怕在呆下去会忍不住动手，她瞥了眼困在阵法中的小徒弟，一把拉过元殊：“走！”
云见安气急败坏道：“有本事你就别走！”
两人已经跑得没影，怕是根本听不见，云见安更生气了。
卫知意一将她搀扶起来，她便迫不及待替苍行澈解除阵法，嘴里不忘骂骂咧咧：“苍行澈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你不是精通阵道吗！怎么还能被一个小阵法困住！”
“气死了气死了，等本君救下你，你定要把她抓回来，本君要把她绑起来，狠狠抽她！抽死她！”
“什么鬼？这阵法怎么解不开...”
……
楚照微片刻也不敢耽搁，径直往魔界奔去。
途中，元殊察觉并非是去仙盟的路径后想要反悔，楚照微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无奈道：“你是当我傻，还是真以为仙盟公正无私？我若去了仙盟不仅得蹲大牢蹲到死，还得被人抓起来研究。”
“即便不去仙盟，也不该去魔族吧！”元殊技不如人，只能被迫跟去魔界，“我怀疑你前世根本就是魔族，你跟我说是仙门义士，不过是想引起我的同情心，利用我罢了！”
“过往之事，想再多又有何益？上辈子是人还是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辈子。”楚照微觑他一眼，淡然道，“我也并非是想利用你，只是我死得好好的，突然活过来，我总要讨个说法。”
“你是要去找兰既？”元殊明白过来，神色变幻几许，“你想找死，你带上我做什么？
楚照微道：“自然是因为你有用。”
元殊道：“我不要去，我不见她！”
楚照微嘴角微微翘起，笑得温和从容：“也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打赢我。”
元殊顿时歇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两人时速万里，半盏茶功夫都没停歇，可谓是争分夺秒。
可到了魔族边境后，楚照微开始变得犹豫不决，一步三回头，十分磨蹭。
元殊本以为她怕了，不好意思开口，善解人意道：“魔界那个龙潭虎穴有什么好闯的，要不别去了吧。”
楚照微托着腮，静静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元殊又道：“我们回去吧。”
楚照微叹了口气，突兀问道：“执清君当真很厉害么？”
“怎么问这个？”元殊不理解，但还是说道，“执清君身为仙门第一剑修，自然是无比厉害的。”
“那他的阵道学得如何？”楚照微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担忧之色。
“自然十分出色！”元殊骄傲道，“执清君乃是仙门正道楷模！”
楚照微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说他阵道学得好，那他怎么还没破掉我设的幻阵？”
元殊：“...相隔万里，你这都能知道？”
楚照微揉揉眉心，隐隐有些疲惫。
她传授苍行澈阵道时，最爱把他困在阵中，让他自己破阵——能出来就出来，出不来就待上十天半月。
她面上不会说，但背地里习惯留个心眼，只要小徒弟有破阵的迹象，她第一时间便能察觉。
可现如今，距离她将小徒弟困在幻象阵内，已经过去五个时辰，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次布阵与以往的教学不同，小徒弟若在阵法中久待，恐有不测。
楚照微很难不担心。
元殊见状态不对，诧异道：“你不会是在担心执清君吧？”
“没有。”楚照微否认，“我只是觉得，他并没有你们口中说得那么厉害。”
元殊冷笑着反驳：“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被打成重伤。”
楚照微：“……”
两人沉默片刻，元殊又道：“应该是执清君暗地里做了什么，他不可能破不了阵的。况且，朝天都少君就是阵修，有她在，你该担心下你自己，等下被追上了，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逃走。”
楚照微闻言，眼皮跳了跳，只是幽幽地“呵~”了一声。
不提云见安还好，一提她，楚照微就头痛。
云见安从小受尽千般宠爱，就连她也不敢轻易得罪，前世是能迁就则迁就。
今日实在是气狠了，才抽了她一棍子。
两百年了，修为不见长进，脾气倒是越来越大。
楚照微压根不敢指望她能破阵，只淡淡道：“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她也不管元殊是何反应，走到大树底下，靠着树桩休息，脑海里自始至终都是小徒弟青涩稚嫩的面孔。
她是记不清前世，但她隐约记得——小徒弟仇恨朝天都，连带着恨她，处心积虑接近她，只是为了求她庇护罢了。
重生以来，确实只有小徒弟一心一意维护她。
但楚照微没有和他相认的想法。
师徒两人算计颇多，无甚感情，可不知怎地，楚照微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里总是想起重逢后小徒弟怪异的眼神——似是幽怨，又带着点小委屈。
她使劲摇摇头，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小徒弟从小心思深，绝不会困在幻境中。
夜幕再次降临，楚照微半躺在树下假寐，也是此时，一些残缺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根本不受控制。
那些过往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回响：
“师尊，世间之事虚虚实实，难以捉摸，人心更是复杂难测，真假难辨。如师尊所言，这么多年的师徒情谊俱是虚情假意，弟子斗胆，敢问师尊，若弟子不愿献祭神剑，师尊可会清理门户？”
“师尊，澈儿想跟您讨个恩赏。若有一日，师尊真要杀澈儿，还请师尊用幻境诛杀，至少在幻境中，澈儿双亲皆在，家庭美满，师尊亦是真心爱护澈儿。”
“师尊，澈儿愿在幻境之中，永世沉沦。”
“师尊，澈儿愿意死在您手上。”
楚照微倏然坐起来，感到头疼欲裂，一阵窒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记忆中的片段不断闪现在眼前，十分陌生，却又无比真实，一时间令她难以分辨真假。
“师尊，您带澈儿一起走好不好？澈儿愿随师尊一同献祭。”
“师尊——”
这话像是一记炸响在耳畔爆裂开来，楚照微猛然惊醒过来。
元殊吓了一跳，反问道：“你怎么了？”
“回去。”楚照微低声呢喃，又重复了一遍，“我必须回去一趟...”
“你发什么疯？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又想回去？”元殊拦住她，不解道，“你不会真以为执清君破不了阵法吧？”
“没有。”楚照微嘴上反驳，“执清君能不能破了阵法，跟我有关系吗？”
她只是隐约想起一些往事，又怕小徒弟是真的认出了自己——
楚照微不敢深思，忙不迭往回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