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他

    初见祁然时,我还在望月阁高台上弹着我的琵琶。而他是被陈家小公子——陈拾拉来的看客。

    琴声早不似我那年的明媚开朗,其中只剩迷茫和痛苦,因为我忽然找不到我前半生的意义了。但不巧,城中恰好刚开始流行这种风格,我被众星拱月的捧上高台,可这只让我更觉迷茫。

    幻想与现实交替,我分不清我到底是江家的独女,还是望月阁的歌女。江家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像只笼中的困兽,孤独的在这世间打着转。

    祁然是第一个看穿我的内心的人。他说,这样不好的。

    “你是山林里的飞鸟,却被孤独困于笼中。这样,不好的。”他的神情认真到有些幼稚,却让我在这样的神情里看见了自己。

    认真的祁然,近乎带了些神性。

    就是这样的简单的两句话,却骤然惊醒了我。

    我想起来,我不该在这望月阁迷茫走过这一生的。这不是江家的作风,更不是我的作风。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江家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妄自菲薄。

    那日,我和祁然聊了好久,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当今谈到前朝。

    我渐渐发现,他是个浪漫的人。此处的浪漫不指他对谁浪漫或他会对谁浪漫,而是他的人生观很浪漫。而我独缺少这种浪漫。

    他喜欢在暴风中奔跑,在大雨天里睡大觉,在晴天与太学孩童们放纸鸢,晃动落满雪的松树,坐在高大的树上看人来人往,日升日落。和朋友们喝到酩酊大醉又一起吟诗作对。

    说这些时,他的眼中都是光,让人无端联想到夏夜里的星星。

    他说,这会让他感到生命的自由。

    我有些好奇,当朝太傅就这样纵容自己的儿子?

    他告诉我,早有太医诊断过他活不过15岁。

    而他今年已经19岁了。

    我才注意其有些苍白的唇,有些内疚。

    可他还是很开心:“可是这样的话,如今多活一天,和老天爷比都是我赚耶。”

    我被其乐观的态度感染了,不觉一起笑了起来。

    我敬他一杯酒:“那就敬生命的可能性。”

    他笑道:“我亦敬。”

    我们在这个春夜喝到大醉,一起大笑这人心易变。

    他精致却苍白的脸庞终于染上了一抹春色,为其添予了无限生机。

    我呆呆看着他,连眼也不眨。

    他凑到我眼前,笑我是个呆子。

    他说,哪有人一直盯着别人看啊,你长个心吧。

    可是我的心好像乱了。

    直至今日,时过境迁,我依然会回想起那日的悸动,那是我后来再难寻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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