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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壳金蝉

    自从知道要比武招亲后,季梓柔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整天忧心忡忡。

    现下,王上也免了她的功业,将她规禁在寝殿中。

    她似乎成了瓷雕娃娃,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都是撑着头看着那院落中央的凤凰树发呆。

    每当风吹过时,凤凰树上的金蝉就忽地叫得更响彻。

    吉安蹦蹦跳跳地贴近季梓柔,用它鼻子点嗅着季梓柔的手。

    感受到一丝冰凉的触感,季梓柔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季梓柔颔首,看着眼前的兔子,眸光一闪,含笑着将吉安抱入怀里。

    乌青的秀发滑落到胸前,季梓柔顺着吉安的绒毛,她不禁想起见到它的第一面。

    当时吉安是那么的小,和她的手掌一般大,如今也长了个子。

    经过悉心照料,毛发也更加光滑雪亮了。

    季梓柔将吉安放在腿上,轻捻着兔耳。

    吉安则轻咬着季梓柔的衣裙,粉嫩的鼻子时而抽动,这一行为似乎是在表达好久不见的想念。

    安静片刻后,卿月带着洗净好的水果走进来。

    见到公主,她心里就不由得欢喜起来,她嘴笑绽开的笑就是最好的证明。

    卿月将果盘放在桌上,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妙人儿:“公主,今儿个难得闲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季梓柔仰躺在榻上,将一颗晶莹圆润的葡萄抛到嘴中,赖散地反问道:“卿月姐姐有什么建议?我现在只感觉好不适应呢。父王不让我练箭,也不让我去马场,这一天好无趣呀。”

    卿月用袖扣掩笑未语,季梓柔继续说道:“还有你,除了规束我就是规束,你还不陪我玩,我不服气!”

    季梓柔嘴里含着葡萄,说话显得不大清晰,可那模样却实在惹人怜笑。

    卿月讨好般跪坐在季梓柔榻前,双手扶上她的膝头,轻轻晃了晃说:“公主莫要取笑婢子了。婢子方才听公主念道没人陪,好巧不巧,那韩尚书的千金就在宫中,此刻就在前殿,公主可要一见?”

    季梓柔闻此,微挑眉头,歪头向卿月再次确认:“是那个韩姝桐?”

    见卿月点头,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一口应下了。

    卿月“诶”了一声,便欣喜地去唤人了。

    季梓柔将怀里的吉安放在榻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兔毛后,又坐回榻上等待着。

    不一会儿,卿月就领着人走进亭院。

    韩姝桐一如既往地温柔安静,身着黄色儒裙的她,宛如含苞的郁兰,光是站在那里,便叫人挪不开眼了。

    进到寝室中,卿月便离开了,留下这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在一处。

    韩姝桐刚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便被季梓柔拉到她身旁坐下。

    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待看到季梓柔那如水般的眸子后,变成了欣然接受的自若。

    二人坐在一起,像姊妹般,各有各的美。

    季梓柔天生贵矜,帝王血脉让她自带光芒,而她柔和的性格又让她有着亲人的吸引力。

    韩姝桐乃大家闺秀,一言一行尽显教养,也难免有些距离感。

    如果说韩姝桐是芳香高雅的郁兰,季梓柔便是高艳却不落俗的凤凰花。

    一个清冷美人属脱世的仙鹤。

    一个艳奇美人属傲人的凤凰。

    季梓柔将水果推到韩姝桐那侧,好奇问道:“姝桐今日怎么进宫了?上次一别,我便没再听过你的消息了呢。”

    韩姝桐想了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向棂窗,看向面外的凤凰树,柔声说道:“这凤凰树应当有很长的历史了吧,那枝干很粗了已经。”

    季梓柔不明所以,也将目光转向那棵郁郁葱葱的凤凰树。

    “树上的金蝉也好是聒噪。”韩姝桐收回目光,看向季梓柔。

    季梓柔蹙眉:“姝桐是觉得有些吵?那我这就命人将这蝉逐了去。”

    话毕她就扬手准备唤人,但被韩姝桐出手拦住了。

    韩姝桐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上古傅子假借金蝉脱壳之法,大免于斩杀。”

    见季梓柔不解,继续道:“姝桐不才,只一愚法,还望公主答应,和亲一事,我愿作殿下的金脱。”

    季梓柔在震惊中消化着韩姝桐的话,

    她有些迟凝地将心底的话问出:“姝桐,你老实说,这话是谁教你的?”

    韩姝桐抿唇不语,白皙的脸颊瞬间泛上一层粉红。

    下一秒,她攥紧拳头,干脆跪在季梓柔面前,双手揖在额前,叫了一声“公主。”

    季梓柔见韩姝桐这般,愣了一秒后,马上反正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可韩姝桐态度坚决,仍跪地不起,只见她抬起头。

    在抬头的同时,珍珠般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着季梓柔呜咽道:“殿下,韩府世代皆受恩于官家,姝桐更是承了殿下您的救命之恩。姝桐得知消息后,心痛不已,臣女自荐枕席,如若洛将军失败,臣女愿意替殿下前往北明。”

    说完后,她再次叩首。

    十七年来,季梓柔的脑袋从未像如此混乱过,完全愣在了原地。

    除了那聒噪的蝉鸣,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风无声地拂过季梓柔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咽了咽口水,弯腰扶起韩姝桐。

    她蹙着眉,从怀里掏出绣帕为韩姝桐拭去泪水,用看似很平静的语气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搞错了?上回马匹失控,分明是我将你撞倒了,是我伤了你,何来救你之说?”

    韩姝桐敛息,轻轻摇了摇头,发髻上的鹅绿的珠环厮磨碰撞,传出清脆的响声。

    尔后她说道:“不,殿下,臣女与殿下的初见应是六年前,那天是桔祭节。”

    她试探性地观察着季梓柔的神色,见她一脸茫然,心里不免失落几分。

    “桔祭节福席解散之后,我被歹人骗至寺院后山,那时我父亲刚刚上任尚书之位,因在朝堂之上直言不讳,得罪了很多人,那歹人欲以我来要挟韩府。

    我发觉不对后,趁他不注意逃了,但回去的门被锁住了,我就拼命向山上跑。

    山上树木茂盛好隐藏,为我争取了一点时间,可最后没有等来我父亲,等来了却是那歹人的同伙。

    我没有藏匿经验,不一会儿便被发现了,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灭口。正当我万念俱灰时,您一支箭羽射下了将要刺向我的匕首。”

    说到此处,韩姝桐不免因害怕而颤抖起来,季梓柔握住她的手慢慢摩挲,想要以此给予她力量。

    韩姝桐闭了眼,呼出一口浊气后接着说道:“那歹人见来人了,便不做过多纠缠,很快就撤了。

    我在慌乱中,见您逆光而立,夕阳的余辉映在您的身上,很耀眼。

    便是自那以后,我下定决心要追随于您,我每日精学于案牍,为的正是有朝一日能为您出谋划策。

    殿下,我想站在您的身边。”

    身前的人眸含泪光,神情中却无一不透露出真挚与坚定。

    季梓柔心中一丝暖流滑过,待温暖席卷了整个周身后抬了抬头。

    她心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段记忆了呢?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有问。

    季梓柔面无神色看似很镇定,但是因慌乱而疯狂眨巴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她眼神飘忽不敢与韩姝桐直视。

    后来也是察觉韩姝桐一直注视着的目光后,才清清嗓子,同样的回望她:“姝桐啊,我也很是愿意与你结交,但你和亲一事还不用你来担,目前还不至于你替我,这件事情会有很多转机的。”

    说完这话,季梓柔自己先是不信地苦笑一声。

    韩姝桐垂下眼,抿着朱唇未语,瞧着乖巧至极。

    看得季梓柔心里更是涌上万般复杂的情绪。

    她柔声道:“为什么一定要靠牺牲女子的一生来换取生机呢?这岂非可笑?如若真要这样,那世间天道究竟为何?”

    话毕,季梓柔眼神早已失焦。

    她看着无形的远方,仿佛要透过宫闱院落,透过浩瀚星辰去看一看那天道。

    悠然回神,她咬咬唇说:“姝桐,金蝉是自由的,它生于天地间,没有羁绊与束缚,因此可以选择脱壳保全自己。

    而我,处帝王之家,学的是苍生之术,系的是黎民之计。

    我想,我应要负起王室的责任,我并不想将无辜之人卷进来。

    所以,今日你只当与我叙旧增进姊妹之谊,其他的莫要再提。”

    听此,韩姝桐心觉她果然没追随错人。

    她的公主怀有大爱,正直善良且勇敢。

    可也正是公主这般,才让她心甘情愿为她奔赴。

    韩姝桐还想再辩说些什么,刚一开口,一块软糯香甜的桃龙糕便塞到嘴巴里来了。

    她先是一愣,待看到季梓柔后便眉间舒展,用手扶住了糕点。

    季梓柔则移开目光,转身抱起身旁的吉安。

    韩姝桐瞧着公主笑的那般灿烂,心里更是酸楚。

    但既然公主已经发话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坐在榻上看着季梓柔低头轻抚着吉安,她的心也随着季梓柔顺毛的动作慢慢平静下来。

    玉华宫内。

    凤凰树上的蝉愈叫愈烈,它躲在青翠的树叶后,因阳光太过毒辣,它试图利用不停扇动翅膀获取一丝清凉。

    云卷云舒后,它的背部开始微微隆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起,慢慢地背部的缝隙越来越大,它崭新的躯体渐渐暴露出来。

    原本蜷缩在旧壳内的翅膀,此时也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展开,逐渐变得宽大而透明。

    在阳光的映照下,翅膀上的脉络清晰可见,就像精美的蕾丝花纹。

    蝉蜕挂在了树上。

    而那蝉子舒展身躯,高鸣一声后,用新获的翅膀飞向了那湛蓝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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