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起,警惕的看向周围,喝道:“谁!”
言易:“后面。”
言翎转身看去,对面榕树下站着一个男人,戴着帽兜,看不清脸。
言翎设下的阵法还未解除,言易进入后院,阵法没动静,是因为师父给他身上设下灵契,还给他做了能隐藏妖气的护腕。可面前的男人很明显不是人啊!可……有没妖气,阵法有没个响应。
言翎心里有个最坏的想法:大妖!
言易已经妖化,手变成狼爪。把言翎往身后一拉。
言翎看着他的动作,心想:我也能保护你的。可言易都妖化了,那么对面的男人就是妖!
他避开言易的狼掌,手握紧剑柄但没拔出,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男人注意到言翎的动作,感受到他的不安,坦言道:“别担心,我就是来看看。还有……你手里握着的雷火符对我没用。”
言翎默默地雷火符换成雷电符。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妖了?!
男人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慢条斯理的说:“下次见。”
言翎满脸惊诧下意识接话:“还有下次?!”
回应他的是一道劲风袭来,言翎被地上的香灰弄的睁不开眼。
言易已经恢复人形,开口道:“知道怎么对付大妖吗?”
言翎揉着眼睛,回道:“知道,内丹。”
言易点头道:“但你打不过。”
言翎在地上收拾着香灰和盐,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回道:“我知道。回家再说吧。”
两人回去已经是亥时了,越靠近家言翎的脚步就越沉重,他很紧张。对此,身为妖的言易不能理解言翎现在的状态,只是回个家又不是去死?
打开大门,跟言翎预想的一样,师父没睡,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坐在大院里等着他们。
看到那鸡毛掸子,言翎手心就一阵发麻,他小时候皮的很。有一天师父就看到隔壁大婶家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家小孩儿打屁股,觉得格外好使就买了一个,但他觉得打屁股太伤孩子自尊,就改为打手心。
“师父……晚间夜凉,您为何不进屋等……”言翎声音越说越小声,最后基本像蚊子叫。
“也知道是晚间了。”言器冷脸薅着鸡毛掸子朝言翎靠近。
“我错了。”言翎伸出掌心,跪的干脆利落。遇事不慌,先认错再说,这样师父打的就不会太狠,这是他从小到大总结的经验。
言易察觉到气氛不对,伸手想要拦,“先生,您别……”
“你也给我把手伸出来!”言器打断道:“阿翎,师父怎么跟你说的?早点回来早点回来!早点是什么意思?还需要师父给你解释吗?”
“不用。”
“还有你,天天护着。他七岁的时候你护着,他十七岁了你还护着!怕他吃亏吗?这小子比你还机灵着呢!”
他们各挨了三下,言器也冷静下来了,把言翎从地上拉起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道:“知道你有话说,先进屋吧。”
进屋后,言器给言易言翎煮了姜茶驱寒。
言翎接过姜茶吹凉后直接一口气喝完,赶忙道:“师父,乌佞庙后的枯井里有一堆白骨,我看着像是人骨,那还有个大妖!”
言易纠正道:“不是大妖应该是人。”
言翎啊了一声,不解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妖化?!”
言易诡异的沉默,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姜茶。总不能说是因为怕你有危险下意识吧,要是他这么说,恐怕会被他们两人给念叨着。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又喝了一口姜茶,慢慢道:“我关心则乱。”
言翎:“……”
言器啧了一声,叹气道:“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人看到?言易你最近先别出门。明早我和阿翎先去那边看看。”
言易点头道:“知道了”
“他是人?”言翎还在纠结这个事:“不应该啊!但那就风怎么解释?”
言易:“晚间风大。”
言翎:“……”
这个说法也太牵强了吧。
“好了好了,”言器把他们手里的杯子都拿走,“都去睡吧,再不睡小心吃小孩的乌佞妖来找你。”
最后一句是对言翎说的,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来自心里的恐惧。
这句话对言翎百试百灵。
言翎一听,立马回房睡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翻来覆去直至天明。
清晨,言翎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跟着言器出门。
一路上哈欠不断,言器看着他眼下乌青,知道他昨晚没睡好,指不定又在瞎想。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想太多,师父在。”
“嗯。”
师徒二人到乌佞庙时,后院已经围满了人。
“有人掉进井里!”
“我嘞个亲娘啊,这井还挺深!”
“有没有人搭把手啊?”
两人顿感不妙,赶忙往里面挤。言翎用手护着他言易:“麻烦让让!抱歉抱歉,麻烦让让!”看到站在井口手里还拿着一根粗麻绳的李叔,见他要下去,连忙拉住他:“李叔您这几天腰伤到了,还我来吧!”
李婶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是啊,你可别折腾了!小翎你也小心点!”
言翎拿过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绑在对面的榕树上,还有一堆人拉着,言器按住他的肩膀,在他手腕上绑了一根红绳,“小心点。”
言翎把麻绳放下井中,慢慢往下降。心里生疑:“我分明在昨晚和言易把井盖好,石头也搬回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掉进井里?”
师父绑的红绳会发光,把井底照的很亮。言翎落到井底,先是闻到很浓烈的酒气,不禁皱眉,随后就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言翎上前把那人翻过来,看清脸后。他有一瞬间不想救了,那人是陈屠夫家的亲戚陈大勇。言翎不喜欢他,经常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师父在的时候还好,师父不在的时候他又会说师父也不要他了。
但师父教导他,身为捉妖师,除了捉妖更要救人。
言翎为陈大勇把脉,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你现在是昏迷着,多半是喝大的。可奇怪的是身上并没有伤,这么大块头掉井里为什么会没有伤呢?
言翎心道:“算了,先把他弄出去。”
他把麻绳牢牢绑在陈大勇身上。拉动麻绳,朝上边喊道:“可以了!”
李叔听到声响率先拉动麻绳,喊道:“大伙们帮帮忙!出出力!”
“三、二、一!”
“走起!”
李大勇被众人缓缓拉起,言翎戴好手套蹲下身,他已经确定了那是一堆人骨。把白骨都收进乾坤袋中,又继续在井底摸找着。
枯枝、干草、泥土、虫子……
还真让他找到东西,一个扁扁的东西。但上面全是泥土,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麻绳再次落下,言翎再次检查了一下,确定这井里除了虫子就是虫子,没有别的东西后,麻溜的抓着麻绳爬上去。
外头的人见言翎爬出来时,赶忙上去问他:“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下边有什么吗?”
言翎摆手说了一句没事儿,冲言器点点头。
一群人围着陈大勇,见他满身酒气,怎么叫他摇他都不醒,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接了一盆冷水直接把他泼醒。
陈大勇大口喘息,身体剧烈起伏的,看清周围的人,慌张道:“井里有骨头!有骨头!”
“莫不是一些别的东西?”
“不不不,”陈大勇哆嗦道:“是人!是人!我看到了!我还拿起来了!”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刚上来的言翎。
言翎被他们的盯着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下意识看向言器。
言器走到他身前,对众人说道:“确实有此事,待我和阿翎会去看看。”
“啊?好好好!”
“但我们这也没有哪户人家丢人的啊!”
“劳烦您了。”
言翎对着众人颔首,带着言翎回去。进了院,言翎连忙就把乾坤袋递给言器,道:“除了骨头,我还在底下找到一个东西,或许和他的身份有关吧。但是太脏了,我先去把它给搓掉。”
言易早就在院里等着,他帮言器把乾坤袋里的骨头都拿出来,拼好。他皱眉道:“有妖气。还少了右臂。”
言器:“那里还真有妖……”
言易:“或许不是,有可能被妖所杀再扔入井中。”
言器摇头叹气,走到言翎身旁弯腰看他手里已经洗干净的东西是半块玉佩,心里咯噔一下。
“阿翎,你腰间的玉佩……”
言翎微微一愣,他抬头看向言器,以往清澈的眸子里透露出迷茫还有一丝紧张,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玉佩。
师父曾跟他说过,在乌佞庙里捡到他时,他的手里就抓着半块玉佩。
他将两块玉佩合并,虽不能说是严丝合缝,但确实是一对的。
言翎感觉手中的玉佩有点烫手。
玉佩的后面刻着一个“云”字。
“阿翎想去找家人吗?”
言翎缓缓开口:“我的家人就在我身边。”
“你也该出去看看了。”
“我天天出去。”
言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屋里走去。言翎这次没有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言器的身后,而是安静的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声不吭。言易站在他身侧,轻轻的拍着他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言器从屋里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封信。
把信里塞到言翎手里,道:“去京城,检灵阁。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叫季斥闲的老头,阿翎你去那里历练一月再回来。”
“师父和小易在竹虹镇,在家等你回来。”
“听话。”
言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离开竹虹镇。耳边时不时响起临走前师父的叮嘱。路上还碰到李婶,问他要去哪?言翎随口说:“京城。”
李婶惊道:“这么远啊!要去多久?”
言翎道:“一月。婶,能不能劳烦您这一月有空到我家看看我师父和我哥,让他们好好吃饭休息……”
李婶爽快的应道:“嗐!都是小事,小翎你去京城有没有地方住啊?婶的儿子清和,你认识的,他和也在京城,你要不去他那边住着?”
言翎摇头谢绝道:“谢谢婶,师父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我有空就去看看清和哥。这一月就麻烦婶了,我……走了,婶再见。”
“好,好。”
李婶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无声的叹气。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