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等我长大了就是大人了吗?]
[不是的呦~ 有些大人只是年纪大一些的小孩罢了。]
[那什么是大人呢?]
[大人啊,大人就是能为自己的心撑伞,也能为别人的心遮风挡雨的人。]
[那奶奶不是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哦,我需要安安为我打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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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别过头,不想让宁方圆看到自己的慌张,“那你呢?你的心里也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吗?”
宁方圆收回手,打趣地说:“我没有心。”
一提到自己的事情就转移话题,宁方圆的保留让凌安不悦。
“切,不想聊就别说。”
“我不需要,这是累赘。”宁方圆解释道:“我的工作不让我有心,很多时候我必须残忍,才能完成工作。”
“需要残忍到胳膊和脖子上都是疤?”
凌安给宁方圆涂药时看到,长短不一的疤痕,歪歪扭扭地趴在宁方圆肌肉线条清晰的手臂上。
看上去是刀伤、也像是勒伤,有些地方伤痕是反复摩擦产生的。温欣悦被纸划破手都会担心留疤,凌安说她娇气,她会反驳说:“女生留疤就丑了。”宁方圆也是女生,她不在意吗?
宁方圆摸了摸脖子,想到了酒吧的事情:“上次在酒吧,脖子上的伤,吓到你了吧?”
“不至于。”凌安回忆起她酒吧的模样,脆弱却充满杀气,一匹负伤战斗的狼。与现在完全不同。“只是觉得,受伤的时候应该很疼。”
宁方圆惊讶于他的回答,除了盛戎,看过这条疤的人都会被吓到,他果然……很特别。
工作守则第一条:合约期间,若非达成任务需要,不能同客户谈自己的私事,避免同客户产生情感。有了情感,就无法理智。但是,宁方圆突然产生叛逆的想法。也许受凌安的影响,自己也开始无法无天。
面对宁方圆的沉默,凌安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她继续自己的故事……
“不疼,当时顾不上疼。”宁方圆缓缓地讲述这个故事。
“那个客户平时很正常,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平和温顺。她喜欢拼图,经常送我她的作品。”
“但是她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看到皮带,就会发疯,不受控制地攻击身边的人。”
“为什么?”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一直是很软弱的人,在学校被欺负也不懂得反抗,父母忙于工作也没有管她。最后,厌学发展为抑郁,只能休学。她爸妈担心影响学业,请老师来家里讲课。”
“直到一天……一位男老师对她实施性侵。他用皮带将她绑起来。女生被吓傻了,完全不能动弹。”
“她没有告诉父母吗?”凌安问道。
“没有。”宁方圆叹气,“准确地说,她不敢。她怕父母会嫌弃她。”
“之后呢?”
“第一次的成功,让这位男老师变本加厉。每一次上课,都会对她实施侵犯,逐渐演变为性虐待。某一天,在男老师施暴的过程中,女孩受刺激,分裂出另一个暴力的自我,保护自己。”
“等她回过神时,男老师已经被打昏。女孩报了警。她的父母觉得丢了家族的脸面。用钱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是再也不让她与外界接触,还雇佣我看着她。”
凌安觉得割裂,没想现实生活比电影更加魔幻,“之后呢?你怎么受伤的?她无意间看到皮带,攻击你?”
宁方圆回忆当时的场景,仍心有余悸,还是笑了笑说,“不是,我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凌安发现她回忆起很艰难的时候都会笑,心想:她在告诉我一切已经过去了吗?还是安慰自己呢?
“她经过长期的心理治疗取得了成效。长达一年的时间,她虽然看到皮带会浑身发抖,对着物品发泄情绪,但是她不会攻击人了。”
“所以,在进行最后一次治疗时,我们想要验证治疗效果,所以故意留了一根。没有人能想到,她的暴力人格突然出现了,她用皮带勒住我的脖子。”
“她发疯时力气很大。面对绝对的力量,培训时学过的擒拿术、拳击、柔术技巧都没有用。而且,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事发突然,我错失了挣脱的最佳时机,试图摆脱束缚,结果越挣扎伤口越深。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
宁方圆又笑了笑,凌安觉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别人在场救你吗?医生呢?”凌安不由地问。
“她爸妈希望她能杀掉我。所以,最后一次治疗特意选在家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将门反锁。他们骗医生诊疗推迟。”
凌安听的心惊,生气地说:“C,为什么?”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还有一个男孩,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的姐姐是精神分裂症,他们村的女孩子是不会嫁给他的。”
“他们担心我会泄露这件事,所以将计就计,打算解决了我。之后,把女儿送到外省的精神病院,永远不要回来。再对外说她出国留学。过几年说她定居就好了。这个人就消失了。”
凌安心中怒气直冲脑顶,“什么畜生!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后来呢,你怎么逃脱的?”
“他们不知道医生是我们公司的人。医生觉得奇怪,因为一直是我跟他约时间,所以他问我具体原因。我没有回复。他联系不上我就通知了盛戎。幸亏他带人及时赶到,不然我就完了。”
“这样就结束了?应该让他们蹲监狱,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凌安生气地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充满戾气地说:“报警了吗?”
“怎么可能?客户信息必须保密。就算对方违约我们也不能起诉,这事情一旦被圈里人知道了,我们的生意就不要做了。”
“我们一笔生意百万起跳,最多酬劳能上千万。能找我们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保密都做不到,我们就不要干了。”
“这事也怪我工作不小心。”宁方圆拍了拍凌安的肩膀让他坐下,“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多亏了这笔赔偿金让我还清了公司的高昂培训费,赎回自由身。”
凌安想着就窝囊,被垃圾算计了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还有你的客户,她怎么样了?被送到精神病院了吗?”
“送去了,又出去了。”
“她逃出来了?”
“差不多吧。她从父母那里听说了对我做的事情,就听从他们的安排去了精神病院。我们通知了他的‘男朋友’,这人很深情,把她从精神病院接出来治疗了。之后,治好病,俩人还结婚了,挺幸福的。上次你在酒吧见过的,袁鸢和池垒。”
“抱着你哭的孕妇啊?”宁方圆点了点头,凌安接着说:“看上去被保护得很好,没想到还有这段故事。”
“医生治好的吗?”
宁方圆摇了摇头,“自己治好的。”
凌安疑惑地看着她。
“趁着池垒出差,就是酒吧老板。她网购了一堆皮带,把自己锁在屋里天天看着,进行脱敏治疗。她连遗书都写好了,我一份,池垒一份。可能我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吧,所以她一直很愧疚。”
“后来她跟说,横竖都是死,那我不如死在自己手里。就这样自己给自己治好了。”
“她说过一句话,我印象挺深刻的,她说:当时我就对自己说,我不需要一个暴力的人格,我本身就很强大。所以说,人呐,就要对自己有积极的评价。自我认知可以改变行为。”
凌安被故事震撼到,不过……这不是客户的保密信息吗?宁方圆如此信任我?
凌安心底乐开花,表面却假装冷酷地说:“你这样不违反保密协议吗?”
“不违反啊,袁鸢把这件事情写进了博客,还接受了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她父母还被人肉了,不仅他们村的女生不嫁给他儿子,估计全国的女人都不可能嫁到他家。”
宁方圆想想就觉得爽,凌安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这就是报应!活该!她跟父母还有联系吗?”
“有,毕竟有血缘关系呢。”宁方圆停了一下,看着凌安吃惊的表情,接着说:“所以正打官司断绝关系呢。”
凌安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粗鲁地将红花油塞到她手里,假装恶狠狠地说:“果然没有心,自己上药吧。”
“凌安,作为回礼,送你。”宁方圆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坠子,放在凌安手中。
“这是什么?”凌安看着粉色的御守,布料有些褪色,但是几乎没有磨损,看得出宁方圆很爱护它。
“护身符。”宁方圆的食指点了点脖子,说道:“它保护我逃过一劫。”
“为什么给我?”凌安看着手中的御守,觉得很重。
“跟你做朋友的诚意。”宁方圆和煦且真诚的微笑,凌安陷入她的笑容,心跳加速。
“你经常打架,比我更需要它。”
凌安觉得刚才感动的自己很□□,将它揣进兜里,负气往房间走。
宁方圆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贴身戴着才能发挥作用!”
“封建迷信!”凌安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说。
宁方圆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弯成月牙。
手机屏幕亮起,宁方圆眼眸一凛,接起电话,“凌伯母,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