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稀里糊涂的表白。
chapter 8
Dean躺在那儿的样子和宿醉时很像。一样的浑身泛起潮红,呼吸急促而颤抖,紧锁的眉心永远在忍耐,忍耐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他都很擅长。
那双漂亮的眼珠此时在紧闭的眼皮下颤动,不知正沉湎于哪段梦境。Sam的手掌轻抚他滚烫的面颊,居高临下俯视,想:你的梦里有我吗?
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里,很常见的学生公寓,个人房间里自带浴室,有花洒和一个小浴缸。Sam过去把水龙头打开,试了试温度。
那边Dean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难受还是又在做噩梦,嘴里哼哼唧唧,偶尔夹杂听不清的话,在床上挪动翻身,又咚一声滚到床底下去了。
Sam走过去把他拽起来,“不要乱动,”他说,“别给我添麻烦。”Dean因为那一摔睁开了眼,可惜只有一下,也不知看没看清人,听见Sam的话几乎没有反应,很快又晕晕乎乎歪倒下去。
那边水放好,Sam只犹豫一下,就决定先在这儿把Dean的衣服脱了。尽管Dean一直是酒吧派对上女生们最爱的下酒小菜,预备着想当他女友的大约能从这儿排到阿拉斯加,可他的衣品着实糟糕,基本是衣柜里有什么就穿什么,能受欢迎成那样大约纯靠脸撑着,就比如他此时身上这套,搭配上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看得人直皱眉。
Sam脱掉他那件发皱的牛仔夹克,又去脱里面的圆领上衣,Dean显得很不配合,动来动去不让他碰,可惜发烧又昏睡让这点微弱的挣扎毫无作用,Sam像固定一只被剪指甲的猫一样摁着他,轻而易举压制了所有反抗,利落地把他脱得不着寸缕。
寒冷让Dean蜷缩起身子,下意识要往角落里钻,可惜Sam没给他机会,扯住他的脚踝把人拽回来,打横抱起,往浴室里走去。
水放满了浴缸,Sam把Dean放进去时怀里人瑟缩了一下,一只手勾住Sam的上衣,似乎缺乏安全感。Sam动作轻柔又强硬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挤了两泵浴液给他简单擦洗身体。
氤氲弥漫的水汽盈满整个浴室,此时Dean终于迷迷瞪瞪把眼皮掀开,隔着雾气看眼前人,神情有些呆滞。
见Sam没理他,他盯了一会儿,忽然红了眼眶,泪珠和脸上的水一起滴滴答答往下掉,仿佛伤心到极点,高烧的热度混着渴盼,这样的哭泣只在十岁大的稚童身上见过。
“Dad。”他说,单单一个词从唇间吐出,脸上在哭,眼睛里却又笑起来,好像很高兴又很委屈,大脑被烧得混沌一片,眼前的面孔也模糊难辨,只剩下无穷无尽海一样的委屈。原来我生病了你还是会关心,原来你不是只爱Kate和Adam,可我之前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呢?
Sam抬头看他,读懂了他眼里翻涌的话,突然伸手掐住他的下颚,把脸凑近:“不是Dad。”
手指很用力,Dean明显痛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躲又挣脱不掉。
“不是Dad,”他重复一遍,鼻尖相抵,“是Sammy。”
Dean的眼睛稍稍聚了聚神,嘴唇蠕动两下,声音轻不可闻:“……Sam。”
下颚上钳制的力道一点没松,逼着Dean去直视那双在水汽里依旧冰冷锐利的眼眸,苔原一样的绿又深又沉,语气几近命令:“是Sammy。”
Dean轻轻抖了一下,有一瞬间畏缩,却还是不得不含混地唤:“S,Sammy。”音节都压在舌底,好歹还是说出来了。
“Good。”Sam夸奖他。
发烧的人不能洗太久,不到十分钟,Sam把湿漉漉的人捞起来,仔细擦干,又用干毛巾裹着,塞进厚厚的被窝里。
倒了杯热水又拿了药,回来时Dean的眼睛又闭上了,Sam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掰开嘴把药和水都喂进去。他喂的很慢,Dean倒是没呛到,只是喝一半洒一小半,水顺着滑到脖颈,嘴唇红通通的,多了一层水润的光泽。
又把人放回去,看他睡得半梦半醒,迷糊中自言自语来一句:“我在做梦吗……”
Sam告诉他:“是,你在做梦。”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下一秒对方头一歪,像是又睡过去。
窗外黑漆漆一片,看不清雪是否还下着,暖黄的灯照得一间卧室像一座孤岛,在漫长的冬日里孤零飘泊。Sam站在书架前,下层是一些水瓶文件袋之类的杂物,上几层是几本书、AC/DC的专辑,还有相框,有和同学拍的,也有些是颁奖礼上照的,但没有John和他新妻子一家的影子。
除了这些还有几个摆件,有个小巧的水晶球格外突出,精致的格格不入,翻过来底上还刻着字,是一个女孩名,旁边还画了颗爱心,一看便知又是某不知名前女友送的,被他粗心大意往架子上一摆,全然没有考虑到,倘若以后现任女友来他房间时看见这个,多少得惹出麻烦来。不过Sam倒不需要听什么解释,他勾起嘴角拿着掂了掂,又放回去。
从浴室拿了湿毛巾出来,先给Dean擦了脸和脖子,摸了摸还是很烫,脸上烧出两片坨红。Dean似乎感觉到有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在摸他的脸,主动凑过去,把鼻子和嘴都往上贴,湿热的呼吸肆意吹在那儿。
Sam任他贴了一会儿,然后抽回手,听见Dean不满足的轻哼,把湿毛巾叠好放在他额头上才消停。Dean的床是单人床,虽说也不小,但睡两个成年男性就不太行了,在房间的柜子里翻了翻,他随便找了张换季的被褥铺在地上,并几个枕头,就这样靠在床头柜边上。
时钟安静地走着,大约走了一圈,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Sam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书,一看是Dean从深度睡眠里浮上来,高烧的疼痛让他在床上卷着被子滚来滚去,一只手伸到床外边,正好在Sam这边,停住不动了。
Sam没管他,一会儿那边就传来鼻音很重的呢喃,有气无力:“Sammy……Sammy……你还在吗?”
他伸着的手指动了动,似是想要握住什么。Sam回答他:“我在。”站起身去倒水,就是不碰那手。
刚才他去公共厨房那儿又转了转,找到一包喝饮料的吸管,用吸管给Dean喂了几口水,这回倒没洒出来。
Dean躺下去晕晕沉沉的,安静了大约十分钟,又开始问Sam还在不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小声抱怨起来:“……怎么还在梦里。”
眼睛还紧闭着,意识也不知飘在何方,嘴倒是没闲着,乱七八糟讲起话来:“好痛啊,好痛好痛。”
“哪里?”
“膝盖,还有后背……”
“忍着。我给你喂过止痛药了,可能还没起效。”
一声不满的很重的鼻音。
“你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嗯。”
“小时候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现在你变得好奇怪……根本就弄不明白。”
Sam说:“你只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罢了。”
Dean没继续反驳,估计现在也没那个脑子去想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在床上翻了翻,一只手摸来摸去,又开始不满起来:“Sammy,你人在哪儿,为什么看不见你?”
Sam心说你眼睛还闭着,上哪儿看去,回答他:“我在地上。”
“为什么?”似乎很吃惊。
“什么为什么,你的床又睡不下我们两个,我就打个地铺。”
那边Dean眉头皱得紧,头晕目眩的也硬要挣扎着要坐起来:“怎么能让你睡地下,我要睡地下去,床给你。”可惜没坐起来,一头栽倒在枕头上,还不放弃得想要再试。
Sam一把把作乱的人摁回床上,结果手被Dean拽着不放,他皱眉:“放开,生病了就老老实实躺着。”
但自认为自己在梦中的Dean似乎比平日里要执拗得多,他说:“我不下去也行,那你上来。”
“都说了,睡不下。”
“睡得下,”Dean开始往里挪动,“挤一挤就行,你小时候非要跟我挤一张床我还不让呢。”
实在是太倔,况且和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病人也讲不清道理,没办法,Sam于是动作小心地靠在Dean空出来的位置,确实太小,躺过去有小半个身子还挂在外面,只能姿势别扭地缩起来,尽量不压到对方。
Dean大概是满意了,一伸手就要习惯性把弟弟揽进怀里,结果几下也没揽动,人反倒钻进对方怀里去了。于是又不满意了,埋怨:“你不是Sammy,Sammy没有这么大个。”
“我是,”Sam说,“我十九岁了,不是九岁,我现在比你高。”
如此直白的现实令怀里的人又开始唉声叹气。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Dean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Sam看了一会儿,用拇指摩挲他的眉心,在他耳边问:“还疼吗?”
按理说止疼药应该已经起效,可Dean还是点点头:“疼。”
“还是膝盖吗?”
摇头。“手臂疼,骨头里面疼。”
发烧时疼痛感会到处乱窜也是正常,Sam说:“那我帮你揉揉。”
手伸进被窝里,顺着摸到手臂。Sam的手掌和他的身高成正比,又宽又大,覆上去就把大半手臂捏在手里,Dean平日里也会去健身,肌肉还算结实,不过放松状态下肉就软了,掌下的皮肤热乎乎的,像卸下了所有攻击性,交付全然的信任。
Sam从上到下慢慢揉捏着,这样不轻不重的按摩大概让Dean很满意,很快就不再皱着眉,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分针又转了一半,Sam猜Dean又睡了过去,去浴室再打湿一次毛巾,放到他额头上时,Dean突然闭着眼睛说起话,说的声音很小又很糊,跟梦话似的: “外面下雨了吗?”
Sam看着他:“外面下的不是雨,是雪。”
Dean皱眉,显得很困惑。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好想念现在。”
“……”
“我不想出去,”Dean不需要人回应,只一个劲说,“……衣柜里就很好,有爸妈的衣服,还有你。”
于是Sam知道了他刚才在梦什么,小时候有一次他们俩躲进衣柜里玩,还不小心睡着。原来他们俩都记得。
“为什么不出去?”他问。
Dean一下子变得很沮丧、很难过,伤心像用叉子戳破饱满的蛋黄那样淌了出来。
“外面一点也不好,还是这里好,爸妈在回家路上,我躲在黑暗里,你在我旁边。”他的声音闷闷的,“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郁闷过头,他把头蹭进枕头里不想说话,但Sam拿着掉了的湿毛巾又给他擦脸和脖子,把他又从睡意里搅扰出来。
“我的头在痛,很晕。”Dean用上谴责的语气,“不要动我——”
Sam平铺直叙:“你发烧了得散热,不用湿毛巾擦会把脑子烧坏的。”
反驳不了,Dean只是喘着气,话语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讨厌爸,讨厌Kate和Adam。就算他们没做错什么也讨厌。”
Sam也只是看他。
高烧变成灶台上的火,把心底冷凝的酸苦都蒸成一圈圈向上冒着烟的水汽,他说:“我想念你和妈妈……但我不能让自己总想起你们,不然就要后悔,后悔当时离开……可是不行,离开了你才会变得正常。”
“正常?”Sam重复了一遍,手指在他耳廓处打着转,眼底暮霭沉沉。
“就像现在,你有女友,有朋友,成绩好又受欢迎,”他一个一个数,“没有我,你会过上理想的生活。”
一时间安静的空气被吹胀,填满了整个房间,Sam的声音又像刀一样刺破:“那你呢?”
“我…我为你高兴,真的,”Dean听上去像一颗腐坏的橙子,熟烂到发酵也带着酸涩的味道,“可我太自私,还很贪心,想要你有更广阔的世界,你真的看向别人,我不再那么特殊,我又会觉得……觉得……”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退烧药里助眠的药效大约上来了,话也没讲完,Dean一脚踩空那样跌进深眠。
Sam关掉了夜灯,只留不说话的月光陪在房间里。
被子底下Dean依然无意识抓着他的手,如一副柔软的枷锁。他在黑暗里凝视Dean,神情有种站在海崖边上要望进翻涌的海底那样,越深越触目惊心。
他慢慢起身,把手抽出来,人又靠回地上。这一夜他几乎没睡也感觉不到困,Dean的呼吸声变作一团看不见的幽魂,从房间这一头游荡到另一头。在黑暗里静静听着另一人的呼吸,这是比肢体交缠要更亲密的事。
中途Dean又醒了几次,几乎都是半边身子还浸在梦里,眼皮掀不开,挂在他的肩上或臂弯里喝水或去卫生间。凌晨四点左右,最后一次醒,Sam重新把他放回被窝里,他忽然张开了一点点眼睛,颤动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翼。
Sam相信他依旧还睡得迷迷糊糊,但那双唇蠕动着,声音比一片雪花还要轻,却像正正好落在掌心那样落在Sam耳里。
“你知道我爱你,对吗?”
一句话说得像无意义的嘟囔。
“……”
“……你知道吗?你知道的吧?”不依不饶的架势。
“不知道,”他回答,“我第一次听说。”
怀里的人慢慢滑进床里,鼻子里哼出许多不满,似乎觉得受到了敷衍,或是被欺骗,但在Sam轻抚上他的眉心与鼻梁时,又很快舒展,变作安逸。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不需要任何条件,Dean的心软是一只心甘情愿的蛾,盲目地扑着火。
在冬夜与晨曦的交汇处,Sam坐在昏暗里想,你甚至都不要听我的答案,不问我爱不爱你,你只问我知不知道。就这么胆怯地停在界线之前。
脑海中想象你贪得无厌的模样,死缠烂打地逼问,嚣张跋扈地索取,理所应当地接受,可每次你遇到我时,神情都像在用胶水一点点小心拼凑一个摔得粉碎的玻璃盅。
Sam伸手握住了胸前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吊坠,凸起的尖角硌到掌心,再松开,留下印记,像一个亲昵的齿痕。
醒过来时,Dean感觉自己是一只破烂的布袋娃娃,四肢里的骨架都被掏空,塞满了棉花。
他皱着眉,努力抬手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想要把身体抬起来,一只有力的手就扶住他的后背,稳稳把他的身体撑起,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要喝水吗?”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扭头就看见了Sam,与之前见到的都不同,此时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神色里却没有多少疲态,就好像他们昨晚只是聊了一小时的天。
Dean僵硬地点了点头,一只吸管就递到他嘴边。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他知道Sam昨晚一直在他房间里,照顾了他一晚上,可他的意识浮浮沉沉了一整夜,混沌的高烧使他的梦光怪陆离又碎得乱七八糟,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忘记了用两人目前的关系和现状去想这件事,只一味用本能去当一个被弟弟照顾的病人,而且还叽叽喳喳个不停——天呐,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Sam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温度,应该还在低烧。”Dean庆幸这会儿脸烫倒可以正大光明推到发烧上去。
“谢谢,Sam,我——”他一开口,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一跳,“我应该没事了,真的,多谢你照顾我。”
Sam很随意地接话:“没关系,我是你弟弟,你生病了,照顾你是应该的。”他又把手机递给Dean,“你今天最好请个假别去上课了,等彻底养好了再去吧。”
Dean一只手慢吞吞接过,迟钝的头脑里还在努力去回想,自己到底讲过哪些话,哪些是梦里说的,哪些是真的说出了口。可惜高估了自己,就和喝酒喝断片一样,真的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发邮件跟教授请完假,Sam在一旁关切地看他打字。
他感觉鼻子被塞住,手指摸索着伸过去,立刻便有纸巾递上来,无所适从了一秒,还是忍住没干什么都道谢,擤了擤鼻子,那边又及时把垃圾桶凑过来,Dean假装自然地把纸丢进去。
他瞟了一眼,目光定了定,垃圾桶里除了他的纸团,还有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玻璃渣,和一个底座。
“这是……”Dean觉得有点眼熟。
那边Sam立刻像想起什么,神情浮上来歉疚,并一种做错了事讨原谅的恳求。
“对不起,”他说,“昨晚我从旁边柜子里拿被褥的时候没注意,把这个东西带倒了,不小心就打碎了。”转而又眨眨眼,“这个水晶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要不然我赔你一个吧。”
Dean张了张嘴,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被他快忘了的摆件去怪刚辛苦照顾了他一晚上的亲弟弟?连忙说:“不用,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碎了就碎了。”Sam这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是那么善良。
看见Sam眼睛里有红血丝,Dean说:“昨晚真的多谢你了,呃,你今天有课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已经好了一大半了,自己再躺会儿就行了。”
Sam想了想:“下午好像有两节,”又说,“你真的不要紧吗?”
Dean笑起来:“你把我当个八九岁的小孩呢,干什么都要人陪着?行了别啰嗦了,我看你脸色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赶紧回去睡会儿,别耽误下午的课。”话说太多又有要咳嗽的干痒,他硬是忍了忍没咳出来。
Sam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说:“那我走了,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Sam离开了,Dean一边听他关门的脚步声,一边缩回被子里。他还在怔怔地想,昨晚的一切像在午夜时分从卧房听见外面朦胧的电视声,内容被稀释了,只剩下情感上的白噪音——是很多年都未曾有的安心。
有人敲了敲他的门,他应了一声,门开了,是Bill,脸上带着笑。
“好点了吗?”Bill问。
“差不多吧,下楼跑个两千米不成问题。”
Bill嗤他一声,抱着肩膀靠在门上:“多亏有你男朋友照顾你,不然搞不好你这会儿还不省人事呢。”说完眼底还闪着探究的光,“你们处多久了?”
Dean的表情就像死机的电脑屏。
“……什么?”
那边Bill像是再也压制不住,所有的句子一股脑砸过来:“男朋友!你到底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咱们当了这么久室友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他煞有其事刹住车,“啊,我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哥们,我又不恐同,事实上我表弟就是个双性恋,我们一家早都习惯了——”
“等等等等,”Dean几乎是喊出来,那感觉像有人暴力启动了死机的电脑,现在主机直接着了火,“你——你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一个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谴责的眼神回看过来,似乎在问不然呢,以及这种事怎么现在才让他知道。
“不是,当然不是,”荒唐的误会让他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接着努力笑出来,想装作开玩笑一样应付过去,“那是我弟弟,亲弟弟!拜托,你真是想多了。”
Bill盯着他,挑了挑眉:“哦,所以你大学都读三年了,有个同校的弟弟却从来不提,也没见过面,但昨晚一听说你生病了他忽然非要跑过来照顾你一晚上?”他的若有所思让Dean汗毛直立。
“真的,”Dean尽力表现的诚恳,“我——我们家比较复杂,父母离婚之后就没见过面,最近才凑巧刚联系上。”然而这种解释往往理由越多越显得像在编。
Bill看似了解了一样点点头,话头又一转:“但你那个弟弟,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
“他说他是你朋友。”Bill笑了,“你又说他是你弟弟,我觉得你俩下次最好还是先统一下口径吧。”
Dean石化一样塑在那儿。
Bill走之前嘱咐他:“反正,我等下要出门上课去了,你要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打给你男,呃我是说,弟弟,他肯定乐意再来照顾你一晚。”
“不,Sam他真的是……”他有气无力,眼睁睁看着Bill脸上带着“我懂我都懂,不用解释”的笑容消失在门那边。
Dean仰倒在床上,感觉真的要不省人事过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