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爱除草吗？”

    “……？”

    “我爱除草。”

    Dean冲他眨眼。

    Sam在原地不解其意，接着就看到Dean开着车来到他面前。

    他摇下车窗：“Knock Knock.”

    家里的草暂时还有长起来，Dean决定带着Sam去给Bobby除草。

    Sam坐上车后试图询问这么做的目的，每次都被Dean按回座位：“Come on man！难道你不爱我们的Bobby叔叔了吗？”

    他想反驳，头上的一对耳朵一起警觉地竖起，Dean却假装没看到，一边说“马上就到”一边旋转按钮把Ramble On声音调到最大盖住了Sam的声音。

    Impala在公路上飞快驶过，Sam本来开了一点窗户，但灌进来的风让他选择及时关上。路上的树依然是绿的，Dean瞟了一眼Sam，忽然一脚踩下油门。

    “嘿！”

    Dean想，该死的，我真的很喜欢和Sam待在一起。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Bobby家。

    “谢谢你们两个的好意，”被从睡梦中叫醒的Bobby给Dean开了一瓶啤酒，“但如你们所见，我现在还可以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啊噢。”

    Sam稍稍往后仰了仰头，以便Dean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无语。

    “不过你们可以载我去一趟杂货店，我想买点东西。”

    Bobby说他们有空可以常来，Dean应该也去读个大学，Sam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的时候记得叫他，他给John和Mary织了围巾和手套——是的他现在闲暇时刻会织一点东西怎么了——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另外今天的杂货店之旅他买单，Dean、Sam，你们可以拿一些自己喜欢的饮料和零食走，玩具也行。

    “Okey-dokey.”

    Dean问Bobby要了清单，三个人分头行动。

    然后专心找东西的Dean拿着两只番茄撞在了一个人后背上。他刚想骂，却发现那是Sam，他弟弟一个人站在通道中间，伴随着一双处于兴奋状态的耳朵。

    Dean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躺在一堆毛绒玩具中的一只大松鼠。

    “奇奇蒂蒂？”

    “什么？不是，”Sam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对于Dean的错认感到十分困惑，“奇奇蒂蒂是花栗鼠，这很显然是松鼠。而且，奇奇蒂蒂鼻子是黑色和红色的，它的是棕色。”

    “最后，”Sam严肃地说，“没有人会把他们分开，奇奇蒂蒂是一对兄弟，他们总是在一起。”

    “嗯哼。”

    是的这就是他弟弟。Sammy总是沉迷于童话世界，对迪士尼了如指掌，五岁时的生日愿望是得到由吃起来是脆脆的、橘子酸奶味的棉花糖搭起来的图书馆。

    “你想要吗？想要的话哥哥给你买。”

    Dean看着Sam仍然在此停留，思索一会后终于说出了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Sam的耳朵开始向前，向后，向前，向后。虽然速度缓慢，但Dean也有点看晕了，他在心里呻吟：这小子到底能不能不要这么复杂难搞？想要就买，一个毛绒玩具还不至于让Winchester Family上街乞讨吧？

    抱着鸡蛋和牛奶走向柜台的Bobby路过问：“玩具？John和Mary又要生孩子了吗？”

    “大概不是。”

    Sam最终没有带走那只松鼠。

    他把它抱起来，看了一会儿它因为塞了食物而鼓起来的脸颊，大而亮的绿眼睛以及夸张的睫毛，还是选择把它留在小伙伴中间。他应该很喜欢这只松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结账时他耳朵耷拉着，一副沮丧样。

    意大利面、麦片、水果、泡芙、土豆、蔬菜、各种酱料、衣物柔顺剂……Dean把东西抱到车上时忍不住问Bobby：“你家被人洗劫一空了吗？”

    “没有，”Bobby说，“但也差不多了。”

    “等我一下。”而Sam犹豫了一下，还是对Dean说。

    “Sam干什么去？他把钱包落下了吗？”

    Bobby把东西放进车里后再抬头只看见Sam再次向杂货店走去的背影。

    Dean回答：“他去买那只松鼠了。”

    “Sam不会那样做的。”

    “不，”Dean很确定，“他很喜欢。”

    Bobby耸耸肩：“等着瞧。”

    他们于是倚在车边等Sam从杂货店返回来。Bobby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不是说他认为这两个臭小子对彼此的了解没有他深入，这是Sam啊！Sam Winchester，一分没有浪费他父亲从他出生开始为他存下的大学基金、在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成熟和敏感的Sam，他会在十九岁的年纪买毛绒松鼠回去过家家？开玩笑。

    然而他今天注定要惊讶，Sam真的把它抱了出来，阳光给松鼠棕红的的毛尖渡了一点金色。

    “What the……”

    “我是他哥哥，兄弟嘛，你知道的。”Dean用胳膊肘推了推Bobby，忽略他可以看到Sam内心世界外放的耳朵，洋洋得意地表示他当然、一定、肯定了解他的小弟弟。

    “What？”Sam皱起眉看向他们两个，“What’s wrong?”

    Bobby摇头，Dean也没有回答他，吹着口哨坐进了驾驶位。

    他们载着Bobby回家，一路上因为车里没有空位置那只松鼠都由Sam抱着。Dean看他这么喜欢，不禁反思在过去十几年里他是不是给Sam讲了太多童话故事。

    “你不会已经给它起名了吧？”

    “嗯。”

    Dean开始在脑子里编吓唬Sam的故事：“叫什么？”

    但Sam了解Dean，他说：“Dee.”

    于是Dean闭嘴了。

    5.

    Dean开始带着Sam去吃一些他喜欢的东西。

    这么说是因为往往被他所喜爱的，并不会被Sam欣赏。不过Dean自有妙招，他对Sam说：“Sammy，我想和你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这招屡试不爽，Sam的耳朵在听完这句话后立刻很快乐地动起来，但他的脸上每次都会先显示一种矜持的纠结，然后再勉强地同意。

    Dean凭借这个，带着Sam去吃了三家冰淇淋，两家披萨和四次汉堡。

    当然他没有强迫过Sam吃芝士汉堡什么的，他甚至帮Sam付了沙拉和苹果钱！

    “他们家的墨西哥卷是我最喜欢的。”

    Dean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迷醉，Sam怀疑他看见了天堂。

    “你看到这些沙拉酱了吗？老天，这一切真是上帝的恩赐。他们说这是加州风味的，所以有很多的配料，口感非常、非常、非常丰富。”

    他说的是真的，他像献宝一样把它展示给Sam，让他看被咬过一口后的墨西哥卷。不规则的圆是他哥哥满足的一口留下的痕迹，面饼的第一层是染成红色的米，接着是块状的牛肉、黄色的玉米、鲜艳的番茄和绿色的鳄梨酱，芝士混在酸奶油奶酪里，而零散的蔬菜填充了那些空隙。

    热腾腾的味道，几乎和Dean绑定的味道。

    “Dean？”

    Dean转过身，Sam也回头看去，一个金发的女士惊喜地向前走了两步：“Dean Winchester？真是你！”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Sam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这是谁？

    Dean用一样的绿眼睛回答：不知道。

    “我是Amanda，你不记得我了？”她笑起来，“我可记得你，噢，还有你，Dean的小弟弟Sam.”

    Sam看着她，在视线落在她脖子上戴着的月亮项链后先Dean一步想起了她是谁。他直起身来，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后颈：“Aw……我也记得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Amanda点点头：“我们是初中同学！天哪Dean，在Missy家的那场派对上，只有我们两个穿了红色T恤。”

    这绝非捏造，Sam可以作证。Dean衣柜里放着红色短袖，白色卫衣，深一点的牛仔衣，浅一点的牛仔裤，妈妈总是致力于让他穿上一些色彩明亮的衣服，这些衣服也确实衬他，他自己就是明快的。

    Sam见过Dean小时候的一张照片，他才六岁，被妈妈套上一件熟桃色的裙子——Sam猜那是隔壁斯科特夫人女儿小时候的衣服——稍长的金发扎成两个短揪，对着镜头比耶。翻到这张的时候Sam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做贼心虚地抬起头张望一圈后把这张照片从老相册里拿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Dean终于想起来了：“是的，那是一场变装舞会，太尴尬了，幸好你也没仔细看通知。”

    “Missy说我们是一对笨蛋。”

    “确实如此。”Dean说，“你转学走的时候我很想念你。”

    “现在好了，我又搬回来了。”Amanda说，“我和Missy结婚了，有空带着Sam来我们家玩——我知道你离不开他，从中学时候就是这样了。”

    她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下了她们现在的住址和电话，但一直到她的红色福特消失，Dean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你离不开我。”

    “不是这个。”

    “她和Missy结婚了。”

    “Missy？”

    “Missy.”

    “那个棕头发、啦啦队的女生？把我塞进裙子里让我演乐佩那个？”

    “我想是的。”

    “上帝！”

    Sam看着Dean，他认为Missy的想法相当正确，Dean无疑是他们年级甚至是整个学校中最适合扮演乐佩的人。但他还是尽力表现得像安慰：“至少很漂亮。”

    “Yeah, that’s because I’m adorable!”

    “说真的，你怎么认出她的？”Dean说，“我甚至不记得带她见过你，或者带你见过她。”

    Sam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许吧。”

    从Bobby家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起来的时候花了更多的时间，Sam望着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树出神了一会儿，想到一点教授布置的论文要怎么写，但还没来得及抓住灵感就像一阵烟晃晃悠悠地飘散了。

    路过他们一致认为是仿照法国红磨坊而建的那所房子时，Dean突然问他：

    “你有时候会想舔鼻子吗？”

    “What？”

    迎着哥哥好奇的目光，Sam摆出了一个经典的“你到底在说什么”表情，脸皱成一团，搞得Dean手痒痒。

    Dean最终还是出手了，不过他没有去捏Sam的脸，而是揉了揉他弟弟的小狗毛——鉴于现在Sam头顶还竖着一对犬耳，这真是小狗毛——用一种让Sam脊背发痒的语调说：“Sammy，Sammy，Sammy.”

    Sam的耳朵又一次向后撇去，这次是喜欢。

    “我不想，”他的表情很克制，“我，比较想吃妈妈烤的蛋糕。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6.

    Dean走进Sam的房间，噢请不要感到疑惑，他们兄弟一向如此，即使Sam再三大叫“这是我的房间”“敲门！Dean！”，他还是拿Dean没办法。兄弟就是这样。

    他本来是想叫Sam和他一起去踢球，但Sam不在。不过进来前Dean看到Sam的自行车还在家，决定就在房间等他。而那本日记，正摊放在桌面上。

    上面写：“……今天是第十天，我头上的耳朵依然没有消失，在网络检索资料还是没有结果。唯一好处是只有我和Dean能看到它们，还不至于让我被当作变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以及我并没有发展出犬类的习性（划掉）也许我发展了一些，我越来越喜欢Dean夸我了，这算吗？希望我不要再长出一条尾巴。我也相当佩服自己的勇气（当然我没想到这咒语竟然是真的）竟然就这样使用了传说中的巫术（这是吗？）。”

    “哇哦。”

    Dean干巴巴地感叹。

    不知道什么时候Sam回来了。

    “我可以解释。”

    Sam Winchester面对哥哥的挑眉疑问选择看向哥哥的脚，手不自在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又放弃：“呃，就是，好吧，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玩意儿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巫术？”

    “是，”Sam说，“我在图书馆偶然发现了一本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咒语和一些步骤，说使用后可以让对方更爱你。但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什么意思？”

    Dean的脑子在翻译明白这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以后一边停转一边又觉得果然如此——oh，Sammy就是这样聪明呀。

    “我的意思是我很抱歉。”Sam叹了一口气。

    该死的他又在动他的耳朵，该死的飞机耳，Dean心里咆哮，不，不要突然那样，老天。

    但Sam已经这样做了，他抬起头很可怜地用被Dean称之为puppy-dog look的样子看着他。

    “我很抱歉，Dean，我只是想你多爱我一点。”

    Dean挑挑眉，克制住举起双手投降的冲动：“Hold on，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在哪里亏欠过你吗？”

    “……我有点不安。”

    这句话对他来说有点难为情，而且难以找到合适的词，但这确实是他想要的。Sam，Sam，Sam，有时候Dean管他叫Sammy girl也不算毫无根据。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吧？嘿，dude，你得知道，从上中学开始，Dean就有点过分吸引别人的注意了。

    他从那时开始不仅仅是他们家附近孩子的领头羊，更成为学校中所有人视线的焦点，每个人都想和他一起吃午饭。给家里打来电话邀请Dean参加自己生日派对的人多得要命，Sam数都来不及数。

    而当Dean第一次尝试和女孩接吻的时候，Sam刚十岁，还不懂什么是sex。他只知道Dean像往常一样下学后接到自己，把两个人的书包都甩给他提着，然后要他在旁边等自己一会儿。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一向很听话的Sam这次没有乖乖在原地等Dean。

    于是Dean躲在树后和啦啦队的Amanda准备接吻时——事实上他们两个当时已经离得很近了，Dean紧张得眼睫都有些抖——耳边冷不丁传来Sam的声音：

    “Dean？”

    Poor Dean Winchester被吓得一哆嗦，猛地拉远了和Amanda的距离。他仓惶转头寻找弟弟的踪迹，Sam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里还拎着两个人的包。

    整件事情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Amanda没有生气，她和气地将Dean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才离开。

    心虚和尴尬情绪的并行让Dean在回家路上尝试说些玩笑话缓和气氛，可惜Sam并不买账。他真的很生气。好学生Sam因此愤怒地写了一篇长长的信给他哥，Dean也很买账地看完了——他在这些地方还是合格的——然后在晚饭的餐桌上突然开始深情背诵他的这封信。Mary忍不住笑出来，Dean冲他挤挤眼。 John是最好的，他清了清嗓子表扬Sam认识的字真不少。他们都很快乐，建立在Sam更大的愤怒和委屈之上。

    那天晚饭Sam只吃了几口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房门紧闭。Mary想去看看小儿子怎么样了，而John不以为意，告诉Mary：“他饿了自己就会出来。”

    八点，他们吃完了晚饭，Mary和John在客厅看电视。Dean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没有发出什么声响——Sam猜测他在屋里和那个女生聊天，反正不会是在做作业。

    九点，Mary敲了敲门，问他要不要喝杯牛奶。

    她柔和的声音穿过木质门板传进来，变得有些模糊。Sam犹豫了一下，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收回来，回答：“我不要，妈妈。”

    十点，外面逐渐安静下来，John咳嗽一声后关掉了电视。Mary哼着歌上楼，随后是John。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很好区分。灯被逐个按灭，房门的缝隙中已经不会再透进来光。Sam揉揉眼睛，最后确认了一次作业都被完美完成后决定上床睡觉。

    十一点，就在Sam调好闹钟，拉了拉被子，以为今天就要这样结束时，卧室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Dean轻手轻脚从窄窄的缝隙中挤进来，向Sam展示他藏在手心的几枚小番茄。

    “还不开心吗？Sammy，”Dean捏了捏Sam的脸颊，“对你哥笑一个，来。”

    Sam接受了他的贿赂，将小番茄一个个塞进口中，却没有回报给Dean任何应得的好处。他挣开哥哥的手，一言不发地翻身背对着他。

    Dean叹气：“Sammy——”

    他的变声期还没开始，声音仍旧清亮又软和，刻意拉长调子就会变成黏糊的枫糖浆，Sam吃冰淇淋时最爱浇的那一款。

    Sam受不了这个，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想告诉Dean不是每一次撒娇都有用，然而Dean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抱住了他：“Sammy，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Sam卡了一下壳：“真的？”

    “嘘，声音小一点，不要被爸爸妈妈听到。”Dean说，“Come on，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明昨天才骗过我，Sam想，但他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Dean留出空位。

    “你以后不要跟别人那样。”

    “哪样？”

    “……Kiss。”

    Dean发出一声闷笑：“让我看看我的baby brother说这个词是不是脸红了？”

    “Dean！”

    “嗯哼。”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实在想kiss可以找我。”Sam在被子下捏Dean的指尖，憋了半天才说，“爸爸和妈妈才kiss，家人才kiss，你要找我。”

    “Jesus Christ——好，好，我答应你，快睡觉吧。”

    那天晚上Dean代替Sam七岁时收到的泰迪熊作为他的睡眠安抚物，让他在暖烘烘的怀抱里一觉睡到早上。

    一点温馨的时光就够Sam原谅他哥的一切不好。

    Dean不是一个完美的好哥哥，懂得谦让弟弟、温柔、和善。恰恰相反，他捉弄他的小弟弟，背着他吃两个人都爱吃的点心，淘气、捣蛋，全身上下最好的地方是会帮Mary洗碗、备菜和采购家庭用品。也因此，他一直是Mary的宝贝，被她所溺爱。但他也不是一个坏哥哥，他爱Sam，一直如此，总是如此，Sam知道这一点。Dean把零花钱攒下来给他买玩具，偷偷教训欺负他的孩子，告诉朋友们我弟弟Sam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Sam没办法忽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充满了爱意的目光，嘴巴会骗人，眼睛不会。

    ……

    “拜托！”听完故事的Dean叫起来，他把弟弟从可怜的躬身状态拔起来——不过拔起来以后这么高他还是先顿了一下，“怎么可能有人比你更重要！”

    “我不知道。”

    “这一切我早就不记得了，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Sammy，你听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在斯坦福需要我，我立刻就会和baby一起过去。不是说我离不开baby的意思，你什么表情，难道让我走过去吗？除非我……好吧，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一直等你的Sam。总之，你才是我最爱的人，Sam，I love you so much.”

    好吧，好吧，Sam想，虽然中间还掺杂了一点可疑的Impala part，但这一切听起来太美妙了，简直是教堂宣誓。

    “I love you so much，too.”他轻声说。

    Dean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好了，你继续说，这个巫术到底要怎么解决？”

    “我后来又翻看了那本书和其他几本书，”Sam说，“只要前三天没发生什么意外，等十五天后耳朵就会自己消失。”

    “噢，那真是太好了。”

    他哥哥又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眼睛弯起来，牙齿发亮。

    Sam应该在那时就有所警觉，但他只想到：Dean有时候兴致上来会管他叫sweetheart，事实上Dean自己才完完全全是那个sweetheart。他是说，他哥像一块蛋糕，一个泡芙，总之是什么可口柔和的点心。Sam确认他惯常扬起的笑容是奶油的外泄。

    所以他被Dean按在地上蹂躏可怜的耳朵——中间大概脸颊也遭遇了几次——也算他该吃的教训。

    “Dean！”

    而Sam没有说。

    他喜欢Dean的睫毛，很长，长得有些傲慢，却又是无辜的。阳光洒在Dean脸上，浓密的睫毛投下来的阴影有时会让Sam误认为他画了眼线。反正这种事情对于Dean来说也不算很出格。但他在某天早上忽然升起的关于亲吻自己兄弟眼角的念头，是出格的。

    嫉妒好像也是从那天开始明晰。

    Sam一直是聪明孩子，他从图书馆借书，尝试不动声色地询问课后活动的同伴，观察生活中其他人如何活动，最终明白这是爱，爱开始得比他所能想到的更早。Winchesters相爱是正常的，他们是一家人，当然应该永远在一起，永远紧紧相依，尤其是他和Dean。对吗？对。Sam不写日记，但他记得自己因此恨Dean生活中那些没有他的瞬间，恨他戴着询问自己意见后买下的细框眼镜约女孩出去，恨他喜欢摇头晃脑冲人挤眉弄眼。

    ……Look，he likes you，sure，but not in the way you’d want. Just as kind of a little brother，but romance？That’s just out of the question.

    有几年他们关系闹得很僵，主要问题出在Sam身上。他总是冷着脸，将自己的房门紧闭，宣称需要“独立空间”。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是最值得进行大学研究的项目，真的，这太难懂了，破坏力又尤其大。Dean跟在Sam屁股后面想尽办法哄他开心，但那些往日里百试百灵的招数和兄弟间的小花招全都归于无效。

    然后他们开始争吵，Sam嘲讽Dean的成绩，指责他割草时不用心，搞得爸爸还要再去收拾一遍角落，全家他最关心的只有Impala，爸爸根本不应该给他那辆车。Dean对他反唇相讥，他说你是唯一一个好学生，fantastic citizen，我是不是应该叫你SAINT？你不要忘了Lucky，只有我会去遛她，你总是对她很将就。Fantastic Citizen！

    是的，他们养过一条狗，不是什么昂贵的纯种狗，但很漂亮。黑白相间的毛色，蓝色的眼睛，Dean总是半蹲着一边揉她的头一边轻声和她说话。她本来是Sam四岁时的圣诞礼物，但真正到家后照顾她最多的却是Dean，Dean爱她到可以和Impala相比。Sam就要冷淡一些，他不过分溺爱Lucky——不会像Dean那样毫无原则地为她买各种玩具和零食，很长一段时间里，Sam甚至要从中寻找哪些是自己的玩具。

    他不准Lucky上他的床，尽管她无数次叼着牵引绳给他，依然没有怎么带她出过门。Dean承包了这一切，而Sam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礼物伴随的责任被Dean承担。

    Lucky死在十二岁，半夜突发心脏病。除了几个月大的时候，她不喜欢吵醒家人，这次也是。因此直到第二天大家起床时才发现她状况不好，送到医院时Lucky已经没有什么呼吸了。她半阖着眼，温柔地舔了舔Sam的手。

    Dean为她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小小的墓穴，轻手轻脚将她从Impala抱进去，又放了她最爱的几样玩具陪着她。然后落土，一锹锹土逐渐掩盖住Lucky的身体，这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Sam呆呆地看着被填平整的土地，没来得及立碑的坟墓，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触死亡。他转过头才发现Dean在哭，Dean哭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只是泪就那样冲破他的眼睫的阻拦，顺着脸颊滚落。

    他们总是不欢而散，总是伤心。

    最后连Mary也注意到了两个孩子之间不一样的氛围，担忧地找兄弟分别谈话。他们这时候倒是很有默契，告诉妈妈——“没有，妈妈，我和Dean/Sam很好。”

    直到Sam上大学的那一年。

    Dean记得，他从面包店回来，手里还拿着苹果派，走进房间是想和妈妈说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但他还没有开口，Mary先一步惊喜地告诉他：“Dean！你弟弟要去读大学了。”

    他一直知道Sam会去读最好的大学，法律，他们小时候一起看流星雨时Sam就许过愿。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明明Sam还是一个需要哥哥提前接好早上的咖啡的孩子，也许大只了一点，但这不是他马上就要离开家的理由。至于他以为Sam会去读耶鲁，结果他去了斯坦福，区别不大。

    Dean望着Mary身旁的Sam，有些机械地重复：“大学？”

    Sam也望着他。两双相似又不相同的绿色眼睛视线交汇。

    他很早就发现Dean喜欢且习惯用他的眼睛获得一切他想要的东西。当他们还是两个孩子，Mary让Dean学钢琴，Sam学小提琴。Sam还歪着脖子苦苦练习时，Dean已经熟练地仰起头向妈妈撒娇，不需要说什么就跳过了那些枯燥繁重的训练。后来Dean索性不学了，Sam倒是一路绿灯，被老师夸奖，在各种赛事中取得奖杯，但这不是重点。Dean总是负责把Sam接回家的那一个，从他还没办法开车时等在隔壁Mr. Brown家门外，到骑着自行车把Sam放在后座上带回家，再到开着Impala把他从更远的地方接回去。Sam Winchester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换了许多位老师，离家越来越远，但Dean总是追到他，每一次都追到他。可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Sam第一时间就会看到Dean。他永远站在门外不远处，冲Sam吹口哨。他叫他Sammy，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成湖泊，暖融融的让Sam想起他们回家路上大片的向日葵。堪萨斯的夏天雨季，堪萨斯的干冷冬日。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甘心为此同意Dean大言不惭的奖励，坐在快餐店看Dean大口嚼汉堡，自己则捧着一小杯苹果沙拉。而现在，他又在用那双眼睛攻击他。

    “是的，”Sam点点头，他知道Dean喜欢逃避，此刻正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偏偏向哥哥展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Dean，我要去斯坦福了。”

    Sam Winchester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换了许多位老师，离家越来越远，但Dean总是追到他，每一次都追到他。那这一次呢？加利福尼亚，Dean会不会来？

    “噢，好。这很好。恭喜你Sammy，晚上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庆祝一下？”

    Sam看着他，Dean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眼神闪躲，摸鼻子，摸下巴，把手揣回兜里，偷偷看Sam一系列动作——他在不安。Dean离不开Sam。

    Sam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否表现得有些木讷，但他聒噪的心安静下来，想，太好了。

    太好了，Dean确实在乎我。

    Sam以为斯坦福的生活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得到了全额奖学金，每个人都说他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而且他离开了Dean，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全新的开始。

    可惜一切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他总是在夜里对着手机上Dean发给他的信息和语音信箱的留言发呆，任由那一小块方块在他脸上投出一片冷幽幽的光。

    “Hey nerd，他们说你从堪萨斯来，堪萨斯是什么样？”

    在Party上跑神的好学生卡了壳，半天才说：“堪萨斯是绿色的。”

    堪萨斯是绿色的。堪萨斯在Dean的眼睛里。

    整整一个学期，他都像是该死的离开了主人的狗、失去了旋转床铃的婴儿。第一个期末周，Sam在图书馆待到凌晨一点二十五，终于把考前需要复习的东西看过一遍，在转头看到玻璃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想念Dean，他离不开Dean。

    ……

    “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我会思考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狗。”

    “狗。”

    “Dean！”

    “骗你的，其实是Imp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