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情诗

    qwq立秋

    【众独】终末情诗

    灵感来源在最后,存在大量诗句摘抄与改写

    各种预警

    接551后

    1w4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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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子先生想要看看别的书吗?”

    金独子还记得柳尚雅来医院探视的时候说的话。她已经成为了一名政府的工作人员,能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空来看他已经值得金独子为之十分感动了。

    于是他收下了那本书,一本诗集,看起来已经被人读过了。堆叠在其他人带来的各种小说之上似乎有些突兀。

    这不是金独子往日所涉猎的范围,但是在睡前规定的用眼时长里他也许就只能读完一首诗——在技能几近失效的当下,他确实没有办法再使用快速阅读的技能了。

    博尔赫斯的诗。

    他翻开书页,却没有在文字中沉入熟悉的剧情。

    -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

    “晚安,众赫。”

    金独子微笑着对着站在门口的刘众赫挥手,今天正好轮到了前主角来看望他,下一次就是一周后了。

    高大的主角几乎堵住了病房外走廊的所有灯光,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相同的晚安问候。过了许久,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金独子,晚安。”

    金独子不知道刘众赫到底在宇宙中漂流了多久,只知道韩秀英第一次来单独探视的时候,几乎是激动到失态地向他描述刘众赫的变化。

    “他竟然向我微笑——”韩秀英似乎认为单纯的语言描述也无法再现她那时的震惊,她直接站了起来,差点带倒了病床旁的座椅。

    “简直算得上是恐怖。我当时以为他被其他宇宙的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金独子嗯嗯啊啊地回应着,不管韩秀英再怎么天花乱坠地形容,自他回来以后,还一次都没有看见刘众赫的笑容。

    大概是真的吧。

    一整天病房都是安静的,金独子低头看韩秀英出版的新小说,他还没恢复到能接受复健训练的程度,可以一直待在床上。刘众赫就陪着他一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也从床头柜的书堆中抽出了一本阅读。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晃动了细长的输液管,成为了病房里唯一有动静的东西。

    主角真的在阅读,不是吗?

    金独子意识到自己看着相同的一页已经太久太久,以至于他始终停留在原地,而身旁的人已经翻过新的篇章。

    有了新的世界,有了新的生活,阅读以前从未尝试过的网络小说——金独子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从何处开始泛滥,就像空气填充一个玻璃盒子一样自然。然后水从窗外漫进病房,他仿佛被水的浮力托起,不知不觉就开始在病房的白炽灯旁俯瞰着同时阅读的两人。

    陌生的他自己。

    还有陌生的刘众赫。

    这是奇怪的,金独子看着刘众赫离开的背影融入走廊的黑暗之中,突然想要再次重读《灭活法》。

    但是他现在的手机里已经没有那个三千多章的免费文档了。

    -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当金独子还寄宿在亲戚家的时候,当他还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他不想早早回到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更不愿意在学校里逗留。他丧失了再一次从天台跃下的勇气,仅仅因为他想看到小说的下一章。

    他总是在街道上游荡逗留。

    放学后,同龄人大多成群结队地离开教室回到各自的家,他夹在人群中逃离学校,躲避一些喜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或者直接大动拳脚的欺凌者。然后他会走进那些荒凉的街道,纸板箱围成的空隙,建筑之间的夹缝,蹲在这些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重温之前的章节或者阅读新的故事。

    tls123勉强做到了日更,这是金独子愿意等待第二天的太阳的原因。

    在那之前,太阳会先落下。

    纠缠的电线挂在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上,像蛇一样盘曲着嘶嘶地吐着舌芯。飞蛾会贴满昏黄的路灯,使本就不明亮的灯光闪闪烁烁,乌鸦偶尔停栖在屋檐上,很快又振翅飞走,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

    金独子放慢脚步,今天的刘众赫又死了,前往下一轮回归。这一次刘众赫以为自己能够达到结局,但是他很快就在前几个场景里失败了,原因是幻觉引起的回归抑郁症,这种症状的出现反而导致了他清除场景的能力的下降。

    希望的火焰越来越微渺,但哪怕已经绝望,日子的循环还会继续。作为一名读者,金独子不想丢下主角一个人逃跑。

    月亮惨淡地升起,在建筑窄小的缝隙中投下一道苍白的线。金独子抬头,有月亮的夜晚一般看不见星星,而今夜甚至连云也没有。

    在这一轮里刘众赫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

    主角事实上没有同伴。

    他开始在评论区留言:

    -我相信众赫一定会在下一次回归中做的更好。

    我也当然会为了他继续生存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金独子默默想,觉得自己对小说的守候并不能算对主角的陪伴。他想成为主角的同伴,他知道刘众赫的每一次回归,但是他并不存在在故事里。

    月亮的光辉洒在他身上,他亦回望着月亮,在城市的阴暗夹缝里,谁也看不见他。

    -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人们用墓碑纪念他们的幽灵】

    -

    金独子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又梦到了过去,从《灭活法》的第一章开始,他开始逐渐重温自己看过的每一个字。

    为什么?因为他现在没有办法再读《灭活法》吗?

    说实话,如果他提出要求,其他人总有一种办法能让他重新读到《灭活法》,但是对着每一个前来探视他的人,他都没办法将这种请求说出口。

    他一边回味着梦里的《灭活法》,在白日的发呆中重读脑海里浮现的文字。看到曾经的角色时会不自觉地思索他们的每一轮,然后突然想起眼前的他们并没有经历过那些故事,这并不尊重这些和他一起经历场景的,身处在一个名叫“金独子公司”的星云里的同伴。

    金独子叹了口气,在探视的同伴告别后才重新对着天花板沉入幻想。

    在每个人的轮流探视下,时间流逝得飞快。很快,金独子又迎来了每周的最后一天。

    “众赫啊,早上好。”

    他向走进病房的前主角打招呼,刘众赫向他点头作为回应。虽然穿着正常人在和平社会里会穿的休闲装,但仍旧是一身黑,几乎让金独子感到某种意义上的安慰。

    与韩秀英坚信的不同,他还是认为刘众赫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主角还是一样的难以交流,外表还是一样的帅气,在人群中还是一样的突出。

    刘众赫沉默地坐在了那张椅子上,避开了最上面的一本书拿起其他的小说开始翻阅。金独子不知道主角是怎么看下去这些明显不合口味的小说的,尤其是他手上这本言情小说。

    金独子都没能看完那一本,大概是哪位公司成员的恶作剧吧,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娇妻的故事让金独子感到一阵恶寒,他认为这本书最大的可能性来源就是韩秀英那个恶劣的女人。

    不过看着刘众赫满脸严肃地看着言情小说,对金独子来说还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果然,很快他就看见主角皱起了眉。

    金独子情不自禁地傻笑,然后对上刘众赫墨黑色的眼眸。

    他的笑僵在脸上。

    嘲笑被同伴抓个当场还是挺令人尴尬的。金独子讪讪地揉了揉脸,低下头将视线移回自己抓着的白色被单上。他的手指虚握着,针管插在手背上青黑的血管里。

    他手里没有书。

    他忘了,这一周以来他一直在回忆着《灭活法》,以至于几乎没有看新的小说。没有读过的文本在床头柜上码得极高,最上面的仍然是那本诗集。

    而那本诗集金独子也没有读太多,那天晚上浅浅看了两三页后他就停止了阅读。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与同伴的闲聊和发呆度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久没有阅读过了。

    至少在现实中,他已经很久没有阅读过文字了。

    “金独子,”

    金独子没有抬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很久没有看《灭活法》了。”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部小说。”

    “我的手机里有《灭活法》的文档。”

    金独子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和数据线的主角。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场景吗?

    金独子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刘众赫接过手机,开始操作文件传输。

    “众赫啊,”金独子迟疑了片刻才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读过你的故事。”

    金独子大脑里的齿轮卡住了,他有点理解不了刘众赫的意思。

    刘众赫缓缓开口:“我通过阅读了解你,金独子。”

    金独子确实是靠《灭活法》生存下来的,无论是在场景前还是在场景中,也许场景后也同样如此。他打了一个寒颤,接过存有小说的手机后才茫然地回看着主角。

    “这里面是你的故事,”金独子打开文件,看见了熟悉的第一章,他几乎可以把这一段背下来,“你以前说你不喜欢它们。”

    1863次的轮回,无限的地狱就是这个故事的真实写照。现在的刘众赫本来没有那些记忆,那都是卑鄙的读者为了通关场景硬塞给他的。

    “那都是我的过去,”主角沉声说,“你已经拥有它们了,我不介意把它们继续交给你。”

    金独子一时失语。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开始重读手机上的小说,《灭活法》,该死的是他再次轻易地沉迷了进去。

    故事里的刘众赫在回归中挣扎着,而他的刘众赫正坐在他身旁鉴赏奇妙的霸总文学。这是多么魔幻的一幕啊,金独子在心里感叹到,刘众赫也许真的发生了许多变化。

    但是到了那天该入睡的夜里,他就只剩《灭活法》了。

    探视时间结束,刘众赫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金独子身边。

    -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

    金独子迟迟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已经有什么被消耗殆尽了。

    如果说在宇宙开始收费前他依靠连载的《灭活法》而活,那么他从这本小说里所汲取的一切都被彻底消耗在了对结局的追求里。当完结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时,在地铁上与作者交流时,他还没有真正地在心里承认这个事实。

    而现在,《灭活法》结束了。

    星流的短暂复苏也开始消失,世界又逐渐变回以前的样子。醒来以后,为了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金独子不得不进行相当传统的复健训练。

    他双手撑住扶杆,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去。比起钻心的疼痛,彻底的无力才是金独子练习走路最大的阻碍,比起“走”,他更愿意用“尸体的蠕动”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还不如以后再也不走路了——

    金独子瞥了一眼靠着墙站立的主角,默默地闭嘴,把话收了回去。今天又是刘众赫的陪同时间,他不想在主角面前表达出这种情绪。

    对比经历了1865次轮回还在宇宙里漂泊百年的主角,他的表现简直差到了极点。

    训练的时候会感觉吃力,针管插进身体的时候会因为疼痛被逼出眼泪,就连吃药的时候也会觉得苦,以至于后来各种慰问物品中糖占了大多数。

    会做噩梦,会在梦里哭泣,会醒来后对房间的空寂而产生恐慌,他会在同伴的面前走神,陷入过去模糊不清的记忆中,然后在担忧的眼神中结结巴巴地解释与道歉。

    他还在读《灭活法》,却没有思考场景与计划,他阅读主角的地狱之旅,却不再幻想一个完美结局。他靠着阅读同一个故事得到继续生存的惯性,就像一切都回到过去一样,却在重读的循环中找不到停止的尽头。

    他退步了,金独子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奇怪而生僻的名字在成为天启的符号以后变得那样难以企及。

    相比在场景进行的时候,金独子现在脆弱得令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他偶尔回想起自己是怎样在场景里做出那些大胆而疯狂的决定,怎样愿意为了一个最终的结局而付出一切代价,愿意接受死亡,还有忍受永恒的孤独。

    但是时间不因此而停止,生活总是照常进行。

    “你要走了吗?”

    金独子看着门边的轮椅,还有靠在墙上的拐杖,冰冷的金属制品就像在嘲笑他一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刘众赫也是,他站在病房门口,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神明,给金独子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再见,金独子。”

    主角道了晚安,关上了病房的门。门锁合上发出“咔哒”的清脆响声,金独子才徒劳地伸手,但是手指间握住的只有泛着酒精味的空气,最后合拢什么也不剩。

    继他的勇气与毅力之后,他的思维也开始离开他。他看着空白的墙壁,然后陷入没有意义的沉思。金独子知道自己已经停滞在原地——

    他已经没有可以用来给予他的主角的东西了。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

    但金独子在没有《灭活法》存在的时候也能做到一件事。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房间即使拉开窗帘也是漆黑一片,只有医学仪器的微弱灯光漂浮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滴滴的声音以恒定的频率响起,不时地打乱他的心跳与呼吸。

    手机放在枕头下,超出了使用时间金独子就不能再用它看《灭活法》了。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双脚在触及冰凉的地板上时下意识地绷紧。在经过几天的复健训练之后,他勉强可以自主站起来了。

    然后呢?

    他想他可以逃跑,也可以选择一种干脆了当的消失方式。在醒来以后,金独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可以选择的自由。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韩秀英告诉过他一段对话,在刘众赫出发去寻找他以前的问答。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走这么远去救金独子?你已经失去很多同伴了。

    -以前失去了许多同伴并不意味着你已经习惯了失去的痛苦,而且......我有些事情要问那个傻瓜。

    (在一个场景已经结束的世界,他应该做些什么来继续生活?)

    金独子思考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刘众赫的问题是否与他一样。但无论如何,在刘众赫没有向他提问的情况下,想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吧。

    但是金独子没有,他不知道怎样继续生活。

    他蹒跚地走到窗户边。医院的窗户半夜都是锁死的,但是它现在开着,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首尔的重建很成功,城市几乎恢复了末世前的样子,甚至更好,但是死去的人却是不能再回来了。

    外界的风涌了进来。

    他似乎没有办法再回到现实社会里去了,金独子想,在故事的终结与终结之后,一切应该都结束了才对,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为什么主角要把他从停滞的永恒结局中拽出来?

    故事结束以后就没有故事了,只有枯燥乏味的生活和一天天流逝的时间。这就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世界末日,奇怪的空虚感和无意义感几乎要把金独子溺死。

    他低头,医院四层的距离就已经开始让他头晕目眩。金独子以前当然可以毫发无损地跳下更高的距离,而现在让他从楼梯上走下去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半条命。

    风在他耳畔窃窃私语,和多年前一样。

    ......

    病房的门突然被大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金独子被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见了上演夜半惊魂的主角。

    刘众赫。

    他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做坏事被撞破一样心惊和慌张。

    像是刚刚在场景中战斗过一样,刘众赫还在喘着粗气,一手撑在墙上,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像雨一样滴下。金独子还来不及感到疑惑,刘众赫的愤怒就击中了他。

    “金独子,你在做什么?”

    金独子自己也不知道,他被刘众赫一把拽离了打开的窗户,然后被拖回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他看着主角关上窗户,检查锁,然后怒气冲冲地用眼神质问他。

    “众赫啊,我——”

    自从他回来以后,似乎还没有看见刘众赫这么失态的样子。金独子张着嘴巴,怎么也组织不起来接下来的话语,眼看着刘众赫的表情由愤怒转向焦虑,空气卡在他的肺里,怎么也咳不出来。

    “抱歉。”

    他嗫嚅着,最后只是吐出了这样两个字,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感到愧疚。

    但是大海上的风暴还是为此停息了。

    金独子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金独子,”

    刘众赫让他坐回床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抬起来,抵在自己的额头上。金独子僵住了。

    “不要离开我。”

    主角低头闭眼,近乎虔诚地说出挽留的话。金独子不知所措,他只能顺着主角的话回答。

    “......我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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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核心——不营词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花的记忆】

    -

    就好像阴天的雷鸣,暴风席卷过去,空余几声震响后又是一片朗月晴空。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独子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众赫在半夜莫名其妙地闯入病房,逼着他许下不会离开的诺言,然后就常驻在这里,即使有其他人的拜访也不会离开。

    现在来拜访他的作家除外。韩秀英几乎是指着鼻子大骂主角让他滚出去,刘众赫静静地看了两人一眼,少有地暂时屈服离开了这里。

    “这个混蛋大半夜就跟发了疯一样,”韩秀英吐槽道,“只是他在闯入住院大楼的时候没有失手误杀两个巡逻的保安和护士也算有所进步。”

    金独子眨眨眼睛,这个事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是闯进来的?”

    韩秀英嗤笑了一声:“他干的违法的事情可不少。”她一手指向病房角落里黑洞洞地看着他们的摄像头,“我敢发誓说那只翻车鱼肯定入侵了这个监控。”

    而现在的全日无休的陪护资格也是来自对负责医生的暴力威胁。

    金独子想起那个值班医生幽怨的表情,露出一个苦笑。

    这就是前英雄的特权吗?说实话,现在还没有法律敢于制裁这个无法无天的前回归者,只犯这么一点事已经足以让那些执法机构感激涕零了,毕竟星流体系还没有彻底毁灭。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的这股疯劲也确实没变。”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韩秀英说要她等到刘众赫回来才会离开。

    “那刘众赫平时在做什么?”

    “当了一个游戏主播——不算职业的那种,”韩秀英说,“当过了回归者、宇航员和恐怖分子,现在也算回归老行业了。”

    “可是他现在?”

    “他暂时停播了,直播间里的粉丝简直痛哭流涕地求他回来。”

    “看起来还算成功。”金独子有点想微笑,他的余光扫过了病房门玻璃上的黑色背影,韩秀英也看见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回来了,我也该走了。下周见,金独子。”

    “再见,秀英。”

    金独子挥挥手,看着作家小姐走到一半时在门前驻足。

    “你最好不要再做让我们担心的事情了,就算刘众赫一直守在这里——”

    韩秀英与站在门口等候的主角对视一眼,似乎笑骂了一句,然后才离开了病房。

    什么?金独子眯起眼睛,他没有听见韩秀英的后半句话,但现在提问已经太迟了。

    刘众赫走了进来,手指握着一支黄色的玫瑰花。

    一身黑的主角手里有一支黄色的玫瑰花,视觉冲击绝对是巨大的。金独子愣怔了两秒,没想到主角还有这方面的审美情趣。

    “医院旁边的花店送的。”主角解释道,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便利袋,装了不少在医院长时间陪护的生活用品。

    金独子没有相信,但是当那支黄玫瑰取代夸张的花束放在架子上时,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

    病房里没有摆下一张行军床的空间。准确来说,那张不够长的沙发霸占了除了病床以外的最大空间,但是到目前为止,那上面除了堆放几个孩子送过来的大型玩偶,还没有人坐过。

    于是在第四天的晚上,金独子向主角提出了睡在他的病床上的邀请。

    “这是私人病房,所以我想床应该还是足够大的。”

    金独子往一边挪了挪,空出了一个足够大的位置来容纳主角高大的身材。说实话,他真的不忍心再看着刘众赫每天只能靠在坚硬的椅子上休息了。

    “而且晚上不用输液,也不用担心会碰到针头。”

    刘众赫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当主角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审视的时候,金独子几乎想要收回这个邀请了。

    所以同床共枕还是有些令人尴尬的。

    金独子长呼一口气,想要找到往日的睡意。他背对着刘众赫,但是身后辐射出的热量总是在不断地提醒他主角的存在。

    “众赫啊,我们要不聊会儿天吧。”

    “你想聊什么?”

    声音发出的距离几乎让金独子心脏停了一拍,太近了,这个狗崽子不会一直面对着他这边吧?

    “嗯......秀英之前说,你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我。”金独子斟酌着开口,“但是这么久了,你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金独子。”

    这个混蛋是在嘲讽他吗?

    “你不在的时候,我在想,我该怎么在一个场景已经结束的世界里生活。”

    这个问题对金独子来说并不难以解答,他想象过的图景里刘众赫的生活占了最大的篇幅,毕竟那是从他初中时就开始的幻想,他甚至可以为刘众赫描述千百种不同的幸福世界。

    但是主角会因为这个困惑吗?他想,也许吧,但是这就是被追求的结尾,在小说中无尽而无望的回归中连这个问题本身都是奢望。

    “那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你并没有问过我。”

    “我在方舟上找到了一部分,通过你的故事。”

    从故事中寻找生存的答案是可能的,金独子自己对此深有同感。

    “我救了你,你依靠我为生。”

    主角恬不知耻地宣扬自己的重要性,金独子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发痒,他想给刘众赫一拳。

    “这和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参与的旁观者,但是你还是会因为我对你的愤怒而难过。你一直没有抱着利用我的想法来成为我的同伴。“

    刘众赫少有地说了很多的话,金独子找不到空隙来打断主角滔滔不绝的发言。

    “你了解我,但不了解有你存在的这一轮的我。你可以完整地剖析我的技能,计划,甚至我的人格——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偶尔也有这样的错觉。我一开始读你的故事就知道我们都错了。

    “你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愿意去这样了解另一个人,才会愿意为了他去生存。”

    这个翻车鱼到底在说什么?

    金独子翻过来,想要质问刘众赫这些话的意思。他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仍然漂亮到发光的眼睛,刘众赫刚才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后脑勺。

    “这都是你告诉我的。”刘众赫对着他的脸继续说,“金独子,你对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说你为我而生,说你因为我而继续生存。说是互相纠缠的宿命导致了这段孽缘的发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终末放手。

    说出那个简单的字。

    当然不对,金独子避开主角的注视。

    在《灭活法》已经彻底结束的世界,他该做些什么来继续生活?

    “我会继续读《灭活法》,直到找到答案的那一天。”

    金独子说出了他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即使是主角也无法对他的临时答案作出批判,因为这是个人对生活的回答。

    “你还是没变。”

    刘众赫说,语气中听不出失望的情绪。金独子闭上眼睛,然后他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舒缓的呼吸和坚定的心跳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或许对另一个人来说也是。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

    金独子第二次打开那本诗集。

    他复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灭活法》,在有些抑郁的地方的时候也需要一些其他的书来调剂心情。

    他读短短诗句中描述的黑暗广场,钢梁形容的夜晚,对死亡的嘲弄,对循环与终古常新的深思。他看见那个士兵的白日梦,和神在人间的行走——他还是那个喜欢剧情的浅薄读者,在那些高深的语句中寻找故事。

    【一个孩子慢慢翻阅的那些书页】

    【梦想着他所不知道的模糊的事物】

    他读到了一些跟星座有关的神话,读到了历史名人的评价,他身边人的影子,他自己,他身旁的主角。

    “众赫啊,你在看什么?”

    主角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平静,似乎并没有被他突然的提问打扰到:

    “你的故事。”

    金独子这才意识到刘众赫手里的并不是往常的那一本霸总文学,而是一部手机,上面呈现的密密麻麻的字明显是一部网络小说。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故事已经作为一部小说散播遍了整个宇宙,但主角正在读这个故事的事实还是令金独子感到有些羞耻。原来平时刘众赫看他读《灭活法》都是这种感觉吗,这个翻车鱼混蛋不会在借机报复他吧。

    “你不是已经读过了吗?”

    刘众赫当然读过了,甚至读了很多遍,从他在宇宙里的第一百零二天,到被猎犬袭击的第三百三十三天,再到后来百年的漂流,他一直在读着金独子的故事,重读,一遍又一遍。

    “你不也在做这样的事吗?”

    刘众赫反问。金独子哑口无言,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作为唯一的读者的特权被剥夺了。他认为自己因为停留在原地才对《灭活法》念念不忘,那么刘众赫难道也是因为停滞才不停地读他的故事吗?

    不,他以前是为了找到答案,现在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不一样。

    于是,金独子仍然感到孤独。

    在之后,刘众赫也会离开他吗?作为一个新世界的主角,把上一部的读者落在《灭活法》的旧世界里,开启新的生活。

    金独子将视线落回诗集上,却没有心思去品读那些破碎语句的深意了。

    刘众赫现在的陪伴已经仁义尽至了,在这个故事的末尾甚至有些多余,主角救回了同伴,陪着同伴恢复健康,然后构成了一个终末的完美结局。

    而金独子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灭活法》,没有更新的生活方式。生活就是生活本身,但是他没有资格去奉行这句话,他的生活自某一年起就变成了对主角刘众赫的依靠,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刘众赫的话是对的。

    他只能说:

    “我不会离开你。”

    他同时感到温暖和寒冷,同时感到被陪伴与孤独,在时间的流动中同时感到充实与空虚。他在半夜自然苏醒时,会羞赧地离开主角的怀抱,却又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张仿佛太阳神般英俊的脸上,想要亲吻他。

    “但是你会在什么时候离开我呢?”

    医学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但是另一个人不会睁眼给他回答。

    肢体相触的热量与睡意的昏沉使金独子的眼前还有些迷蒙。他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刘众赫的呼吸仍然平和而缓慢,但似乎因为手臂的落空而稍稍曲肘,手指蜷曲。

    窗帘紧闭着,整个房间像是一个封闭的密室,不会有任何人窥探这里的情形。金独子幻想自己消融在狭小空间的黑夜里,悄无声息地俯身靠近身旁还在沉睡的主角——

    他用目光勾勒主角的唇线,想象亲吻在上面的触感。难以命名的渴望让他停顿在原地,反复因为理智和感性的冲突而挣扎。

    当场景结束后,当主角已经到达结局后,金独子又变回了多年前的样子。他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力量,失去了面对其他人的自信,失去了所能付出的一切。

    他该用什么才能留下现在就在他身边的主角?

    他的渴望,他的恐惧,他身体里的黑洞,一个名为“金独子”的、贪得无厌的寄生虫。金独子舔了舔嘴唇,有些干燥发裂,口水浸在伤口上闪过一些丝丝的痛意。

    他现在很容易感知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那就是弱小的生物对外界的敏感本能,不是吗?

    窗户锁上了,这里没有一点风,连灰尘也停留在角落里。金独子第一次没有因为这份过度的静谧而恐惧,他在地铁上停留的岁月所留下的伤痕在此时被另一种欲望所取代了。

    金独子咽下一口唾沫,赋予他自己最终的勇气。

    他蜻蜓点水般在刘众赫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又慌慌张张地侧身躺下,背对身后毫无察觉的主角。

    以至于亲吻主角到底是何种感受,他后来没有丝毫的记忆。

    -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

    金独子以为刘众赫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白痴。

    刘众赫在心里骂道,他的战斗本能绝大多数来自于千百年的作战与死亡,而不是短短的安逸时间就能磨平的技能与故事力量。早在金独子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一同醒了,但是他选择继续装睡,对纠结又轻飘飘的接触一无所知。

    金独子不知道他刻意控制了呼吸,用了所有的方式去平缓自己的心跳,好像失去了读心的技能就也一同丢了对别人的理解。这个白痴在匆匆一吻后又逃回了原地,就像一个在沙滩里的缩头乌龟,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把头缩回壳里外界的阳光就照不到他。

    刘众赫知道,如果他在这时醒来,会吓跑这只胆小的鱿鱼。于是他忍气吞声,在旁边的白痴终于又睡着后才把人重新揽到怀里。

    他该做什么才能留下金独子?

    在星流的力量削弱以后,金独子脸上的迷雾终于彻底散去,与之同时被刘众赫看见的还有一直躲在那堵墙后的灵魂。

    ——苍白的,虚弱的,好像哪一天又会像那数以百万记的故事碎片一样不知道飘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明明是完美的复活,金独子却似乎是在挣扎着生活,而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所以现在,刘众赫变成了更容易读懂人心的那个人。

    刘众赫对金独子几乎束手无策,过于强硬似乎会吓跑善于逃跑的读者,但毫无作为只会让这个白痴的生命从指缝间空空流走。他情愿每天都守在金独子身边,重复一些无意义的阅读,只为维持他看不见的那根蜘蛛丝。作为代价,他的时间也停滞了。

    他可以为了金独子在末日结束后继续前进,也自然可以为了金独子在一切终结后停留不前。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他看着那本熟悉的诗集,甚至还能回忆起他从路旁的书店买回来的那一刻。推销的店员在开业的第一天不惧生死地拦住前任恐怖分子,用虚假而热情的笑容向他推销早已对新世纪来说似乎有些过时的书籍。

    鬼迷心窍地,他最后确实买下了。书籍里还夹着各种优惠券和代金券,算是对新顾客的礼遇。

    最后这本书被送到了金独子手上,至于其间到底经过了什么刘众赫懒得去探究。难以直言的是,他怀有隐隐的希望,或许那些文字能产生了一切深沉的共鸣。

    刘众赫仿佛听见了深海的鲸歌,沉重却又虚无地被从窗户里灌进的风吹散。书页被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金独子又翻过一页。

    本就不厚的书籍已经翻过了大半,最后几页薄薄的纸也不需要太多时间阅读完。这段时间金独子一直在抽时间阅读这本诗集,当然时间花费的仍然远远不及《灭活法》,只是读者阅读生活的一味调剂罢了。

    沉默而凝固的时间被敲门声打碎。

    今天又是柳尚雅的探望值日。现在的政府要员笑吟吟地走进来,向刘众赫微微点头,表现出毫无疑问的赶人意图。

    刘众赫走进病房外的走廊,关上了门斜靠在外侧的墙壁上。他有时会在这里待上半天,更多的时候他会暂时离开,但是,即使离开这个医院,他的时间也仍然是暂停的。人群从他身边流过,他流动在其中,却没有前进。

    顶层的病房人很少,显得有些冷清。他闭上眼睛,墙壁另一侧的对话进入他的耳里。

    “尚雅,这本书……是你买的吗?”

    “不,是在独子先生房间里的书架上拿的。”

    “房间?”

    金独子问道,他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所有人最后并没有住在一起。

    “在众赫先生回来以后,我们就决定重新住回一起。但当时遗留的事情太多了,暂时还没有实现。”

    “……”金独子有些欣慰,毕竟他们为他预留了房间。

    “你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用来摆放每个人想要给你的书——”柳尚雅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现在你还在医院里,他们就把书全部带过来了。”

    “只有那本诗集,它一直留在那里。于是我就把它拿过来了。”

    金独子很确定自己没有在扉页上看见前拥有者的落名。他在柳尚雅的脸上看见一个神秘的微笑,他心里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

    “啊,我知道了。”

    “当你出院以后,我们就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我会的,”金独子回答,“医生说我现在恢复的很好,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此话不假,自从刘众赫来了以后,或许是受到了主角的刺激,至少表面上金独子的精神好了许多。他微笑着告别了还有其他事务的柳尚雅,至少现在她不用因为这种值日而不得不空出一天的时间留在病房里。

    好吧,还是要感谢贡献所有个人时间的主角。

    比如这样,金独子看向病房的门口,柳尚雅刚刚离开主角就无缝衔接地走了进来。不管什么时候看见这个身影,都会给金独子带来一种紧绷又安心的感觉。

    至少现在,刘众赫还不会离开他。

    房间的窗帘被拉开,白色的阳光洒进来却给一切镶上浅金的柔边。刘众赫看向他的方向,眼睛也像是映着太阳般明亮,一如既往的不灭火焰在此时却不会灼伤他。

    问题有了一半的答案。金独子侧坐在床沿上,抿唇想要绷住自己的表情。

    “这是你的吗?”他挥了挥手里的诗集,开口问。

    刘众赫只是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用两只手捧起金独子的脸。他用大拇指擦去那张苍白的脸上的水痕,金独子瞪大眼睛,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一样。

    隔离金独子与世界的泡沫一下子被戳破了。

    (我要让他留下来)

    主角的行动永远大于言语。

    【我给你我的思念,我的恐惧,我一人独存此世的空虚】

    刘众赫抬起金独子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尽其可能地强硬,他要让这个读者知道答案。金独子没有反对,只是微微颤抖着,然后用双臂揽住他的脖颈。

    【我给你我的生命,我写的和我读过的故事,我存在的时间与意义】

    金独子没有闭上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溢出,然后滑过两颊打湿了另一个人的手。即使失去了技能,他此时也能从最直白的举动出读出最纯粹的情感。

    占有的,霸道的,又同时存在有无可奈何与绝望的情绪。巨大的情绪像是洪水一样疯狂填补他身体的空洞,但是金独子只想得到更多。

    索取与给予永远是相对的。

    金独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顺从地被推倒在病床上,刘众赫压了上来,将他困在手臂与床铺的空隙间,用拥抱和亲吻拉近他们之间距离。

    他脑内闪过一丝模糊的想法,这也许是那个夜半的偷吻的后续,或者说,它更像是报复。

    【我给你我的赎罪,我的结局,以及我在结局以后的结局】

    留下来。

    这是很容易被读懂的情感。一向还算克制与小心翼翼的刘众赫在看见金独子拿着那本诗集对他流泪的时候,忽然明白就是此刻,他要破坏掉那层摇摇欲坠的墙。

    他要让金独子留下来。

    刘众赫舔舐着读者口腔里的每一处,用力挑拨敏感的软□□迫金独子发出短而急促的气音。他喜欢捕捉并且猎食这些生动之处,无论韩秀英再怎么擅长描写总无法彻底勾勒出这个人的外表与内在。

    他读那些文字太久太久,以至于连后来的接触也变得步步小心,唯恐打碎之后梦皆成空。但是就在刚刚那一刻,金独子背对着窗户,刺眼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清晰地平铺在地上——连发丝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存在的实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知道,金独子又像往常一样解剖了他的心脏,读懂了里面的每一寸心思。

    他掀开了单薄的病服,用手去抚摸苍白而柔软的腹部,突出的肋骨,由下而上剥开读者的外壳。金独子被堵着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哼声,有些不情愿的抗拒,但在表面之下是对更多的索取。

    刘众赫当然知道,他放下了一些没有必要的担忧,于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他放开了金独子的嘴唇,一只膝盖压在病床上。病服的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他的手触碰到了更为敏感的部位,在金独子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含住了那个小巧的喉结。

    天知道他在多久以前就想这样做了。

    这个狗崽子。

    金独子暗骂一句,他的手指插进了刘众赫浓密的黑色卷发,鬓角的灰白色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尤为明显。人体要害被牙齿要挟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没有反抗的意图,只感到生理和心理上同时的兴奋。这不算什么。

    嘴里染着淡淡的血腥味,金独子把那些味道咽了下去。痛楚,存在感,刘众赫在用行动向他承诺下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誓言。

    他确实读到了。

    那是一种被狂喜冲淡的空灵,描写在现实中比诗中的文字还要平常与默然。晚间看见的孤月,战斗时烙下的伤痕,闭眼前一晃而过的黑色衣角——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他像是一个被抓住脖子救上来的溺水者,他又被主角抓住了。

    “众赫啊——”

    金独子找到了一个空隙,没有让呻吟冲断即将出口的话语,顺便抓住了主角向腰部以下伸去的手。

    “我们还在医院里,这里不合适。”

    他听见了一声恼怒的抱怨,刘众赫只是咕哝了一声:

    “谁管那个,金独子。”

    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一重困境,怎么会因为地点的些微束缚而停下。金独子哽咽了一声,对他来说,时间又开始流动。

    -

    金独子将那本诗集放回到了书架上。

    中规中矩的诗集封面放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小说中有些突兀,但是金独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布置。他又读过一遍,终于让这本书离开了床头柜的位子。

    他仍然会感到患得患失,但是时间前进在原地留下的空虚已经由另一个人来完成填补。

    这是刘众赫买的书,也是刘众赫买的唯一的书。

    金独子按照其他人的署名习惯在诗集的扉页上写了主角名字的首字母,与其他人的礼物放置在同一排。刻意模仿出来的笔锋金独子自认为与主角的有九成相似,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是两人的房间,但是只有金独子一个人的书架。书架上放了三千多章的故事,占满了一整面墙。

    “众赫啊,我已经分给你一半了,”他理所当然地说,指着那面全是书的墙,“那里全都是你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并不与读者计较,因为其他的部分自有他的一半——共用衣橱里一半的空间,床上的另一个枕头,床边的另一双拖鞋。

    “金独子,不要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

    “地上有地毯,又不会着凉。”

    金独子踩着地毯回到了床边,摸摸索索着爬上了床。刘众赫伸手将人捞进怀里,然后拢上被子,然后另一只手关上了灯。

    “我现在不会离开了,不用抱这么紧。”

    “你只能留下来,”主角顿了顿,在读者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才继续说,“我也是。”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用一首情诗,一个吻,和随星流一同逝去而忘记的■■。

    他会留下来,与他的主角/读者一起。

    -end-

    *是之前“病”的某个思路改的

    *诗集是博尔赫斯的《同一个,另一个》,原诗是《献给贝阿特丽斯比维洛尼韦伯斯特德布尔里奇》的节选

    *可能存在对原意的误读,而且菜,轻喷

    我就是上课划水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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