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珊道:“五年前我知道真相后,隐约记得我父亲曾经很多次旁敲侧击地问我阿娘有没有给过我什么东西…所以我一直怀疑,我娘当年找到的线索,或许并没有落到他们的手上……大人,明日他…我父亲,便要回府了,我今日约大人见面将事情全盘托出,便是想请大人借着查我的案子的机会查明当年的真相。”
宋游道:“你父亲的案子和那个白大人还有令堂身死的真相我都会查的…你方才说根本没有什么贼人,那你服的药和你身上的伤?”
岳珊闻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除了我额头的伤,其余地方都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宋游道:“软筋散应该不是你能拿到的。”别说拿到,一般百姓可能都没听说过这个。
岳珊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大人,待真相查明,我定知无不言。”说完又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宋游知道她不肯说的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道:“好罢,那岳姑娘你先离开吧,我稍等片刻跟你错开一会…还有,那些信,你可千万收好了。”
岳珊再屈身一礼,戴上放在一旁的帷帽,出门和阿桃下楼了。
片刻后徐武敲了敲门,推门进来对宋游道:“她们主仆二人绕到后门坐上马车走了。”
宋游闻言出门走到隔壁贰号包厢敲了敲门,推门而入,三双眼睛朝他看过来,正是凌与和宋游特意找来旁听的连韵以及他们去找连韵时正好和连韵待在一起的孙远晴。
宋游顿了顿,和徐武提脚进房再把门一关,他坐到三人对面开口问道,“怎么样?”
岳珊约的壹号包厢是易家酒楼的顶楼了,所以方才其实三人顺着贰号包厢的窗户攀到了屋顶,将壹号包厢宋游和岳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连韵先发问道:“大人,你相信岳珊的说辞吗,毕竟只是她一人之言…方才她给你看的信也算不上什么关键的证据,”毕竟岳珊说是她誊抄的,但若她不把原件拿出来以及不把证人找到,那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她编造的,他们也都无从查证。
宋游摇摇头道:“我得的线索,并不止她一人之言,”没等其他人发问,他继续道:“大约一个多月前,谭大将军在凉城处置了一个郡守,那人自上任以来多次收受贿赂造就很多冤假错案,谭将军查明他的罪名之后奉命查封了他的府邸,然后在那人书房里找到一个信封,信封上盖着岳弘的私印。谭将军将消息传回给陛下,陛下于不久前下令让我查一下岳弘。”凉城在北部边境,结合岳珊说的话,盖着岳弘私印的信封出现在那里,怎么看都太巧合了一点。
三人闻言恍然。
凌与道:“那这么说来,这岳姑娘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孙远晴想了想,“那难怪她身上的伤这么奇怪,我想多半是她用绳索绑住柱子然后再缠在自己身上,用力拖拽形成的,但是…”
连韵见她半天没说下文,问道:“但是什么?”
孙远晴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宋游和凌与,摇摇头道:“没什么,”然后她又对宋游道:“那大人,现在要查的便是岳弘了。”
宋游手指一直在桌面规律地晃动,闻言停下动作,道:“岳姑娘母亲说的书房密室,那里应当会有线索。”
连韵道:“那对外下官还是继续追查那个贼人,其余的等岳弘回府再说。”
宋游道:“好,那今日便到这吧。”
连韵和孙远晴先走一步,离得远之后见四下无人,连韵便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孙远晴犹豫着道,“我只是奇怪,那日我为岳珊检查身上伤势,她的确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如果贼人是她虚构的,那为何?”方才孙远晴不知道宋游有没有想到这层,只是凌与也在,她便犹豫着没有开口。
连韵略一思索,叹了口气皱眉道:“日后我再找机会问岳珊吧。”
时辰还早,宋游和凌与也回了衙门的书房。
宋游在书房翻了翻衙门近十年来关于人事变动的资料,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杜夫人口中的白大人,看得累了抬头便看到凌与坐他对面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着什么,他笑了笑。
凌与见他停了手里的事,便把自己手上的纸递给宋游,“你看!”。
宋游接过一看,原来凌与方才画的是岳府的平面图。
凌与道“你看一下,没什么地方是错的吧?”
宋游认真看了一下,除了有些地方他们上门那天没去过的还空着,其余都是对的,他摇摇头道:“没问题。”然后把图递回给凌与。
宋游想了想问道:“你打算?”
凌与笑着道:“趁岳弘还没回来,我今晚去岳府,想办法进他那书房看一眼。”
宋游便道:“万事小心。”
凌与哈哈一笑,“放心,如果我被逮住了,一定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哈哈哈。”
宋游笑着摇摇头,接着继续看资料。
凌与对自己的记忆和画工十分满意,吹干了墨迹叠好图纸放进了怀里,正准备拿本书看看,这时有人敲了敲书房的门,他们二人并未关门,那人意思意思敲了两下便直接走了进来,两人一起朝门口看去。
进来的人一身红衣,手持玉扇,嘴角含着三分笑意,光看表面是个大大大大美人,但细看他眼神凌厉,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之势。
凌与本来背对门口,察觉有人进门来他转过身去看,抬眼看清来人的脸,呆住了,“你……??”
红衣男子扫他一眼,心知凌与应当是衙门其他人口中近日跟着宋游的人,挑眉反问道:“怎么?”
宋游看到来人,也有点惊讶:“您怎么来了?”
宋游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见过陛下。”凌与动作迟缓地跟上一礼。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厉争鸣,他对宋游道:“宋卿和这位…免礼。”
宋游走出来对迷迷糊糊跟着他一起行了礼的凌与小声问道:“怎么了?”
凌与眨巴眨巴眼睛,反应了过来,心想原来这是皇帝啊。而让他见到皇上惊讶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曾在他师父房间里看见师父经常打开一幅画像看,有一次他和师弟正好瞧见了画的内容,画里是一名男子在一个凉亭里坐着,正举着手似是在向作画的人打招呼,而画上的男子——正是皇上啊!等会,当时他见画上的男子不是师门里的人,他还问过那是谁,他师父答了什么来着…凌与想不起来了,决定下次见到师弟问问他。不过——既然他师父收藏的画像画的是皇上,那说明他师父确实曾经在京城待过吧…为何这么多年不愿来京城一趟呢?
……
凌与在想什么其他二人不得而知,厉争鸣回答宋游一开始问他的问题:“朕在训练太子批奏折的能力,趁机出来微服私访一番,”宋游闻言轻咳一声,不多做评价…他心知其实就是皇上抓着太子干活自己偷溜出来玩,厉争鸣对凌与道:“这位公子方才反应这么大,朕和你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么?”
凌与心想:见是见过了,不过只是我见过你。凌与不知他师父和皇帝的关系怎么样,决定不把他师父说出来,于是他笑道:“没有…我只是从未见过皇上您这么气势威严的人,第一次见有点失礼了,还请见谅。”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瞎说,不过没人寻根问底。
厉争鸣听完他的话更是哈哈大笑,“惊澜,你这朋友真是有趣。”
宋游接过话,笑道“陛下,这是我的…故交好友,名唤凌与,阿与是江湖儿女,素来不拘小节惯了,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厉争鸣摆摆手道:“惊澜多虑了,朕又不是什么迂腐老儿,”说完又跟凌与搭话,“阿与?朕也随惊澜这么叫你可以吧?”
按年龄来算,厉争鸣跟他师父年纪差不多,高低也算个长辈,虽然不知皇上是随口一问还是怎么,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所以凌与回道:“可以的。”
厉争鸣问道:“朕对江湖逸事挺感兴趣的,也算小有了解,不知阿与出自哪个门派?说不定朕还听说过。”
凌与答道:“我…呃,草民归属凌家庄。”
厉争鸣闻言,恍然道:“哦。朕还真的听说过。”听说过也正常,毕竟凌家庄现在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还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与觉得厉争鸣听到凌家庄后,好像有一瞬轻微地笑了一下……他又想起来师父和厉争鸣可能是旧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交流过?不过厉争鸣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转头又跟宋游说话,“和朕出去走走吧,惊澜,让阿与一起啊,朕还想和他聊聊天。”
宋游回道:“好,那陛下稍等片刻吧,下官去换身便装。”
厉争鸣转身出门道:“朕在门口等你们。”
待厉争鸣走远,宋游问凌与道:“方才怎么了?”
凌与摇摇头道:“晚点跟你说吧,不是要跟皇上出门去么?你先去换衣服。”
宋游道:“你…要不要去?”
凌与不解:“嗯?”
宋游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跟陛下出游,可以不去的。”
凌与眨眨眼:“刚才他不是让我也去吗?”
宋游道:“陛下不是专横的人,若你不想去等会我跟他说一声便可,”宋游顿了顿继续道:“陛下偶尔出宫来,便会召人陪他四处走走,为了视察一番,我怕你会无聊,”其实他也怕凌与不自在,毕竟规矩挺多。
凌与摆摆手道:“没事,而且我也没什么别的事,不如跟着你。”还有就是他有点好奇皇帝想跟他聊什么。
见状,宋游便去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