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

    放学时间人流量巨大，楼道中不可避免出现了人挤着人的场面。

    路过一群穿着球服的男生们附近时，楚灵音确信自己闻到了一种类似发酵的古怪气味。

    攻击力堪比生化武器。

    她的脸一下子绿了。

    楚灵音火速远离那群人，却没有注意到离另一边越来越近的距离。

    直到简昭不自在地咳了声，低声问：“你怎么了？”

    楚灵音没说话，只是又往简昭的方向挤了挤。

    鼻尖贴着竹马的衬衫，整个人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一改之前嫌热不许人靠近的模样。

    这样明显的动作，很快让简昭意识到什么。

    他看向旁边，顿时了然。

    犹豫片刻，他伸手，将挂在胳膊上的小袋鼠捞进怀里。

    脑后多了一只大手，将她按在胸口，隔开了熙攘的人群。

    楚灵音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简昭朝她递了个“不用太感激”的眼神，俊秀面容上透着从容不迫的气势。黑发掩映下的耳尖，却悄悄变成了粉色。

    ——好像不论何时，哪怕在最炎热的盛夏，简昭身上也总是干干爽爽的，漫着干净的香气。

    下了楼，被他牵住手快步走出人群的时候，楚灵音忽然惊奇地发现这一点。

    很小的时候，在周边男孩们普遍流鼻涕打架的年纪，衣服干净整洁的简昭就已经有了小王子的包袱。

    到了青春期，更是无师自通学会了拾掇自己。

    打理过的发型、好看的穿搭。

    再喷上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香水。

    楚灵音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好羡慕。

    他都不出汗的耶。

    -

    一坐上出租车，楚灵音就深深吐出一口气。没骨头似的，歪倒在简昭的肩膀上。

    她这幅坐没坐相的模样，被楚伊教训了不知道多少次，死活没改掉。简昭也习惯了，戳了戳她的脸颊，好笑地问：“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你就当我想好好学习吧。”她无精打采道。

    事实上，严格的任课老师占一半原因。

    另一半，是她今早发现楚伊这个混蛋停了她的卡！

    无处可去，思来想去只好来学校躲一躲。

    简昭看出她不想多聊的意思，换了个话题：“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吗？”

    楚灵音耷着眉眼：“这种事情，随便啦。”反正她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有点烦。

    她埋在简昭身上，忧伤地叹了口气。

    密闭的空间里，竹马身上的香气愈发明显。

    不知何时开始，楚灵音已经习惯了每次见他，都会闻到不同的香水味。

    简昭的偏好和他的恋爱史一样丰富。

    有时是果香，有时是花香，比起常见的男士香水，更像女孩子会喜欢的香型。

    “……是KACO的风铃一号吗？”

    楚灵音忽然觉察出了些许熟悉，仰头凑近他，嗅了嗅。

    简昭没预料到她小狗似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低低嗯了一声：“上次路过你家的专卖店，感觉还不错。”

    闻言，楚灵音眉眼染上几分得意。

    KACO是她爸公司旗下的起家品牌，服饰箱包香水支线都有，每个季的新品都优先寄样品给她。楚灵音对气味很敏感，毕竟从小和不同的香水打交道。她的意见偶尔也会成为参考的一环。

    风铃一号，恰好是她参与过过程的新品。

    她的品味果然很好嘛！

    楚灵音扒住竹马的胳膊，越过对方去捞另一边的小袋子。

    她早就看到了，简昭手上一直提着的小礼品袋！

    ——姑且当作游戏胜利后的“奖励”好了。

    其实就算猜错也不妨碍她拥有这些。但奇奇怪怪的小游戏显然更让人成就感。

    袋子里只有几本漫画书。

    楚灵音认真地拿出来，撕开透明膜，咦了一声：“这是下个月要发售的系列吗？”

    她迅速翻了几页，确认之后，眸光欣喜。

    一时间，周身都仿佛冒出了一簇簇的小花花。

    简昭眼睫弯起，提醒道：“不再仔细看看吗？在第一页哦。”

    楚灵音眼瞳微微瞪大。

    翻回首页。

    果不其然，油性笔勾画的“悬月”两个大字，赫然签在了上面。

    ——是她最喜欢的漫画作者的亲签。

    下车后的第一时间，她哇的一声，蹦到了竹马的身上。

    “呜哇简昭我要跟你当一辈子好朋友！”

    -

    半开放式的猫咖。

    透过玻璃能看到店铺里的布局：有专门打电动的游戏房、两人间的音像小隔间，也有围了小栅栏的猫猫饲养区。里面的客人，以年轻的小情侣和结伴的女孩子居多。

    楚灵音跟在竹马身后，好奇地左右张望。

    几只小猫正跳过栅栏，光明正大的“越狱”。

    好巧不巧，楚灵音刚进门就被一辆肉敦敦的大橘创了个正着。

    她踉跄了两步，和怀里的小胖子面面相觑。

    在她满脸窘迫时，旁边的简昭轻轻笑了起来。

    “……快点让它下来啦！”楚灵音别开脸，躲开自来熟小猫的贴贴，几乎后仰出了双下巴。

    “我怎么记得，某人好像说过喜欢小猫吧？”简昭似乎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认识，随意打了声招呼，就推着正在奋力和小猫做斗争的大小姐进了游戏房。

    房间里巨大的显示屏亮着，懒人沙发上摆放了几只连接的手柄。

    “话是这么说，但是、但是……”楚灵音小心翼翼把猫放在沙发上，蹲在旁边，神色纠结，“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简昭笑了下：“哪里不一样？”

    楚灵音擦掉被糊了一脸的口水：“太热情了！”

    她苦着脸的样子逗笑了简昭。

    楚灵音见不得他置身事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正在舔毛的小猫抱起来塞进对方怀里。

    这下，手足无措的人变成了简昭。

    这小胖子是真亲人啊，字面意义上的——简昭也被糊了一脸的口水。

    简昭活像个被强抢的民男，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手摸了摸小猫。

    他低着头，浅色的瞳孔专注，带着点不自知的慎重。

    楚灵音没有养猫，是因为家人过敏。

    简昭和她一样，却又不一样。他的父母从来不会允许无意义的活动。

    他感受着手下柔软好似一旦用力就会受伤的小东西，忽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时空倒错感。

    ——像他第一次见到楚灵音那样。

    被人群簇拥的，家人保护着。

    毫无戒心，总是无时无刻散发出一种，让人想要摧毁的幸福气息的笨蛋。

    -

    楚灵音坏心眼地拍下了竹马的窘态。

    她翻了翻照片，故意扬起手机，在简昭面前放大。

    男生略带局促的神态和平时大相径庭。难得见到对方这幅表情，楚灵音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朋友的写真不一定会看，但窘照一定终身保存！

    得意洋洋之际，放大的双指不小心滑动了一下。

    倏然间，她看到简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某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楚灵音眼皮一跳，连忙摁灭屏幕想要假装无事发生。一只大手却横亘过来拦住了她。

    男生的手腕轻轻一动，就从她手中抽出了手机。

    简昭盯着照片里熟悉的脸。

    模糊的画面里，隐约能看出是在类似酒店的套房中。

    葱白的手指捂住男人的眼睛，嘴唇相贴。女孩水润的眼微微俯视镜头，浴袍领口敞开，露出一点形状诱人的锁骨。

    青涩、暧昧。

    欲气如同海浪一般透过屏幕扑打而来。

    ……

    楚灵音很想表演一个当场消失术，尤其是，在察觉简昭的戛然而止后。

    她张了张嘴巴，大脑cpu高速运转企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简昭仿佛预料到了她的打算，先一步打断她：“是我问，还是你自己说？”

    楚灵音习惯了他总是温温和和的笑容，此刻对上那双不含情绪的眼睛，心中忽而产生了忐忑不安的感觉。

    没关系，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简昭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吧？

    抱着这种鸵鸟心态，楚灵音别过脸，拿起手柄，摆出一副拒不回答的姿态。

    简昭问：“没记错的话，这是楚伊姐的未婚夫，对吗？”

    侥幸心理被打破。

    楚灵音唇瓣紧抿，自暴自弃开始打游戏。

    简昭却自顾自当起了侦探，冷静地分析。

    “穿着浴袍，是在酒店吧。”

    “啊，你们做了？”

    “今天看起来很没精神，也是这个原因吗？”

    他的声音轻柔，面容却透着说不出的阴翳。

    ——其实也没做啊！

    楚灵音忍住反驳的冲动，目光直直盯着游戏界面，仿佛在玩什么动人心魄的年度3A大作。

    实际灵魂已经离家出走有一会儿了。

    偏偏这时，简昭话锋一转：“说起来，音音有做保护措施吗？”

    “年龄大的男人总是很会哄骗小女孩，如果不小心弄进去，处理起来很会麻烦……”

    楚灵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在简昭吐出更离谱的话之前，她扑过去捂住对方的嘴巴：“好了啊不要再说了！”

    天旋地转后，两人间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寂静。

    显示屏停留在游戏界面，欢快的音效还在继续，手柄却已经被人散乱地扔到了地上。

    大橘停下舔毛的动作，歪着脑袋看向沙发上交叠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