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玑一身干干净净离开地牢——地牢里有换洗之处——的时候,采华还未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第二天长辈们进了地牢准备审人,没过片刻,纷纷大叫着冲出来,拎着采华的领口问:“小弟子啊,昨天天玑是不是来过了?”
“是……是啊……”采华不明所以。
长辈们哭丧着脸,纷纷离去。
采华不敢多问,但又实在太过好奇,忍不住偷偷进了地牢看了一眼,然后就被熏了出来,吐了一地,不得已找了个人代班。
不管过程如何,审问结果算是出来了。
霍泉从根上就是魔教的人,早许多年就被派来中原作内应,混进了凤凰宫是意外之喜。
他欠了初行善的人情,初行善为了报复,要求他下毒。两人瞒着魔教,偷摸给凤凰宫的人下毒,霍泉挑了好下手的凤天权。
之后,霍泉虽有所疏远,但一直没有被凤凰宫怀疑,下毒之事也没有被查出来,就这么一直瞒到现在。
见凤天璇和闻霁走得极近,又联系到凤凰竹和闻霄的事情,霍泉得了初行善的要求,来凤凰宫打探打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凤七洲卖了个破绽让他得知了陆无疑带来的消息,只是瞒下了陆无疑的身份,霍泉以为是从哪买来的消息,深夜时分准备查探灭口。
他一直没有被凤凰宫怀疑,平安十数年。白日里凤天权待客又十分自然,同往常一般无二,丝毫不见破绽,霍泉便胆大了些,结果反倒是自己被捉住。
若不是各种细节对应,令天权中毒的事渐渐有了眉目,也不会钓出他这条鱼来。
“爹,此人留着还有些用处,也许可以用来对付初行善,不妨暂且继续关押着他,别走露风声。”凤天权建议道。
凤七洲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人不能再放到天权手里了:“可以关着,让天璇去处理吧,你这边给裴少侠去信了吗?”
凤天玑见自己不能再盯着霍泉,失望一刹,提到正事,又打起精神:“嗯,裴少侠日前已经回信,答应了邀请,不日便出发来白城,应当十余日就能赶到。”
知情阁位于青州,离灵州并不远。
“这么早?”凤七洲诧异。
九月才比武,等裴两贞赶到,也不过是七月中旬,时间尚早。
天玑解释道:“裴公子似乎也有什么事,在信里没有言明。”
“也好,这几日就吩咐人准备好住处。”凤七洲一般不叮嘱得这么仔细,但看天玑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多说了两句。
天玑点点头:“让爹操心了,天权那边,等他出来了我和他讲。”
凤七洲拍拍他的肩膀:“好在当初出事之后早早隔开了这些人,不过这也说明宫中还有许多纰漏,比武招亲前一并筛查了吧,必要时手需狠些。”
“是。”
在裴两贞赶到之前的几日,陆无疑基本养好了伤——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其实根本还没养好。
凤七洲劝了几句,无果,便征求他的同意,派了两个身手不错的弟子送他一程。
南北客栈,闻霁自那天别了凤天璇,就如用完被扔了似的,再没听到对方消息,打量阿天,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闻霁便过上了每天早上练功、白天闲着、晚上给弟弟运功的日子。
他这里只有偶尔传来的重要事——但其实真的很少,毕竟大多数事情,乔桂能够处理好,并不会在他外出的时候多添麻烦。
闻霁百无聊赖找个了酒楼坐着,人来人往满堂客,倒也能听到不少消息。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巧,”店小二歉意地对新进门的客人说,“您看这今日楼上楼下都满了座,若不嫌弃,可否为您寻一桌坐下?”
闻霁随意看去,发现是半个熟人。
他起身:“裴护法,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刚到白城、准备吃个饭的裴两贞,本来听到客满,心想到街上随便买个点心垫垫肚子,但这下碰到了认识的人,不坐下也不好意思了。
小二最是欣喜,接二连三地道谢,又送了一道下酒菜作补偿。
闻霁浅倒了一杯酒,正欲给裴两贞也倒一杯,对方推拒了。
“我用过饭还需赶往凤凰宫,阁主这杯酒的心意我领了。”裴两贞笑道,“若是不忙,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要多叨扰。”
闻霁心中一动:“裴护法莫非也是为了比武招亲而来?”
裴两贞失笑:“是也不是,我虽然是为了此次凤凰宫比武招亲而来,但并非要报名。”
他并未将话说全,闻霁明白了大致意思,不再追问:“那就等裴护法何时有空了再喝一杯,不知苗阁主近来身体如何了?”
苗阁主正是知情阁的阁主苗远舟,她与横澜山庄庄主莫须留是江湖十大高手中唯二两名女侠。
年初,苗远舟与魔教七长老狭路相逢,缠斗之下将其力挫,七长老命丧黄泉,但苗远舟也受了不轻的伤。
知情阁一向和各门各派交情不错,因此江湖上纷纷慰问。
“师父近来已经无恙,想必等到九月比武招亲的时候,也能来观摩一二。”裴两贞名为护法,实为苗远舟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说起师父近况不错时,语气明显欢欣。
闻霁知道所谓比武招亲招来的更可能是些为了提升功力的大人物,这些人比武可不常见,确实也值得让十大高手“观摩一二”。
“看来闻某这两个月还要更加紧练功,免得到时在苗阁主面前丢脸了。”闻霁作无奈地笑。
用过饭,裴两贞匆匆离开,表现得不明显,但闻霁还是看出来了,便没多挽留。
凤凰宫中,凤天权闭关出来,已经从天玑那里知晓了霍泉的事。
桌上摆着一盘荷花酥,是天权经常嘴馋的点心。
天玑语气平淡地说完,倒了一杯从城中客商处买来的新茶,推了过去。
天权失笑:“不用专门安慰我,虽然多少有些失落,但想到这些年间的经历,还有哥哥从禁地九死一生换来的功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不当心软时,就不能对什么人都心软。”
天玑摸摸他的头:“那就好。”
“哈哈,别当我是小孩子嘛。”天权弯弯眼睛,伸手推推他。
“说起来,不知道你中的毒和闻阁主弟弟中的毒是不是一种。”天玑沉吟。
天权倒是觉得相同与否没什么关系。
“我和哥哥都揣摩过凤凰竹的功法,似乎并不只是针对某一种毒来解,”天权作了个有些小孩子气的笑容,“否则的话,刚好能解我的毒,我也太幸运了些。”
说话间,弟子来请,说知情阁裴护法已经到了,正在书房和宫主说话。
两人一同到了书房。
裴两贞看这对双生子,长得越来越像了,可气质上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反,那种互补的相反。
“裴护法吃过午饭了吗?”才过晌午不久,凤天权担心对方是急匆匆赶来。
“已经用过了,不妨事。”裴两贞笑笑。
不过人刚来,总不能急吼吼地说事,凤七洲照例问了问知情阁近况,又问了苗阁主的情况。
得知还不错,凤七洲顺势邀请:“那比武招亲时就要请苗阁主一聚了,天权之后去一份信函。”
“宫主费心了。”裴两贞有师父的叮嘱,替她应承了下来。
凤七洲到底是长辈,比两个儿子更人精,从裴两贞的神色中看出他的不同。
联想到早早前来的事,凤七洲见他不太开口,便眼神暗示天权。
天权便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裴护法,你来的这么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忙?”
见他提起了,裴两贞不好意思地拱手:“其实我来这么早,并非全然为了和几位商量比武招亲的事情,而是最近听到了魔教八长老的消息,过来查探一番。”
“魔教八长老画碧月?”凤七洲皱眉。
若说目前魔教还活着的四个长老里面谁最难对付,并不是爱下毒的初行善,而是这个不男不女的画碧月。
“正是。”
裴两贞紧接着解释:“宫主可能有所不知,魔教七长老与八长老之间有些私情,师父杀死七长老后,那八长老就离开魔教,不见了踪影。”
这事江湖上倒是鲜有人知,至少凤凰宫未听过。
“师父和我都怀疑八长老是要伺机报复,但又拿不准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裴两贞继续,“直到前不久查到了他出现在白城的消息。”
凤七洲皱眉,凤凰宫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不过画碧月擅长易容之术,不专门留意确实很难发现。
“天权,回头再多加派些人在城中守着。”凤七洲叮嘱。
这段时间,白城大概也要不怎么安分了。
“裴护法来白城的消息是否需要隐瞒?”凤七洲问。
裴两贞:“我并未掩藏踪迹,今日还和玄律阁主一起吃了午饭。按师父的意思,我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干脆让画碧月知道消息,也能做个诱饵,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裴公子自己得小心些。”凤七洲称呼改变,明显对这后生颇为欣赏,“天权,带裴公子去林神医那里吧,取些救急的药以防万一。”
凤天权:“是。”
裴两贞也谢过。
正当裴两贞准备离开时,一道声音传来,轻快的身影随之而至。
“哟,小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