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中女生宿舍。

    从走廊的这头走到走廊的那头,头顶没拧干的衣服湿漉漉滴着水,每一间宿舍都会飘出来温和细腻来自沐浴露或者肥皂的味道。

    “思菂,你父母取得名字真好,‘菂’这个字真的好符合你,莲子一样,白白的,回甘!”赵嘉妍笑声爽朗。

    她和杨思菂一起拧着衣服,卫衣吸足了水,拎起来十分的沉,挤出来的水淋的满浴室湿哒哒的。

    “你们好了没?”李均灵敷着面膜,面无表情,正慢慢抚平面膜上的褶皱,“我等着洗澡。”

    赵嘉妍甩了甩手,拍了拍杨思菂的肩膀:“好了好了!真是谢谢你帮我拧衣服。”

    南方的冬季,寒冷是如影随形的,从脚跟窜到头顶,就算穿的很厚也防不住。

    尖刀一班。

    教室外很冷,风从窗户缝隙穿过,发出“呜呜”的哨声,听到这声,杨思菂就不自觉瑟缩了下身体。

    教室里很暖和,但是一如既往的臭,熏的让人昏昏欲睡,她在一群裹着毛毯棉袄东倒西歪的学生中间立着笔写试卷。

    但今天不太一样。

    掀开防风的塑胶帘,和他一同进来的是刺骨寒风,凛冽席卷而来,驱散了这片刻肮脏的温暖。

    云过,日斜,鸟鸣熙熙攘攘,薄云浮在天际。

    光从铁栅栏缝隙打过,枫叶顺势飘落到杨思菂的书桌上。

    她抬头,眯眼。

    那真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人。

    “陈泊欢!回来了!”

    那是谁?

    风鼓动他宽大的衣袖,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在不少男生夸张的尖叫呐喊中面不改色坐到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他不顾大家反对,打开窗。

    无言的他。

    有形的风,扇动了杨思菂书桌上的试卷,她用手压住。

    陈泊欢,有他在的每一天,空气都是清新的。

    而他仿佛隐身了,老师叫到他,他会站起来回答问题,每天写作业学习,累了会歪头看窗外,看树叶飘落,看柳枝摇。

    作业很多,学习压力大。

    省重点的实验班,不太聪明的孩子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杨思菂不能松懈,也不敢松懈。

    宿舍其他两个人有时会边吃薯片边聊天。

    具体内容,杨思菂并不是很关注。

    “完蛋了!三班说‘涮子’回来了!”充当情报局的男生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趴在讲台上宣布这件大事。

    “什么?”

    “她之前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写!”

    大家瞬间手忙脚乱。

    刘刷,教所有实验班的化学老师,前一个月去江苏教研,如今的归来,让不少学生方寸大乱。

    外号“涮子”,课程紧张,很爱拖堂,一节课能讲完一个课时,一个课时要写两种练习册,还要预习下一个课时,卷子会随机发送。如果没写完,就要被“涮”了,需要上课时站在教室后面听课,还会多被罚一张试卷。

    这种制度下,出现了三种学生。

    第一种是——抄抄抄型。黑笔红笔轮着在作业上划拉,有修改和错误看着逼真点。

    第二种是——耍小心思,去其他班借作业检查的。

    还有最后一种——像杨思菂这种诚实的。

    后排男生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转头哀怜的看已站在后黑板边上的杨思菂,她没等到刘刷“涮”到她,自觉领取一张试卷,罚站去了。

    刘刷讲课激动,会手舞足蹈和乱走乱翻学生作业,路过杨思菂会抻长脖子看看有没有做笔记,习惯翘嘴点点头表达赞许。

    刘刷回来了一周,杨思菂已经自觉站了七次了,陆陆续续有人来,陆陆续续有人走,只有她雷打不动。

    她不想随便抄抄糊弄上去,熬夜写却熬不过缠人的困意。

    于是罚的试卷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刘刷照例下来巡查。

    杨思菂靠墙站着,衣服穿的很厚很沉,腿都酸了。

    “老师不用翻了,我没写。”一道陌生的声线,然后是椅子被推动摩擦地面的声音。

    刘刷:“参加化学竞赛回来就不写我的作业了?”她开了个玩笑,拍了下陈泊欢的肩膀。

    陈泊欢抓着课本,冲同样站在后面的杨思菂点头算打招呼,回答那些幸灾乐祸问问题的男生说“来不及”,站在后黑板的另一旁,折罚卷。

    杨思菂偷偷打量他,他已经将试卷夹在书里。

    别人的窃窃私语,他置若罔闻。

    这节课,杨思菂换了五个姿势站着。

    赵嘉妍勾着她的脖子,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

    “‘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如何呢?”

    她惯会苦中作乐,笑起来时两颗牙尖尖的,亮亮的,说:“头靠着后黑板框站最不累了,就是脏了点。”然后举起自己的罚卷挥了挥,觉得自己运气真的好,“这张是写过的!”

    陈泊欢抽出刚刚写完的试卷,又折好夹了回去。

    空中杨思菂的马尾轻轻晃动,阳光刺眼,能看清发丝的浮动,和飘扬的灰尘。

    住宿生打电话需要用公共电话,但数量很少,杨思菂前面排了两三个女生,她后面也有不少人,远处相熟的人叫嚷着吹头发的已经有空位了!

    她想了想,让出位置。

    她也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有时是去接热水,有时还在脑子里咀嚼的英语阅读。

    日子一天天枯燥又繁忙的过着。

    天气也渐渐是一天比一天冷,怎样浑水摸鱼的同学被叫到后面站着听课,总有试卷如同雪花般飘落。

    自那天陈泊欢来不及写作业后,也发现其实在后面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倒是坐着很容易想东想西,很容易昏昏欲睡。

    于是他像杨思菂一样,上化学课就自觉捧着书本站在后黑板右侧。

    试卷越积越多。

    他想着好麻烦,后黑板左侧的女生已经轻飘飘叹了一口气。

    杨思菂决定天亮时写,这样就不会觉得困了。

    周末便打算晚点回家,在教室多写一会儿,再坐最后一班班车回家,给刘刷一个大大的惊喜,也不想当后黑板的守护使者了。

    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都很倒霉。

    倒霉的那天黄昏很是漂亮,朦胧的艳丽蔓延到天边,她在白炽灯下待久了,看什么都有点恍惚。

    掀开塑胶帘时寒风扑面而来,她缩了缩脖子,把拉链拉到下巴处。

    老天爷就这样跟她开个玩笑。

    她被繁杂衣物限制四肢,小跑赶去车站,天下起了雨。

    昔日觉得清新的泥土香在鼻尖挥散不去。

    她摔了一跤。

    从没被她放在心上的,穿了很久被磨平鞋底的鞋狠狠踩在泥水,她没有任何倚仗手甚至没挥舞两下就摔在了地板上。

    她苦笑,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好继续赶车。

    回家那趟班车就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她笑不出来了。

    行人匆匆。

    与其花60元打车来回在家睡一觉,不如灰溜溜回学校。

    她没跟家里打电话告诉一声,更没签留宿单。

    不知道临近天黑还会不会有老师在学校,没有留宿单连宿舍都没办法住,总不能睡在教室里面。

    几经思索,不如不思索。

    找了处公交站台避雨,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过沉下心来打量这个世界还蛮漂亮的,鱼鳞状的云朵,萧索的树

    爸妈会担心吧。

    她伸手想要去感受雨的急缓。

    手被快步走过的人撞到一边。

    那人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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