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杨思菂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瞳孔很黑，但看人沉沉的浅浅的。

    她的思绪溜到天边去，他的眼睛像是藏在晚霞中亮银的弯月。

    “杨思菂？”他喊了她的名字。

    他这么快就记清楚班里人的名字了诶？

    记性真是好。

    “好巧。”即使狼狈不堪，但她还是冲他笑了笑。

    溅到镜片上的雨水从她眉毛上滑下，滑过脸颊，最后消失在衣领，留下深了一点的水渍。

    陈泊欢觉得自己该走了，但其实又不是很急。

    他注视着那滴水流淌的轨迹，避不可避的停留在她潮湿的眼睫毛，好像她总是眉眼含雾，连笑嘻嘻的时候你有种淡淡的忧伤。

    忘记什么时候听班里那群男生说她总是这样，做题的时候这样，打哈欠的时候也这样，看着可怜兮兮的想要别人的怜悯，总是让别人俯视着她，然后她垂着头到处神游。

    她的刘海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

    陈泊欢把口袋里的纸递给她。

    “谢谢。”杨思菂接过纸，摘下眼镜，用它吸干镜片上的雨水，随着她的呼吸镜片会覆上一层白雾，她再擦，世界变得明朗。

    雨水落入小水洼溅起小水珠，风会穿过树木吹掉很多小树叶。

    “陈泊欢。”杨思菂叫住了他。

    他的背影停下，身侧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头，手指绞着手指。

    “你有电话吗？”

    陈泊欢从口袋里抽出来递给她。

    “可以借给我给家里人打一个电话吗？”杨思菂双手接过，像盛宝一样托在手心里。

    “可以。”

    陈泊欢转身，看着行人匆忙的身影，看着落入地面逐渐变脏的雨水。

    身后的女生叽里咕噜讲了几句话，就不做声了，不知道为什么指尖扣着手机壳的声音在纷纷扰扰的雨天这么明显。

    他感受到后腰被戳了戳。

    转头果然是她用手机戳他。

    “谢谢你。”语气上扬。

    “小事。”

    回到宿舍时，天已黑了七八分，舍友都回家了。

    先是点着灯补化学作业。

    来电了再洗头洗澡洗衣服吹头发，忙活到宿舍的灯都熄了，也没见教官来点名。

    她已经让妈妈跟老师讲，她要留宿。

    梳子上缠绕着头发，发尾分叉，手背干裂，洗手会有一点隐秘的痛感。

    脚也冻的发抖，往热水袋里接了热水暖和了下被窝，才壮胆脱下棉衣蜷缩在被子里。

    困意渐渐袭来，教官还没来。

    算了算了。

    留在学校里的这两天，又是翻书又是看答案，勉强写完化学作业。

    真是令人开心，只不过违背了要自主完成作业的初衷。

    上化学课非常昂首挺胸，连刘刷路过时都摸了摸她的头。

    赵嘉妍哀嚎地被抓了从隔壁班借作业。

    —“你们什么样的字迹我都熟悉了，赵嘉妍你个坦克一样的字迹还好意思借小家碧玉的来顶替。”

    —“多学学你旁边的女生，没写就是没写，写了就是写了。”

    杨思菂知道这话是在说她，低着头没敢去应刘刷赞许的目光，只敢悄悄歪头躲在手臂后面冲赵嘉妍眨眨眼，安慰她一下。

    “砰。”风从没关的窗户将拉上的窗帘重重吹开，窗帘砸向空调，放在空调上一盆小绿萝被撞了下来，砸在地面，瓷盆碎了，泥土洒了一地面。

    坐在空调边上的男生女生受到惊吓，发出惊呼，刘刷喊值日生清扫一下地板。

    飞溅的瓷片和石子划开空气。

    赵嘉妍没注意到，还在和杨思菂努嘴。

    站在他她旁边的陈泊欢只好向前走了一步，瓷片划过裤腿，碎石打在他的脚踝。

    “你流血了!”有男生捂着眼叫，“我晕血!”

    赵嘉妍才注意到碎石瓷片泥土甚至都溅到她脚下的地面，而陈泊欢的向前一步，恰好挡住了这些无形伤人的瓷片。

    几个男生合力与风对抗才关上窗，两个散着头发的女生在扫地板。

    刘刷闻言立马来查看，赵嘉妍也无言的看着他渗血的脚踝，教室里闹哄哄的。

    陈泊欢冲刘刷笑笑说：“没事，只是擦到了。”

    白板自动放映着ppt，白炽灯照耀着每个同学的神情。

    而陈泊欢只是错了下视线，穿过尘埃，穿过互相交杂的呼吸，停留在刘刷后方，白板正前面，正握着笔，看着他的脚踝，然后抬头，与他对视的杨思菂。

    杨思菂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眉毛舒展，和善又乖巧。

    他有种被背叛的错觉。

    立马收回视线，也看着自己的脚踝，血迹在这萧瑟的冬天，闹腾的教室，大家的注视下干涸，猩红的留在白袜上。

    红与白。

    人声鼎沸和雨声。

    腰际被戳的触感和清晰感受到瓷片划伤后的疼痛。

    陈泊欢睡醒后觉得很累，公平的阳光已经透过不是很遮光的窗帘暖烘烘照在床上。

    洗漱完，餐桌上空荡荡的。

    刚刚六点，但他的父母身为医生早早就要去工作的，忙的时候家都来不及回。

    昨晚就是。

    他只好冲泡牛奶燕麦，垫了垫肚子。

    脚踝已经贴了创口贴。

    教室依旧臭的要命。

    抽屉里出现了"不速之客"——一盒非常烫的牛奶。

    他差点拿掉了。

    只好先托在手心里。

    环顾四周，赵嘉妍迅速窜到他旁边：“昨天真是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替我挡的。”说着还指了指他的脚踝，“这是我给你的谢礼。”然后手指指向他手心里的牛奶。

    “你误会了。”陈泊欢把牛奶递到她面前，“是你自己运气好没被伤到。”

    “是吗？”赵嘉妍略略怀疑，但没多想，挥挥手说：“牛奶给你喝吧。”

    “我不爱喝牛奶。”

    女生有些失望，接过牛奶觉得无伤大雅说：“你不喝我喝。”

    每隔三周尖刀班就会有一次小考，六个科目都会考，试卷出的很难，题量小，难度大。

    成绩高者有。先选择座位的权利。

    对于学生们来说想学坐在哪里都一样，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

    有人喜欢靠窗，有人喜欢角落，有人就喜欢左右护法的位置。

    杨思菂就喜欢第一排正中间，王者的味道。

    很多人都抢这个位置，离黑板近，离老师，压迫力十足，缺点就是会被老师使唤去做事。

    她已经拿下三次这个位置，是当仁不让的赢家。

    不过仍有不少人虎视眈眈。

    她更要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