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位导演吗？”
她是忘记芮克的情况了，但没有忘记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导演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吧？
“当然，所以我有人脉。”芮克笑了一声，“你不认为这些关系在必要时就该物尽其用吗？”
片羽很高兴，“那太好了，如果不会很麻烦的话就拜托你了，芮克先生，我的确很想进这里的大学看看。”
“乐意效劳，亲爱的。”
在旁听生这件事上，片羽不清楚细节，但芮克清楚。
其他大学暂且不论，如果申请进入第一真理大学，哪怕是旁听生，都要学完至少一个学期，也就是半个学年的课程，同时要参与它们的考试，平时成绩和考试成绩综合必须达到及格线之上。
如果没有达到这个条件就需要补考，否则会被取消旁听生身份，并且之后三年都不允许再次申请成为第一真理大学的旁听生。
换而言之，如果片羽成为了旁听生，她至少这半年都要留在这里上课。
芮克乐意得见。
第一真理大学的课程以物理，数学与哲学闻名，芮克发给了她一份招生指南，问道，“你对哪个学科感兴趣？”
“嗯……哲学吧，这是最能反映这个世界的人类所凝聚出的意识形态了。”
“很精妙的选择。”
芮克对此持以赞同的意见，一是因为她所说的话语，二是因为，思想几乎是贯彻记忆与精神的一切，三是因为……
哲学系课程极低的结课率。
——那位开设了五十二门课程，结课率不超过3%的导师，教授最多的课程就是哲学。
……
芮克很快帮她搞定了旁听生申请的流程，旁听生的学生证被送到了她手上，还附带着入学指南，课程表，考核注意事项一系列的资料，还附带着第一真理大学的校园论坛。
翻到最近的热点内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
#芮克先生新剧拍摄现场——真理图书馆#
#芮克先生高清图#
#芮克先生拍摄现场实拍#
……
芮克拍摄所使用到的地方不会影响学生和导师们的日常使用，也没有像其他剧组一样会现场征用学生当群演。
所以，一向对这些活动审查严格的第一真理大学很快通过了他的场地申请，表示很乐意他拍摄校园的部分，这也是好的宣传机会。
芮克的电影闻名寰宇自不必说，在年轻人中间更是如此，在他到来之后，有关于他的消息就没有停过，跑来希望能得到他亲笔签名的人也数不胜数。
但能不能得到，则取决于他当天拍摄的情况和心情状态。
“终于！终于！！我得到芮克先生的签名了！！！”
片羽站在拍摄场地之外，看向身旁那位抱着纪念光碟跑过来的女孩子，她一脸激动，甚至忍不住亲了它好几口。
“他真的好英俊好绅士好温柔，这个签名也好漂亮！我要把它放到我的架子最顶上，每天瞻仰一百遍！”
说着，她把脸贴在光碟上，无比心爱地蹭了蹭。
片羽不禁笑着问她，“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位导演先生……他很厉害吗？”
“当然了，岂止是厉害，他是超级厉害！即便你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一定看过他的电……”
女孩回答得毫不犹豫，说完才扭头看向提出这个毋庸置疑的问题的人。
可当她的眼睛聚焦到对方的脸上时，嘴里原本斩钉截铁，语气铿锵的话好像突然被挫了锐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电影吧……噢，你要是没看过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适合两个人一起去看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今晚有吗，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吧……”
瞧着她忽然扭捏害羞的模样，片羽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对方的脸俨然更红了，像个熟透的苹果。
这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姑娘摸摸头，又摸摸脸，才好像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忙不迭自我介绍。
“不，不好意思，您瞧我，太失礼了……我是数学专业的学生金妮，小姐您呢？”
“金妮你好，我是最近到这里的哲学系旁听生，片羽，很高兴认识你。”
金妮两只手放在身前，搅来搅去，声音小得像是面对导师讲话一般，“嗯，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面对那位神情严厉，讲话也不中听的拉帝奥教授，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忐忑。
接下来该说什么……怎么拉进关系呢……共同话题，对，共同话题，刚才他们在聊的东西。
她想到这儿，碧色的眼珠转了转，转回了方才她挤过去的地方。
“正…正好，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去向芮克先生要一份签名呀？”
片羽一愣，摆了摆手，“不，我就……”
“现在人不多了呢，快来，亲爱的！我发誓你未来看过他的电影一定会爱上他的！相信我，这一次千载难逢！”
她热情地拉上她的手，冲入了人群，带着她在这里灵巧地穿梭过去，来到了亮着的警戒射线之外，离芮克最近的地方。
金妮个性十分开朗，刚到这里，直接对背对着他们，调试设备的芮克喊道，“芮克先生，请您也给我的好姐妹一个签名吧，她是您最忠实的粉丝！”
……哦，临场的谎话也很像样。
芮克闻言转过身来，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就一眼看到了方才过来要过签名的女孩，以及被她拉着，名为「他最忠实的粉丝」的，他的女主角。
“噢，原来这位女士是我最忠实的粉丝，真是我的荣幸。”
芮克骤然变得彬彬有礼，温柔体贴起来，先是优雅地将手放在左胸，轻轻地行了一礼，又抬起手臂，向她展开手掌，“我亲爱的女士，我应该将我的姓名留在哪里呢？”
今天是片羽入学的第一天，上完一节基础课程出来逛逛，赫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看到这种情况，芮克兀自牵起她的左手，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笔，指向她的袖摆，“就签在这里如何？”
“不，这太丢人了。”
难不成他要让她带着「芮克先生」这个名字，在学校明晃晃呆一天吗？
芮克受伤地捂住了胸口，眉梢垂下来，显得委屈巴巴的，这一幕出现，片羽还没什么反应，周围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在意这个，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地方，最后把袖子撩起来，露出大半个手臂伸给他。
“来吧。”
芮克看着她手臂的白皙肌肤，突然叹了口气，深感可惜，“我为什么没带一只洗不掉墨水的笔呢。”
他在她手臂上写下「芮克」的名字，又在最后画了一颗爱心，这才完成了这个小小的杰作。
片羽放下袖子，如他的粉丝一般鼓励道，“谢谢芮克先生，接下来的拍摄要加油哦。”
芮克莞尔一笑，却没有像偶像对粉丝一般回答，“听从你的指示，亲爱的。”
“……”
在周遭骤起喧闹中，片羽和他道别，带着金妮灵巧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直到走到教学楼附近，一直跟着她走的金妮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星神在上……刚才芮克先生是不是称呼你为「亲爱的」？！天那，我真没想到芮克先生竟然也是这样的说话风格。”
她以为芮克口中的「亲爱的」，是一种类似于「甜心」，「宝贝」的口癖。
这样误会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刚才看到的芮克先生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怎么形容呢，似乎更生动了一点儿……”
在这两点上，金妮说归说，并没有深挖，因为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片羽身上。
“好可惜，我忘记你没有带什么东西了，现在的签名在你手臂上，洗洗就掉了。”
片羽宽慰道，“没关系，金妮，芮克先生还会在这里拍摄几天，总会找到机会的。”
金妮耸了耸肩，又双手合十，“希望今天之后的芮克先生也能给我们签名的机会。”
她没有纠结太久，略作惋惜之后，重新热情满满地问她接下来的安排，譬如今天下午或晚上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电影院看看芮克先生的影片。
“下午我有两大节哲学课，至于晚上……抱歉，我和人有约。”
“这样啊……”金妮很失落，“那，明天呢？”
片羽垂下眉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天也是满课呢。”
金妮不可思议，“天哪，哲学系的课程这么满满当当吗？”
“原本是有一些时间的，但我同时对一些选修课感兴趣，所以也申请了一些，恰好把课程排满了……等我有时间的时候，提前和你说，怎么样？”
“噢！”金妮立刻精神起来，“我随时有空的，可一定要记得我哦！到时候我还可以带你去这附近有趣的地方转转，我对这里特别了解。”
“既然说到这里，金妮，你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吃一顿不错的午餐吧？”
金妮眼睛一亮，当即点头，“没问题！我知道几家特别美味的餐厅，走，我们这就过去，现在还没到高峰期，人不多，是最合适的时间。”
“好，那就麻烦你啦。”
……
同金妮一起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在住处造作休息之后，片羽找到了下午课程所在的教室。
进去的时候，导师还没有到，学生已经来了不少，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所有的学生基本都坐在三排之后，前三排，只有零零落落的两三个人，还基本是在前二三排。
这是为什么？
教室设计得很宽敞，很有条理，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足以将黑板一览无遗，应该不是座位本身的问题。
没有找到明显的不允许，片羽就没有多想，直接在第一排坐下了。
在这里落座的那一刻，她几乎立刻感受到了来自于背后学生们的目光，没有恶意，反而掺杂着震惊和敬佩。
片羽一头雾水。
随着时间的流逝，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大多也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后面的位置，走到前三排的寥寥可数，而第一排更是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当指针指向固定的时间点时，这堂课的导师踏着铃声走进来，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随后，他抬起金红色的眼眸向台下一扫，凡是被他视线触碰到的学生，都不由得心神一颤，连忙端正坐好。
他的目光从后向前划过，最后落在第一排的独苗苗，一个先前不曾见过的少女身上，停驻片刻，这才收回来，开始了这节课堂的讲授。
聆听了这位年轻教授半堂的课，片羽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学生不坐前排了。
坐在前排的学生不仅最容易被导师挑中，还最容易感受他毫不留情的训诫。
片羽目前尚未被提问过，也没有受到斥责，但是坐在第一排，当拉帝奥教授斥责别人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也被骂了一遍。
让学生们在近距离接受教授的严厉「刻薄」教育，和远距离感受他「嘲讽」的余威中选一个的话，想必大多数人都愿意选后者。
“……有关我刚才讲述的科学哲学理论，这位同学，请你对其中的第二点进行阐述。”
片羽正低头记着笔记，视野之内忽然出现一只手，屈指敲了敲她前方的桌面，如此问道。
好，终于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