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彩

    为了使安隅看得清他手上的动作,明霁将衣袖向上挽了挽,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臂。

    他侧身而立,整个身子正对着安隅,头却转至前方。左手持弓,右手三指捏住箭羽,抬起手臂将箭羽挂在弦上。

    似乎是为了给安隅演示,他动作做得很慢,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线条匀称流畅。

    他缓缓发力将弓拉圆了瞄准靶心,手背青筋突起,随着手指一松,箭便如流星般飒沓飞出。

    安隅翘首向远处张望着,箭镞直直没入红心。

    她又提起裙摆小跑着回到明霁身边,叹服道:“中彩!真厉害!”

    她抬起头看他,纤长鸦羽之下的一双秋水瞳格外明净,眼底含着平日里见不到的神采。

    明霁看得一时慌了神,他摸摸后脑勺,轻咳一声,“你也来试试吧。”

    安隅早已见猎心喜,她从桌上拿起方才明霁为她挑选的黄杨木弓,学着明霁的样子,三指捏住箭羽,搭在弦上,拉弓…

    拉不开。

    无论安隅怎么施力,却只能将弓拉得半张,再往后却是纹丝不动了,根本无法做到像明霁方才一样将弓拉得浑圆。

    明霁看着安隅努力同弓箭抗衡的样子,轻声说道:“这把弓对于初学者来说确实太硬了些,要不要换把弓?”

    安隅却缓缓摇头,她放下弓,抬手松了松手腕,随后抬头看向明霁,眼里透着坚决的果断,“我可以。”

    她再度将弓架在身前,紧咬着下唇,用尽浑身力量。终于,弦与弓的距离越来越远,拉至尽头,安隅觉得再也没法拉动时,手指一松,将箭矢送了出去。

    细密的汗珠在安隅额间渗出,日光在安隅身后投出一片光晕,更显得她脱俗动人。

    安隅小跑着望向远处的靶子,却只瞧见明霁的那只箭矢立在靶心,并没有寻到自己的。

    兴许是脱了靶。

    安隅眸光微黯,整个人泄了气。她抬起头望着天,长呼出一口气,便重新举起了弓箭。

    脱靶不过是证明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有天赋罢了,时日还长,她就不信自己永远都中不了彩!

    明霁见安隅重整旗鼓,咽下了嘴边宽慰的话。

    普通人第一次举箭通常连弓都拉不满,更别说他在训新兵时,不少毛头兵蛋子在脱靶后便难以接受,嚷嚷着要放弃的了。

    明霁看向安隅恬静的侧脸,她已是这世间少有的坚韧之人。

    他走到安隅身后说道:“方才是姿势没有调整好,这次你先拉满,别急着松手。”

    安隅坚毅地点点头,照着明霁的话将弓拉满,她能感觉到,这次比之前要轻松一些。

    温热的触感从肘部传来,明霁隔着袖子轻轻托起她搭弦的右臂。他很有分寸,只用一根食指托起。

    清越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手臂要抬起,同箭矢连成一线,才能更好发力。”

    安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明霁就站在身后,她生怕幅度过大会撞上他的胸膛。

    明霁伸出左手搭在她持弓的手上一毫的位置,同样克制地只以一指替她调整握把方向。

    远远地看过去,她整个人仿佛被明霁环抱在怀中,姿态暧昧。

    温热缱倦的气息流荡在两人之间。

    虽然二人的身体相隔尚有一指的距离,安隅却觉得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有些微微发热。

    喉咙有些干渴,安隅吞咽了一下。

    明霁调整好位置,又认真道:“记住箭尖到靶心的位置。若想射中靶心,要以肉眼瞄准靶心偏上的位置。”

    “准备好了吗?”

    安隅不自在的胡乱点头,却撞上了明霁的胸膛。

    “松!”

    明霁声线颤抖,此时的安隅却听不出一丝异样,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中弓箭之上。

    话音刚落,箭矢便如同闪电般“嗖“得破风而去。

    被气流带动的发丝飞扬,拂在了明霁脸上。明霁只觉得下巴有些发痒。

    “中彩!”

    安隅激动地转头看向明霁,却发现明霁的下巴已浮现出淡淡粉色。

    重复了一下午搭弓,拉弦,松手,安隅的胳膊已然抬不起来了。

    明霁在看到安隅吃痛地揉着肩颈而后再次举起弓时,上前拦住了她。

    “今日就到这里吧。”

    安隅看着远处的红心白布靶,有不少箭矢都射中了,也有零星几个挨着红心的边。

    她点点头,作为新手来说,她对第一天的战绩很满意。

    二人一同向栅门的方向走去,哨塔的小士兵垂丧着脑袋,嘴里低声嘟囔着“怎么偏偏要我来问这恶神。”

    他走上前来,战战兢兢道:“世子殿下,请问一路上有见到几个官兵吗?他们是上面大人物派来训练新兵的。”

    小兵似乎很惧怕明霁,都不敢用正眼去瞧他。

    安隅心中一紧,难不成那几个兵痞是这校场当差的?

    明霁方寸不乱,神情放松道:“没见着啊,叫你们大人物去找吧。”

    他拍了拍小兵的肩膀,差点将小兵的身子骨拍散架。

    安隅觉得,明霁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很恶劣。

    马车车轮骨碌碌转着,向来时的路滚去。

    安隅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担忧道:“你不担心被大人物发现吗?”

    明霁泰然自若,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们可是正当防卫,怕什么。”

    确是如此,就怕这背后又会牵扯出别的势力来。这世上,向来没有公道可言。

    马儿不知疲倦地跑着,安隅回府时,已近酉时。

    她同明霁约好了明日去校场的时辰,便匆匆赶回雪竹居,吩咐奉香替她备一桶洗澡水。

    现在的她只想泡在水里,洗去一天的疲惫。

    奉香小步走上前来,“娘子,水已备好。”

    安隅疲乏地点点头,便起身在奉香的搀扶下,缓步挪至桶边。

    安隅褪去了衣裙,不着寸缕。将整个身子没入了水中,只留下肩膀浮出水面。她的肩部线条流畅优美,柔和地连接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温度升起,细密的小水珠在安隅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凝结,汇聚在锁骨的浅沟里。

    奉香提着木桶洒下些玫瑰花瓣,便安静退下了,安隅一向不喜沐浴时有旁人在场。

    水温微热,蒸汽氤氲缭绕。安隅舒适地沉浸在水中,开始神游起来,视线游移着飘到了明霁送她的镂空花鸟纹银香囊上,此时那枚香囊正放在她方才褪去的衣物之上。

    她蓦然红了耳根,随后暗自道,羞什么呢,一个香囊而已,又不是他本人在这里!

    本人在这里?

    热气腾得一下升起,水波荡漾翻涌。

    安隅将脸一半埋入水中,试图遮掩面上的绯红。道不明是奉香备的水太烫,还是她的心太灼。

    子时已过,各家各户都黑了窗子,只有安北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安北将军横眉圆眼,一圈络腮胡却给他增添了几分粗犷之气。

    他两腿叉开正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中,双手撑着膝盖,浓眉紧蹙,听着面前副官的汇报。

    “听说太阳落山了都没回校场,虽说他们几个整夜不回也是常有的事,可从没像今天一样招呼都不打呀。”

    副官一口气说完,唇上的小胡子随着他的话语颤动,他说得口渴,方要去够桌上的茶杯,便被安北将军冷声打断。

    “说重点。”

    安北将军声音低沉,隐隐有些不耐。要是夜半三更把他唤醒只为说这些鸡毛小事,他非斩了这副官不可。

    副官讪讪将手缩回,他还一口水都没喝,嗓子有些发紧,接着眉飞色舞道,“晚上就排出了几个巡逻哨兵去寻呀,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这个副官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

    安北将军一眼狠狠瞪来,副官缩了缩脖子,不卖关子了,“方才来报,六人的尸骨全部躺在单姑山脚边呢,那死状,啧啧啧…”

    终于将最关键的信息一口气说完了,副官又伸长了手去够到那茶杯,端起猛得喝了一口,发出满意的叹息。

    安北将军鼻翼耸动,壮硕的身躯像山崩般起伏着,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谁干的?”

    他这次派去校场练新兵的这六人,有不少都是他的心腹。校场练兵可是个肥差,只需要天天在校场报个道,随便骂几句新兵蛋子耍耍微风,便可以同那些边境沙场的人领同一份俸禄。

    他这才将自己的心腹推出去去领这份油水,好叫他们日后孝敬。

    如今一同上过战场,与他情同手足的心腹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多年来的苦心布局毁于一旦,叫他怎能不动怒。

    副官润好了喉咙,这才慢悠悠道:“查不出是谁干的了,那些兵蛋子赶到时,骨头都快被下山的豺狼啃完啦,仅能凭借一些碎布片子辨认,就是您当初派过去的人无疑。数量嘛,也能对得上。”

    “也许是遇上豺狼抱团了,不过…”

    安北将军气急,抄起高悬身后的朴刀就要抽出,副官忙不迭道:“听那小哨兵说,今日景南侯世子来过,不过是带着一名貌美女子去靶场了。”

    “咣”

    刀被狠狠收入鞘中,安北将军用手背摩挲着自己的络腮胡思衬着。

    又是景南侯。

    北有安北将军,南有他景南侯。他齐廖在北方战场征战数十年也没被封爵。倒是那明远川,继承着世袭的爵位还不满意,非要去南方战场掺一脚。

    当年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今在战场上竟能与他齐名,甚至还隐隐压过他一头。

    他早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就连他儿子都骑到脸上来了,他还能再不作为吗?

    齐廖将那把大刀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下掉出些碎木屑。

    “传信给那位大人,就说我同意合作。”

新书推荐: 【燕云十六声】清河梨花渡,竹隐深山中 妖夜异闻 师弟堕魔她抢位 我靠经济学统一三界 您订购的正义,正在配送中 惊!圣女非凡人 我在古代当纨绔 穿越到被大男主统治的女尊,该如何活命 江老师今天也在诓系统 站姐养成日记【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