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隆重的追悼会之后，下葬的仪式就显得格外简陋了。
其实也不算简陋……
毕竟“英雄”有点多，就算一家出一个，那个人数也足够让墓园不那么空旷了。
真是地狱笑话了。
光想。
莹的家人已经躺在这里了，她没有别的亲人能送葬，所以下葬一事便是光在负责。
风太本来也想来，但是追悼会还没结束，他就被医疗班的同僚抓回去了。
小玉倒是还陪着她一起。
光将骨灰盒放入墓碑存放骨灰的凹槽，在石板合上之前，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
石板盖合上，也阻隔了她的视线。
光站起身仍然盯着石板上铭刻的文字，“英雄”二字格外的刺眼。
“光……”身边的小玉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的。”光摇了摇头，冲她笑了笑，“我只是在感慨……”
她的视线落在身前不足一米的、小小的英雄之墓上。
“小小的一个坟墓，就能盛放人的一生。”
小玉沉默着没说话，她眼眶微微发红，又转移注意力似的将视线扫过满园悲戚的人群。
“……我们还有机会为莹老师报仇吗？”良久，小玉才哑着声音问道。
光沉默了一瞬，她没敢看小玉的表情，生怕在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可能的、代表着绝望的表情。
“嗯。”光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她顿了一下，改口道：“我们，会找到机会的。”
……
墓园的人群渐渐散去。
死者永远长眠于此，活着的人还有各自的责任。
光和小玉随着人流走出墓园时，就看到了柚叶靠在立柱旁边。她双手揣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似乎放在很远的地方。
光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小玉，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她侧头抱歉地看着小玉。
“啊，没事。”小玉松开了紧拽着的光的手，“那我先回去了，你……”
她顿了顿，很想说点什么让光不要太辛苦，但光的职务就注定了她没法放松，“你忙完了注意休息。”她只能说出这点苍白无力的关心。
光勾了勾嘴角，眼角微弯，“好。”
光与小玉告别后便径直走向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的柚叶。
柚叶抬起眼皮看着她，声音有些疲惫，“得空了？”
“嗯。”光轻轻应了声，“结界班那边……？”
“……”柚叶虚虚地眯了眯眼，脸色不太好看，“团藏大人那边，主张要就这次事件对新监控结界的所有参与人员问责。”
新监控结界的主负责人是和人，柚叶和光都是涉事研发人员。
这是什么意思？
想把整个研发班一锅端了？
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时间有点摸不清楚团藏到底想干什么。
光问道：“另外两个长老现在是什么态度？你那边知道吗？”
柚叶摇了摇头，“没有明确表态。”她思索片刻，皱着眉道：“我记得你队友不就是转寝长老的外孙，可以去找他探探口风。”
但是风太的伤还没好，最近又还在医院帮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光低低地应了声，“有说什么时候开会说这事吗？”
柚叶叹气，“明天上午，十点，长老团和参谋部一起。”
……这个阵容。
审判政治罪犯也不过如此了吧。
光扯了扯嘴角，对此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
村子、三代目出了这样的事，她逃不了责任。
柚叶看着眼前才13岁的少女，不，说是少女倒还不如说只是个孩子，到底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别担心，我和和人已经准备了一些材料了，尽量不会让你背到这个责任。”
光摇了摇头，“不。结界是我主导开发的，逻辑漏洞我也没发现。责任清单上，我的名字就该和你们排在一起，而不是被抹掉。”
她小鸟游光，可从来都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
**
翌日上午，十点整。
会议室的大门沉重地关上，“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外界的光线便被隔绝在外。
长桌的一端，端坐着以团藏为首的长老团和参谋们，他们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又阴沉。
光、和人、柚叶，则坐在另一端，像等待着审判的三个犯人。
团藏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么，开始吧。”他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关于上个月已完成木叶全覆盖的新监控结界在此次战役中的重大失败。”
“请你们给我，也给木叶，一个解释。”
压力像实质般压在光的肩上。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
昨天她不是没想过办法。她甚至去医院找了风太，希冀能通过他探听到一点转寝长老的口风。
结果却只在病房外“偶遇”了前来探望外孙的转寝小春。
那位老夫人只是瞥了光一眼，语气平淡，毫无之前的偏爱：“做好你分内的事，小姑娘。长老团的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转寝小春那冷淡的目光，此刻与团藏阴沉的眼神在她脑海里重叠，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求助的路已经断了。这场硬仗，只能靠他们自己打。
光深吸一口气，与身旁的柚叶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目光坚定地迎向团藏。
日向和人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站起身，向在场的所有人郑重地行礼。
“结界系统的失效，作为项目主负责人，我承担全部责任。”他声音沉稳，说完这句话之后才直起身，“系统未能识别大蛇丸的新型查克拉隐匿手段，是我作为负责人的失察。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日向和人话音刚落，团藏冷笑一声：“你承担全部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团藏的声音低哑沉重，那只独眼阴沉沉的扫过三人：“新监控结界系统，耗费村中大量资源，被寄予厚望。然而其重大失败，直接导致三代目等一干忍者殉职、木叶大量民宅被毁，商业街和部分基础设施损失惨重。”
“我认为，当前系统必须全面废止，研发团队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应予解散审查，所有项目由根部接手重组。”
“解散审查”四个字重重落下，像是判决书，让会议室空气几乎冻结。
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闻言却皱起了眉头，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也觉得这次结界班需要承担责任大头，但是解散重组研发班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毕竟小鸟游光的身上还背负着来自夜之国的研发任务，更何况她的战略价值被火之国大名所看重，他们更不可能动她。
转寝小春正要开口，却被奈良鹿久打断了。
他合上手里的报告书，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有话要说。
奈良鹿久的先朝团藏点头示意，然后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光身上，“为了更准确地评估问题所在，我需要确认一个技术方面的细节。”
“小鸟游中忍，报告书中提及，结界最初、也就是……32天前，中忍考试第二场的当天，成功捕捉过大蛇丸的查克拉，并在后续四次成功捕捉过大蛇丸的活动轨迹，只是之后被屏蔽了。”
“问题在于，这种‘屏蔽’，是彻底的把查克拉痕迹消除，还是某种模仿或覆盖？”
光立刻领会了奈良鹿久的言下之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在自己的报告上扫了一眼才抬头回答道：“是覆盖，鹿久大人。并不是消除。”
“对方的查克拉信号被一层特殊的查克拉覆盖了。原理类似于……在自己本身的查克拉上包裹一层来自别人的查克拉。因为是中忍考试期间，村内人流量大且人员更替频繁，监控班那边对陌生查克拉也没有特别监控。”
奈良鹿久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覆盖，而非消除。”
他缓缓将目光转向两位顾问长老，“那么，转寝长老，水户门长老。根据现行的《忍者安全条例》，监控结界的研发标准，是要求其必须能识别出‘一切已知的查克拉伪装手段’，还是……也必须包括‘一切理论上未知的、未来可能出现的伪装手段’？”
会议室一片寂静。
奈良鹿久的问题直指这次事件的核心：这究竟是一次可以预防的失职，还是一次不可避免的、因敌人的未知手段而导致的技术性失败？
柚叶抓住机会，立刻接口：“鹿久大人的问题正是关键。我们是败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新型隐匿手段。但这恰恰证明了我们研发新型监控结界的紧迫性。”
柚叶的声音发沉，目光落在两位顾问身上，“大蛇丸已经掌握了这种手段。废止现有系统，意味着木叶在未来几年内将对这种级别的入侵彻底不设防。我认为木叶现在该做的是升级系统，而不是把我们这些核心开发者解散。”
各方视线现在聚焦在两位长老身上。
转寝小春正要开口给两方递个台阶，却又被团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她嘴角几不可查的抽了抽，有些恼火地瞪了团藏一眼。
一个两个的，都来打断她说话，没把她这个顾问长老放眼里吗？！
团藏却无视了她的瞪视，他面色阴沉，没有被奈良鹿久和柚叶的逻辑带偏，“巧言令色！巨大的损失已然发生，必须有人为此负责！日向和人的担当值得称赞，但制度的威严不容亵渎！即便技术上有其复杂性，但管理失察、预警失效的罪责……”
眼见着团藏又要把话题拉回问责，鹿久再次开口，“团藏大人，”他的态度仍然保持中立，“责任固然需要明确，但木叶的利益高于一切。”
“我认为，当前首要任务并非追究过去，而是确保未来。解散唯一能理解并修复此系统的团队，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我提议，研发项目不予废止，但转为最高机密级别，由日向和人继续负责，油女柚叶与小鸟游光主导开发升级，限期之内，必须拿出针对此类隐匿技术的检测方案。”
“至于问责……三位相关责任人，罚没本年八成任务酬金，并向长老团及参谋部提交一份关于此次事件的全面技术报告，报告必须详细分析失败原因、技术原理及后续所有改进方案，以供存档并完善相关条例。”
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低声交换了意见。
最终，水户门炎清了清嗓子，做出了决断：“嗯……鹿久君的提议很中肯。村子正值用人之际，确实不应自断臂膀。就按此执行吧。希望你们能戴罪立功，不要再让村子失望。”
团藏冷哼一声，不再发言。
他知道，在奈良鹿久给出了如此符合村子利益又面面俱到的方案后，他已无法反对。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去争吵，反正日斩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以后他有的是机会。
会议结束。
光、和人、柚叶三人走出会议室，背后均已被冷汗浸湿。他们知道，这已是当前情况下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奈良鹿久最后经过他们身边，脚步未停，只是用仅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报告，写得详细些。”
结界班是参谋部直属部门，保护他们也算是保护自己的势力不被团藏那边染指。
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内里令人窒息的空气。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光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只觉得一阵疲惫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