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婴宁搬了救兵回来的时候,张博已经被吓得摔在硬泥地上,痛得呲牙咧嘴。
丫鬟们连忙将这金贵的小少爷扶起,又是整理又是检查,手忙脚乱。祝婴宁在边上蹙眉看了一会儿,发觉小狸已经下树了,立刻无视被人团团围住的张博,兴高采烈跑去小狸身边。
“没事吧?”祝婴宁矮身将小狸抱起,左看右看。
小狸甩着尾巴回应:“喵。”
没事就好。祝婴宁抱着它,走到张博面前。张博还在埋怨丫鬟笨手笨脚碰到他的痛处,瞧见她过来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请大夫,请什么大夫?不用请。”
“你……”祝婴宁皱一下眉毛,她想起自己刚才根本就没问这人是谁,只好含糊带过,“谢谢你啊,帮我救小狸。”
张博的脸红了一大片,轻咳一声:“举手之劳罢了。下次有事可以再找我。”
祝婴宁“哦”了一声,眨眼间抱着小狸快快乐乐离开了。
目送美人背影消失,张博瞬间呲起牙齿:“快快快!请大夫!我的手都要断了。”
出了这么一遭事,祝婴宁也不想再逛了,抱着小狸准备回侧院。
路过垂花门,小狸忽然叫她停下。
“怎么了?”祝婴宁奇怪,不过还是照小狸的话松开了手。
小狸轻巧落地,在地面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抬头对祝婴宁道:“我去前面瞧瞧,你在这里待着,别走远。”
前院是不许女眷随意踏入的,况且张府近日客来客往,要是冲撞了祝婴宁就不好了。
语毕,小狸便离开了。
祝婴宁来不及问原因,之前小狸要她答应张小姐的邀约,祝婴宁也没问为什么。原本她对小狸就是千宠万爱,小狸会说话之后,祝婴宁更是言听计从。
谁会不答应小猫的要求!
不过小狸从前似乎并没有这么大主意,怎么会说话之后就如此独断专行。
也许是因为小狸长大了。
祝婴宁琢磨不透,最后找出了这个理由。
她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既惊又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与张府来往的客人并无异常,小狸趴在屋脊,垂眸看着院子里互相寒暄的列位官员。
里面也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小狸并不放在心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看了一会儿,小狸起身舒展四肢,又沿着屋檐一路跳下地。等它回到垂花门时,才发现这里已聚了一大帮人。
祝婴宁坐在一旁的长廊下,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折扇,翻来覆去心不在焉地把玩。
“你瞧,这可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墨宝。”张博坐在她身边,说话时语气带着隐藏不住的炫耀之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到手就叫人拿去制成扇面,昨日才送过来。”
但祝婴宁似乎没多大兴趣,玩了一会儿就还给了他。
张博连忙道:“你喜欢吗?我可以送你。”
“我不要。”
“为何不要?”张博讶异,又强调了一遍,“这是太子亲笔,京中不知多少人抢着想要呢,你怎么会不想要?”
有什么好要的?祝婴宁不明白。不过她也不吭声,毕竟这会儿自己孤身一人,而张博身后跟着一大堆丫鬟。
寡不敌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张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点也不知道看人眼色,咭咭呱呱的吵得祝婴宁脑袋疼。要不是小狸叫她在这儿等着,按祝婴宁的脾气,早就甩手走人了。
正烦心,忽见垂花门里出现一道敏捷身影,又轻又快破空而来,直冲张博面门。
祝婴宁一惊,眨眼间小狸就到了面前。
这里是张府,张博又是张侍郎的幼子,要是在它手里出点意外,祝婴宁作为彩狸猫的主人,想必会被为难。
思及此处,小狸硬生生转了方向,倏地收起四爪,悄无声息停在祝婴宁裙下。
“小狸!”
救命的来了,祝婴宁立马喜气洋洋抱起小狸,对着张博告辞:“那我先走了。”
张博跟着她起身,一步一趋恋恋不舍:“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下回我该怎么找你?”
祝婴宁被他缠得难受,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抱着小狸飞快跑走了。
正好张博身边的丫鬟围了上来,劝说贵妃仍在等候,张博这才暂时歇下心思,老老实实同丫鬟一块儿离开。
转出长廊,祝婴宁松开手,由着小狸自己行走。
“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见四下无人,祝婴宁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小狸摇头:“没做什么。”又问,“你呢?怎么与张博坐到一起去了?”
祝婴宁皱着眉:“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后头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嘀嘀咕咕道,“这么大地方还能碰到一处。”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张博四处寻找,翻遍整个后院才找到的她。
小狸也皱眉,不知道这张侍郎是如何教养的儿子,竟教出这样一个不知男女大防的种。再仔细想想,先前似乎并没有在朝中看到过张博的身影,也没听到过他的名声,大约最终也没成什么气候。
一人一猫各自想着事情,最后小狸喵了一声,祝婴宁回过神,发现前面来了几个丫鬟。
见状,祝婴宁弯下腰,而小狸配合地跃进她怀里,团成团卧着。
“祝小姐让我们好找。”领头的丫鬟笑吟吟的,“咱们小姐已忙完了,在房里等着祝小姐一块儿用午膳呢。”
祝婴宁认得她,是张佩宛身边的大丫鬟迎秋。早晨就瞧见她在张佩宛身边一步不离跟着,忙碌极了。这会儿竟然有空出来寻人,看来张佩宛是真的忙完了。
听见她的话,祝婴宁抱着怀中的小狸说道:“我逛迷了,不知道哪条路可以回去。”
闻言,小狸抬头看她。
美人侧颜也是一样的叫人痴醉,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无端端就叫人信服。
小狸低头,说起谎来也是一样的脸不红心不跳。
祝婴宁并不知怀中的小狸想了什么,她是真的逛迷了路,不然也不会走到垂花门这里来。
迎秋听了,便道:“这几日咱们小姐忙得团团转,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祝小姐体谅。祝小姐要是想逛逛这园子,等用了午膳,我领着祝小姐四处瞧一瞧,正好也消消食。这样好不好?”
大热的天,谁想出来晒太阳了?
祝婴宁抱着小狸,模模糊糊回道:“再说吧。”
又回了张佩宛的院子。
用了午膳,祝婴宁怕迎秋真的带她去逛园子,一漱完口就说自己要午睡,不能再陪张佩宛了。
张佩宛忙了一早上,正好也有些困倦,闻言便邀祝婴宁睡在自己房里。
“不用了……”祝婴宁皱着眉毛想借口。
她在自己家里无法无天惯了,做什么从来不需要有人同意。但张佩宛是“外人”,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再怎么迟钝,祝婴宁也知道不能惹恼她。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张佩宛笑眯眯的:“我叫人将暖阁收拾出来,你睡在那里,帘子一拉,什么都瞧不到,和一个人睡也差不了多少。”
祝婴宁不明白,祝婴宁想不通。她只好继续道:“我睡觉的时候,不能听到一丝声音。”
张佩宛应对如流:“一会儿我就将人都赶出去,只留咱们两个。”
怎么这个贵妃这么听不懂人话?
拉扯到最后,祝婴宁破罐子破摔:“我不是很喜欢旁边有人。”
这回总能听懂了吧?
果然,听如此说,张佩宛眼神中露出一丝遗憾:“是这样么?”
祝婴宁立马点头:“就是这样。”
“哦,是这样啊。”张佩宛也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瞧见张佩宛这幅模样,祝婴宁的心又提了起来。正在担心是不是会惹得她不高兴,那边厢,张佩宛已经捂着嘴笑了出来。
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语气轻快:“知道了,你回侧院睡吧。一会儿醒了,再过来吃点心。”想了想,又说,“要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你便还是在侧院自己一个人吃。”
见祝婴宁仍旧一脸迷惑,张佩宛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摸:“逗逗你而已,去吧。”
祝婴宁糊里糊涂,等到小狸在她裙边来回蹭了几圈,她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在拿她逗趣。
不是很高兴了现在。
张佩宛便哄她:“别生气,我只是见你可怜可爱得紧,说几句玩笑话。要是生气,我现在就向你赔不是。”又道,“正好前几日我得了一盒南珠,颗颗饱满圆润。”
说话间,迎秋已经将东西送了上来。
张佩宛的眼神仍旧落在面前的祝婴宁身上,继续说:“做成首饰或是打成络子戴上,一定很配你。”
顺着她的话,迎秋将手中掐丝银嵌宝石的首饰盒打开。
果然又圆又大,每一颗都泛着微光。
祝婴宁慢慢眨了眨眼睛。
完了。
小狸已经卧在一旁的圆凳上,尾巴轻扫,神情淡淡。
它知道这盒珍珠一出来,祝婴宁就不会再计较其他。
正如小狸所料,祝婴宁的眼神在珍珠上飘了一圈,说话就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这样的大礼,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了?”
张佩宛马上拉住她的手,语气诚恳:“我这么喜欢你,送什么都不为过。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就当你还在生气。”
“我也不是很生气。”祝婴宁又看了一眼,“好吧,要是你执意送我,我也不能辜负美意。”
“就是这样。”张佩宛捏了捏她的手,松开,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枚,在祝婴宁鬓间比划,“做簪子也不错。”
一旁的小狸僵住尾巴,忽然觉得脖颈莫名其妙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