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新年至。

    大概是小年的前一天。

    孩童们皆穿了新棉衣，在江山青意的秀气中，拍着手，在街道中蹦跳着，说着一句几十年前的老童谣。

    “云环山，留客山，人去过，不复回。”

    黑暗处，一人踏破了城墙边已融化的雪水，然后是驴蹄。

    “大老虎，吃不饱，闭门窗，把客留。”

    一张素纸被贴上了告示，“缉捕”二字被朱砂圈了出来，触目惊心。

    一道人影闪过，羃篱刮下素纸，风又吹破了一层，赫然露出一张上了年月的纸。

    “寻亲启示”

    画像重合，是相同的眉眼。

    沾了血的布块飘飞，又被卷回他这场旅行开端的地方，大雾漫漫。

    洁白，无染。

    【1】

    远山有薄雾。

    这山不高，但总也是落了半胫高的雪，寒气逼人。月光皎白，照着山上雪辉出银白色的光。山上，木林断处，有一座通天阁楼。

    琼楼玉宇，仅仅一处，便有漫山遍野之势，灯火通明。

    “云，环客栈…”

    一个货郎来到跟前，指着那匾念出声来。草布蒙了篓子，底下有什么在动。

    “吱呀——”

    门掉漆了吧，破旧古老，缓缓打开。

    客栈内，屏风诡画，

    “嗒嗒”他走进去，脚底上还带了踩实的雪，弄湿了地板。

    垂枝海棠，迷香撩影。

    是香的缘故，他觉得头昏，看不真切。也有可能是温差巨变，这里头怎么这么暖啊。

    他草篓里的家伙也有了些反应。

    “哈……”

    “呼～”，吐气。

    烟迷到了他的脸上，真是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客官~”

    很不怀好意的声音，说得人骨头酥酥的。

    “打尖还是住店？”

    /

    前夜

    【1】

    夜。除夕。

    寒酥中，那绣月楼撒下的彩带冬风中打转，即将飘落在地又被风吹起。

    吹到云天，俯视人间。

    一处短巷口放着谁家腌的白菜，缸在白日里就被搬空了，几个空坛子合着杂草被有序地摆着。

    一个穿着青衣碎布的小姑娘坐在上面，削着一个梨。

    鞋踏上干草的声音。

    “？”小姑娘瞥向声源，咬了一口梨。

    许是看她随意，对方放慢脚步，做一个普通归客模样。

    新月无甚光，但对方不自然的脚步转换还是让她看出了端倪。

    小姑娘变了脸色，将那梨丢进方才被疏散的小乞丐碗里，掏出一支冲天炮就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对方在她丢梨之时预见，先跑一步，她没看清他的脚法，像风一样吹起她的衣衫。

    栢鸦顿觉耻辱，放了响箭，用她自己的步法猛追。

    一处空旷地方，一群江湖客和几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凡尘疲惫模样，在篝火边吃糠咽菜。

    突然，天边一束火光冲天后炸响，所有人都祛了疲惫，江湖人们丢了饭，拾起武器立刻追了过去。

    几个乞丐相视一笑，开始过他们的好除夕。

    【2】

    脚步声交替极快。

    “问你不语，将照身帖丢给我，否则与犯人一样捕法。”小姑娘追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不速之客，举起了她的鹰爪钩准备瞄准。

    那前头人依旧不语，倏地甩了一捧石灰粉，迷了她个措手不及，栢鸦掉下檐，摔折了腿。

    前头人依旧跑着，力竭，也摔下了房檐，借力一滚，踉跄接着跑。

    一面又一面的墙，一条又一条的巷子。

    【3】

    一扇屏风后，一块木板被拉出。

    木牌互相撞击的声音。

    烛火模糊视眼，一个穿蓑衣的背篓货郎，犹犹豫豫选了一个门牌。

    他上了楼。

    少女勾起唇角，妆浓的有些突兀。

    。。

    三楼的客房里，那货郎脱下蓑衣斗笠，放置他的背篓。

    “……好热……”

    镂空木门糊纸上，出现一雍华美艳的女子身形，她将食指抵在唇上。

    “不要开窗…”

    那货郎下了一跳，急往后退。

    外头常有说这山吃人、见着这客栈睡一觉要靠运气——可一层蒙纸之外，这妖冶女子看起来威胁更大。

    他是偷运了一个丫头的，挣点外快，才想着这山上有个什么神仙还是妖怪，愧疚心之类的都上来了，胆边生寒。

    “咔哒”

    “三楼罢了，哈哈，下头雪厚，我还是做生意去，不奉陪了…………”

    好大一个影子，映在这客房窗边。

    “阿！！！——”

    布衣碎裂，小布染血，随风凛凛，打转……打转……

    融入了一阵风起乘着的彩纸，飘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