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环废墟——警戒线内
“沈队长,操场东南角发现血迹拖痕,初步判断是第一枪击现场。”年轻警员半蹲在地,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校服布料,“已经取样送检,但混了太多泥水,估计匹配难度大。”
沈坤单手插兜站在警戒线旁,另一只手捏着对讲机,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旧疤:“把3号监控点的地面凹陷重新建模,弹道模拟组十分钟后给我数据。”
几个技术员小跑着应声散开,他抬脚碾了碾焦黑的草皮,忽然冲身后抬了抬下巴:“鉴证科那个新来的,你手套戴反了。”
“啊?哦哦……”实习生慌慌张张摘橡胶手套,差点把指纹刷掉进泥里。
“二十秒。”沈坤敲了敲腕表,“物证袋编号错三个,防护服拉链没密封,鞋套——”他突然弯腰,指尖从对方裤脚拈起片玻璃碴,“下次出现场前,记得抖干净食堂的鸡蛋壳。”
四周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实习生涨红了脸刚要开口,警戒线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诶老杨,别给闺女打电话了,女儿奴也不是你这么当的。”沈坤看到食堂边正在给女儿询问女儿生日想要什么的杨振宁。
“知道啦,行了,笑笑,我先挂啦。”杨振宁哄着电话对面的小女孩,不舍的挂了电话。
“被局里知道又要记过,你说这何必呢。”沈坤叹息着摇头。
“女儿就这一个,我已经失联太久了,我也得给家里一个交代。再说……”杨振宁的话被前来的情报部打断。
“沈队!找到报案人了!在徐氏医院后门。”
“腾出一个地方,我要问她问题。”
锈迹斑斑的铁桌被日光灯照得惨白,沈坤摘下沾满烟灰的警帽,指节叩了叩桌上密封袋里的手机:“云珏韩同学,解释一下——徐漾卿遇袭时,为什么她的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打给你?”
云珏韩蜷在铁椅里拨弄腕上的淤青,校服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绷带:“她暗恋我,不行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仿佛对“暗恋”二字浑不在意。
沈坤抽出档案袋里的照片甩在桌面,监控截图上徐漾卿正将手机塞进图书馆砖缝:“爆炸前两小时,徐漾卿藏手机的位置只有你知道。三分钟后你取走手机报警——”他忽然倾身,阴影笼罩住她,“但警方赶到时,徐漾卿已经中弹,而你消失了整整八小时。”
“我去买创可贴了。”她晃了晃渗血的手肘,塑料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校医室炸没了,沈队长没看见?”
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沈坤按住耳麦听完,再抬头时眼底淬了冰:“徐漾卿半小时前在徐氏私立医院宣告死亡,她母亲拒绝尸检,遗体已经送去殡仪馆火化。”
云珏韩拨弄绷带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陷进结痂的伤口。血珠渗进纱布纹路时,她突然仰头笑起来:“所以呢?沈队长要给我发最佳报警奖,还是……”
“为什么撒谎?”沈坤突然砸下尸检报告复印件,徐漾卿惨白的遗体照片滑到她手边,“救护车记录显示,你根本没去校外药店,而是出现在徐氏医院后门!”
日光灯管嗡嗡震颤,云珏韩盯着照片里徐漾卿腹部的弹孔,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我去送她最后一程,犯法吗?”
“用这个送?”沈坤猛地掀开证物箱,染血的金属校徽叮当滚落——正是云珏韩学生证上缺失的那枚,“我们在徐漾卿攥紧的掌心里找到它,指纹鉴定显示……”
“显示我杀人灭口?”她突然踹翻铁椅站起来,绷带散落露出狰狞擦伤,“不如去查查这个学校的到底干什么勾当!?”
沈坤后撤半步按住枪套,警戒线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云珏韩却突然退后,抓起染血的校服慢条斯理地擦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只有云珏韩自己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可是唯一信她的人现在传出了死讯。
对讲机刺啦爆响:“队长!实验楼再次爆炸!这次爆炸还牵扯了旁边的操场以及花园!我们……我们有人员损伤!不好!证据!……”随后耳麦传来噪点杂音。
沈坤按住耳麦低吼:“救人!保持你们自身安全!我马上来!”转身时却看到云珏韩依旧愣愣的坐着。
“来不及了。”她只是默默的自顾自念着什么。“他果然不信我的话……”
“你究竟知道什么!”沈坤擒住她手腕,金属校徽硌进两人掌心。
沈坤指节捏得发白,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云珏韩忽然歪头凑近他耳畔:“我明明是这一切的受害者——”她呼吸扫过他僵硬的侧脸,“为什么现在坐在审讯室的不是你们抓回来的罪犯,而是报案人兼受害者的我?”
狂风撞开铁皮门,法医举着平板冲进来:“队长!实验楼彻底坍塌了……”
热浪裹挟着混凝土碎屑扑面而来时,沈坤正攥着证物袋往掩体后撤。防弹衣被弹片刮出狰狞的裂口,左肩传来钝痛——是跳弹擦过的灼伤。他舔掉嘴角的血沫,冲着耳麦嘶吼:"老杨!带二组从通风管撤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响。
三十米外的承重柱轰然倒塌,尘雾中爆开猩红的血花。
"操!"沈坤撞开扭曲变形的防火门,靴底碾过满地玻璃碴。硝烟里浮动着焦糊的肉味,他看见杨振宁仰面卡在变形的钢架间,迷彩服前襟被血浸得发亮,右手却死死钳着个银灰色金属箱——那是他们刚撬开的证物柜。
"密码......0310......"杨振宁的喉结在血泊里滚动,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鼻腔涌出,"箱子里......咳......西环的脑机接口原型......我们刚破除的,"他痉挛着把金属箱推进沈坤怀里,断指在箱面拖出蜿蜒血痕,"别让那群畜生……再有机会……"
沈坤的拇指按在对方颈动脉上,黏稠的血浆从指缝间渗出来。警报声在走廊尽头炸响,他听见追兵的皮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
"走!"杨振宁突然暴起,完好的左手拽下胸前挂着的脉冲手雷,"记得给我闺女......带包跳跳糖......"他咧开嘴,露出沾着血丝的虎牙,恍惚还是那个在食堂偷藏糖果哄孩子的憨厚父亲。
沈坤抱着金属箱撞进通风井的瞬间,炫目的蓝光吞没了整个走廊。脉冲波震碎了所有电子设备,如果不是杨振宁,沈坤只会因为自己冲进火场的愚蠢而付出代价。他在下坠的失重感里看见杨振宁的残躯被气浪掀飞,迷彩服碎片像枯蝶般粘在灼热的金属壁上。
井底积水漫过腰际时,沈坤摸到证物袋内侧用血画的笑脸——是杨振宁趁乱塞进去的。防水夹层里的U盘贴着便签条,稚嫩的铅笔字写着"爸爸的生日礼物",背面还粘着半块融化的小熊软糖。
"操他妈的生日......"沈坤把脸埋进污浊的水里,直到窒息感压过眼眶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