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幽怨很深地矮了一截。
“我们现在属于命运共同体的关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意识到是自己说了“草”这个字导致他变小,李泽兰解释是口误。
但是转念一想,她喊他“狗”的时候他并没有影响,难道狗就不算侮辱性的词汇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小声叫了祝余一下“狗”。
祝余好端端地立在那。
没有变小。
她又叫了一声。
巍然不动。
祝余大概是理解了她的脑回路,跟她说:“估计是理解成爱称了。”
“······”
此话一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祝余大概是损了一千的人,他不说话了。她也沉默了,正面影响是再也不想喊祝余“狗”这个称呼了。
李泽兰给他抛了一个水球,看土壤变湿之后,她往外面移了两步:“你要怎么样变成人?”
他咳了一声,也许是刚喝了水,嗓门清亮了很多:“你管呢。”
什么鬼话?
不可思议,跟这种人没法交流。
她揪起他的脑袋,使劲往上拽:“说不说,草。”
祝余又矮了一截,她要使更大的劲才能到达刚才那个高度。
明明心里想着是把“狗”变成“草”,怎么不起作用,她犯嘀咕:“这回怎么不理解成爱称了?”
“你干啥呢懒懒,不要滥杀无辜。”诸葛富贵的大嗓门很快抵达她的耳朵里,“不无辜也不要杀!”
“拔苗助长,地球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法子。”她大声回。
她把手松开,两手攀上双臂,盯着祝余。
“祝余,你认清楚形式,现在我是高大威猛的人,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草,你最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成人,要不然我今天非把你挫骨扬灰。”
“你爱上我。”
他说了四个字。
简简单单,不需要代入情境去理解。
但是,李泽兰反应好了一会才知道这就是让他变成人的方法。
“那诸葛富贵种草成人都要别人爱上他吗?”震惊之余开始反驳,她发现她真的对祝余一点兴趣都没有,逻辑竟然这么清晰。
“每株草变成人的条件都不一样,我的条件就只是这样而已。”半响,祝余闷声吐出来一句话。
这样而已?
说的好像很容易办到。
了解祝余且对他没有好感的她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办。
绝不仅仅是“而已”就能概括的。
李泽兰终于知道,为什么诸葛富贵让她挑理想型,这根本就是一开始给她埋下的坑。
等到这一步。
让她死心回地球这个妄念,就是想告诉她,她根本回不去地球。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祝余打断她,话里带着不假思索和理所应当:
“那你就把我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改变我。”
他说的不慢也不快,每个字都暧昧不清得像句情话,心有一瞬间卡上了这个节奏,接着就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面前的株草被风吹的摇头晃脑,看上去弱不经风,她告诉自己这都是一个假象而已。
改、变、我。
李泽兰摇头:“我改变不了你,正如狗改不了吃那啥,老鼠戒不了大米。”
“闭嘴,死女人。”
话音刚落。
祝余消失。
一抹光在他存在过的土壤里稍纵即逝,还挺好看,是李泽兰对此的全部评价。
诸葛富贵放下干活用的铲子,跑过来看热闹,仰头大笑:“死了,再种吧。”
没见过看热闹还这么嚣张的。
“怎么死的?”
“骂人了,而且被你一气,彻底回到解放前了。”诸葛富贵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就像宝宝那个情况一样,你得再去伊甸园里种他。”
麻烦。
而且伊甸园的草都奇奇怪怪的。
李泽兰摸着脑袋烦躁地踩了一下土,妄图把自己的气愤全部发泄给他的“骨灰”。
然后她忽然停下动作,继续摸自己的头。
头发还是一点没长。
所以。
祝余是怎么对着这么一张脸,这么一个发型,如此平静地说出“你爱上我”四个字的?
这个饥不择食的重口味。
她荷包里的种子还剩下三颗,而距离祝余变成人更是遥遥无期。
她回到伊甸园,随手把祝余扔在脚下的位置,并不管它是干的湿的红的黑的,刨开小坑把它丢进去,捏了个水球。
水球在土的周围炸开,周遭的一片土都接受了水的恩泽。
大部分草都在“呜呜呜”,不是很想接受她带来的“恩泽”。看来这片土地是干土,这么吵应该是红土。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就做完了,她完成的快且熟练,已经悟到了诸葛富贵说的种前祈祷那个过程是假的。
她看着那个小坑,默默说:“我怎么会爱上一个种子呢,现在我可是你的再造父母啊,做母亲的怎么能乱来呢?”
旁边的不知名小草:“你不过就是种个草,人家已经长这么大而且有自己的灵魂了,算个什么再造父母,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女人?”
有草主动搭理自己,李泽兰求之不得。双脚旋转,把头转向他,笑眯眯的:“你叫什么名字。”
“索宇。”草回答,“我是这里有名的暴发户,每株草都想跟我做朋友。”
暴发户有什么好嘚瑟的,祝余可是纨绔子弟。
脑中忽然想起“凶岁子弟多残暴”这句话,她心里有个恶劣的想法涌出来。
以暴制暴有效,以富制富不也很有效吗?
“你好,不过我种的这个狗应该不想跟你做朋友。”
“怎么可能,没有人不想跟我做朋友,他叫什么名字?”索宇问。
祝余恶名在外,她不好直呼其名,于是就随口捏造了一个名字:“兄于,他这个人生平最看不起像你这样的暴发户了,他觉得所有的暴发户口袋里的钱都不干净,可固执了呢。”
“名字居然还差不多呢。他怎么这样!他才不干净呢,我的钱是经得起考验的!在那个世界,有钱就是一切好不好?”
“那你试试好咯。”
典型的激将法,索宇冷哼一声让她等着瞧。
鉴于上次搁置了他一百天,李泽兰决定这次换一种战术,她不会再离开伊甸园一步,就守在这里。
脑子放空一会当走神,然后抛给他一个水球。
再放空一会,再抛水球。
来来回回扔了三四次,有小绿芽冒出来。
嫩绿嫩绿的。
她拨了拨那抹绿色,小芽耸动了一会,像是在配合她的节奏。
“他发茎电波让你别动他的脖子。”索宇提醒她。
“为什么?”
过了一会,索宇轻声说。
“痒。”
他的语气还挺像祝余,李泽兰打了个寒颤,埋头看看那株人畜无害的小芽,他真的会说这样的话吗。
从他的视角看,大概是一张毫无特点的放大的丑脸,还是寸头,还不洗澡。
想到这里的一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消失了。
放空脑子,她面无表情地坐直身子,跟索宇闲聊打发时间。
“你长这么大了,语言能力也不错,诸葛富贵为什么不把你放到外面的世界?”
“我大概是来这里体会众生平等的,在地球我可不会被这样忽视。贵贵是故意的,他想让我拥有怜悯别人的能力。”
“那很难了。”李泽兰敷衍答,他这种暴发户估计只拥有花钱的能力。
“所以我还挺讨厌那个老头的。”索宇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人,仿佛恩赐一样高贵地说,“我同意你这个女人跟我做朋友了。”
李泽兰耸耸肩,不置可否。
“渴死啦!”祝余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高会说话了,用生怕她听不到的分贝大喊。
“这谁的声音,真够夹的。”
“我靠这tmd祝余啊,他怎么长这么快,医学奇迹啊,他以前可是那个一直墨迹着不长的。”
话音刚落,说这句话的草就遁到土里,周围的一圈草都被牵连地枯萎了些。
她扔给他一个水球:“喝喝喝,撑不死你。”
“你这个人真是随便。”祝余大概是被呛到了,咳了几声开口。
“给你喝水又成随便了?”她反唇相讥,嘴上一点都不让。
“你要是做一件事的话,就应该专心去做啊。怪不得在公司总打瞌睡,让你去调研你害我损失了一大笔生意。”
“你还敢提那件事,我也从台阶上摔下来受伤了好不好?”
“正好长长记性。”祝余回。
“还改变你呢,我听见你说话就觉得你无可救药。”李泽兰给了他一脚。
祝余沉默了一会:“你说我要怎么做。”
李泽兰指了指索宇,简明扼要跟他说要和索宇做朋友。
祝余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叶子,十分随意地跟索宇打招呼:“嗨,帅哥。”
成为草的祝余从她的视角来看倒是有几分可爱。
没有假模假样的狗样,动作看起来很憨厚。
挺可爱的。
这个念头一出,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有生之年,竟然还有觉得祝余可爱的一天。
索宇大概没被这么随意对待过,轻哼了一声,当没听见。
“你好,兄弟?”他耐着不多的性子继续说。
“我不想跟你玩。”索宇诚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