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腐烂是他们夜间的正常状态吗?
作为唯一活人的住持,每次摇铃都是在对着一群逐渐腐烂的尸体?
不不,不对。
如果每天晚上,尸体都出现了腐烂情况,边远不可能没在监控里发现异常。
那这么说,边远目前的情况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是第五天的试炼。
可是试炼内容是什么?
要我和尸体待上一天?还是说……我等下会看到诈尸?
腐烂的恶臭味越来越浓,有一滩尸水正从边远身下缓缓渗出。
门窗封死,根本没有通风的地方。
我捏着鼻子,试图从前几晚的试炼中找出规律。
第一晚:
——“我好难受,不,它好难受……不行,不能吃,不能吃,吃了会成不了佛……”
第二晚:
——“要瘦,要瘦……血、肉、脂,这些都是身体里不洁净的东西,你看,没了它们,你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
第三晚:
——“要喝点水吗?可以治你的伤。”
第四晚:
摇铃休息。
等等,第四晚的摇铃,真的是休息吗?
——“经空海研究出来的肉身佛大概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断食……他们只能吃松针、松果……直至把脂肪消耗殆尽。”
“第二阶段……直至把身上仅剩的肌肉也削减至最少。”
“第三阶段前,僧人们会开始饮用有毒的漆树茶……而后他们会手拿铃铛,走入被密封的墓穴中。”
“几天后,待铃铛声消失,外人就会将墓穴彻底封死……之后若尸体不腐不臭,便是肉身佛成。若尸体和普通人一样腐烂发臭,那便意味着失败。
许诺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耳边。
饿、瘦、水、铃铛……
我经历的,不恰好是成佛的过程?
第四晚的摇铃不是为了给我修整恢复,而是试炼本身就是这么制定的。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房屋。
被拿走的摇铃。
——“待铃铛声消失……”
从外面封死的门窗。
——“外人会将墓穴彻底封死。”
倒在地上的尸体。
——“腐烂发臭便是失败,不腐不烂便是成佛。”
我明白了。
第五天的试炼是……
我紧盯着边远的尸体,答案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让他不腐不臭。
我从行李箱里掏出个短T,围住自己的口鼻,而后深吸了口气,用力将边远一把翻了过来。
仿佛什么臭弹在我面前猛地炸开,漫天的恶臭熏得我眼睛又疼又涩。
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早已不是那个骨肉匀称皮肤白净的边远,而是一具干瘦到看不出五官的尸体,仿佛真的是一个为了成佛而将自己活生生折腾成这样的僧人。
但,再怎么干瘦,尸体依然会腐烂,人只要活过,身体里就会存在大量的细菌,一旦免疫系统停止工作,细菌就会开始大量繁殖。
除此之外,细胞中的溶酶体含有多种消化酶,在人体死亡后,酶失去细胞膜的隔离,便会开始消化自身……
我的目光移到了尸体的肚子上。
富含酶的器官会优先被分解,而这些器官恰好就是胰腺、肝脏、肠、胃。
那么,此刻我所闻到的臭味便是他逐渐腐烂的内脏。
在细菌和酶的共同作用下,内脏的臭味正顺着口鼻和肛/门源源不断地向外排出。
我屏住呼吸,压抑住自己呕吐的欲望。拿出发夹,选出最为尖锐的那个,而后用力插进了尸体的胸膛。
想要尸体不腐不烂,核心原理无非是脱水、抑菌、抑酶。
单从尸体外观来看,脱水情况几乎做到了极端,皮贴骨,肉无脂。
以至于在我给他开膛破肚的瞬间,我也很难感觉到他皮肤的弹性。
发夹虽然是特制的,但跟手术刀还是没法比,破皮破得断断续续,以至于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死过去。
太吓人了,真的。
我从小就害怕看别人打针。
更别说要亲自操刀给别人做手术了。
我真的……我虽然生物学得好,但我就是害怕各种切片解剖实验所以才选了文科。
但我要早知道会有今天,我还不如去学医,只要不当外科手术医生,一切都好说。
哦等等,文科好像学不了医。
可恶,谁搞的文科歧视?!
“咯咯咯……”
我听见尸体似乎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我的手一顿,瞬间头皮发麻。
虽然我心里知道这多半是内脏里积聚的气体通过口腔排出而造成的声音,但真在这样的气氛下,谁都没办法做到不害怕。
我抿了抿嘴,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一双袜子,塞进了尸体的嘴里,直到咯咯声停下,我这才放下心来。
想了想我又对着尸体鞠了个躬,说了句:“实在不好意思,得罪了。”这才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尸体保鲜就像腌咸鱼一样,要先掏空内脏,而后将尸体抹上盐,低温或真空密封保存。
我一边动作一边道歉,也不知道尸体能不能听懂中文,想了想我干脆中文掺着日语,一句“斯密马赛”一句“对不起”。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自打我开始“手术”,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虽然张嘴说话会让臭味不停地往嘴里灌,但起码会让我稍微没那么害怕。
我一边掏一边往他肚子里塞衣服。
干净的衣服塞完了就塞穿过的衣服,穿过的衣服塞完了就把被子拆了塞里边的棉絮。
不知掏了多久,直到腐烂的内脏被依次掏空,直到衣服吸饱了血和组织液,我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腐烂的速度慢下来了。
但很快我便又紧张了起来:盐呢?
我出不去屋子弄不到大量的盐,没有盐,之后要怎么做?
我瘫倒在地,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出去之后,我要弃文从医。
学文救不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