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檀一袭素衣,墨发如瀑堪堪拿一绸红带系着,他俊秀大方,行礼时眉眼之间笑意和温柔更是惹
人注目,他伫立在慢慢花丛之中,不似人间客,却如天上仙。
陈彦钦呆了,他还从未在宫中见过如此人物,长得那样好看,连名字都这样好听,还认识他…
少年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步步走到谢听檀身边,谢听檀早已直起身,眸色淡淡的看着他。
陈彦钦开口,语气有些颤巍:
“你是花朵成了精…还是仙人下了凡?”
谢听檀身型一僵,他万万没料到,这六皇子非但不是虎豹豺狼,反而像是没成年的猫崽子,说话语气都软绵绵的。
他盯着少年圆圆的眼,在心里默默叹息,他的想法不止是错了,还是完全反了,这六皇子真真是个小白兔,纯真无邪。
“116,他今年多大?”
116回答:“六皇子今年十六,还未到弱冠之年。”
他心里了然,怪不得皇帝没下手啊,六皇子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都不是,臣是北国皇子,初来大梁,难为殿下有所不知。”
陈彦钦拍拍手,大叫一声:
“你就是皇兄绑来的质子?我在深宫久居,不理朝政…还一直没有见到你。”
谢听檀对这个傻白甜皇子倒是不是很反感,他的长相不似陈景川和陈毅,像只灵动的小鹿,胆小又无辜。
他温和开口:“那殿下这不是见到臣了?臣素日清闲,若殿下不嫌弃,可常来臣殿中一叙。”
陈彦钦连忙答应,刚刚脸颊上退下去的两朵红云此时又浮上来。
“不知你住哪处宫殿?我好无聊时去寻你。”
“藏春殿。”
陈彦钦笑的明媚开心,嘴里嘟囔着“藏春”两个字,谢听檀见他这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他以前其实一直想要个弟弟,可谁知她妈没来的及给他生就去了,倒是换来继母的两个傻儿子。
如今看陈彦钦一副少年纯真模样,他心中竟动容几分。
陈彦钦终于记住了那两个字似的,转而牵住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对他说:
“质子,那我明日寻你去玩,可好?”
谢听檀道:“自是无碍,殿下不必唤我质子,我既到此地,便也是大梁半个子民,唤我听檀就好。”
他实在不喜别人质子来质子去的呼唤,让他觉得轻浮,他是穿越而来,对北国没什么旧情,所以还不如多卖几个人情给梁国人,好表个衷心。
陈彦钦忙答应:“听檀,听檀…是哪两个字?”
谢听檀回答:
“听雨的听,檀木的檀。”
陈彦钦又夺来他的手掌,在他掌心歪歪扭扭的写两个字
“听…檀,可是这两个字?”
谢听檀:“正是,殿下当真聪慧。”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写两个字怎么就聪明了?但小皇子好像受用的很,听到谢听檀夸他,尾巴都要翘天上似的。
他又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谢听檀感受到那两个字的笔画,掌心颤了颤。
陈彦钦:“彦钦,我的字,你既让我唤你听檀,那你便唤我阿钦可好?我母妃总是这样唤我。”
直呼皇子大名,即使是本人亲口应许也不行,这可是要杀头的罪。
谢听檀斟酌道:
“若殿下喜欢,只有你我两人时自然可以,可外人面前,尊卑有别,还望殿□□谅臣…”
陈彦钦眨眨眼,才懊恼的发现自己思虑不周,只能哀哀答应。
“我母妃要寻我了,明日我去找你玩。”
他摆摆手,有些恋恋不舍的往前走。
谢听檀莞尔一笑:
“再会,阿钦。”
一句阿钦声音不高不低却又流水般灵活的钻进陈彦钦的耳朵里,酥的他耳框麻麻的,心里像是被水淹了般,往外直冒泡。
他便逃似的跑了,还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
谢听檀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世上还有如此傻的人,没忍住似的,笑出声,看着对方踉跄的身形。
六皇子像只吵闹的鸟,叽叽喳喳的,却能让他将昨日的不愉快都忘了。
脑内的机械音不合时宜的开口:
“宿主很喜欢六皇子?”
谢听檀这才敛容,垂眸道: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先保住命才是要紧…但要是放在我上辈子,家里要是有这样个弟弟,或许也不错。”
他喜欢明媚动人的事物,不喜欢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来人间一趟,他只想看烟火,不想淌混水。
就是皇帝和明王斗死了哪个,他都无所谓。等到时机成熟,他便想办法出逃,过自己的逍遥人生。
但现在他还是低调行事,手无缚鸡之力,他又受了伤,要是谁想杀他,他可来不及防。
一阵风呼啸而过,花丛被突如起来的风吹得一惊,落了几片花瓣,支茎交织,发出一阵簌簌声,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心惊,更是不知何时,周围的宫女纷纷消失不见。
他暗道不好,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他奋力奔跑,想跑到人多些的地方。
“呵呵,还挺聪明。”
那冰冷的声音从棵树上传来,青年表情狠戾,一身紫衣,蹲在树枝上,定定的看着他逃窜的身影。
116: “别回头,往前跑。”
谢听檀心塞,他当然想跑,这身子羸弱,又受了伤,他想跑都跑不快。
才跑了几步他有些气喘吁吁,花园有些大,花丛密集,他第一次来,有些迷路。
可顾不上太多,他只能狼狈逃窜,不知何时一株花绊了他一跤,他不可避免的向后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具硬挺的身躯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暧昧至极的动作,如同情人的耳鬓厮磨,可攥着他肩膀的力量之大,像是要将他活拧了似的。
他哀叫一声,挣扎起来,挣扎的动作又扯到了他的伤口,疼的他不得不动。
他想看背后的人是谁,可对方却逗弄他似的捂住他的眼睛,脱着他往花丛走。
谢听檀低低开口,服软道:
“疼…”
背后的身躯一僵,随后轻笑了起来,谢听檀若是放在以前,还能空出时间好好听听这磁性的嗓音,可对他现在来说,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是来索他命的!
那人淡淡开口:“昨日宴席上嚣张气焰怎么不见了啊…谢质子。”
谢听檀:“!!!”
他心里直喊不好,怎么偏偏能在这遇见陈毅!
谢听檀连忙开口:“明王!这里是后宫!你若是敢在这里动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陈毅淡然一笑,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快放我走!”
可缠在他腰上的手却不容他挣扎。
谢听檀身处花丛深处,周围全是被二人身躯压折了的花,花瓣被碾在二人身下。
陈毅制住他,压在他身上,轻轻将他头发上的一朵花瓣摘下,放到鼻尖轻嗅。
谢听檀见到这一幕,简直恶心的要作呕,忙推开陈毅,气喘吁吁。
陈毅歪头看他,笑的有些妖邪,但眸中的阴暗和杀意却是藏不住。
二人都陷入花丛,醉花香,可谢听檀一心想逃,像只被困住了的鸟,飞不出去这鲜花织就的牢笼。
“怕什么,本王又不能吃了你。”
谢听檀双眸一颤,只听那人继续说道:
“本王只是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听檀就连自己怎么被打晕,又被陈毅拖回去的都不知道。
他是听说明王张扬跋扈,却没想到陈毅敢私闯后宫。
可他也疑惑,为何这皇帝登基两年,早已到了娶妻之年,后宫却只有先帝妃子和一个六皇子?
哦,现在多了一个他。
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身上疼的地方多了处后颈,他估计就是这样被绑回来的。
他暗骂陈毅有病,私闯后宫就为抓他。
但又想起对方在酒宴上的窘态,他又是身型一僵。
完了,他不会真要死了吧。
他躺在榻上,盖着被子,连衣物都被人整理干净,伤也被简单处理。
“116,我这是在哪?”
116沉默了一会,说道:
“宿主,您终于醒了。要不是我与宿主的绑定关系还在,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谢听檀:“……我睡了多久?”
116: “一天一夜。明王把宿主绑回来本来想多加羞辱,折磨完了再送回去,可是宿主被扛回来后就一直没醒,怎么摇也醒不来,明王怕你死在这,还专门暗中请了太医医治。”
谢听檀有些尴尬,他这身子羸弱,风一吹就要倒,雨一淋就要晕,哪经得住陈毅一个习武之人这么折腾。
他这才看清周围的事物,屋内花瓶,檀木桌,一系列豪华的装修风格,墙上挂着把剑。
而床榻,正被他占着。
他揉揉脑袋,恍惚间听见陈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像是与什么人交流着:
“他什么时候能醒?”
那个苍老的声音回答:“这…臣也不知,这小公子身体太过虚弱,受了伤又晕了去…”
陈毅的声音沉默了下
“…本王特意控制了力道,较常人来说,一两个时辰就该醒了。”
“这小公子身子娇弱,非同常人,哪里经得住殿下如此对待啊…”
谢听檀:“……”
116: “……”
谢听檀在心中默默发誓,他今后一定要多加运动锻炼,至少把他上辈子的人鱼线练出来!
他情绪一激动,后颈和胸口就开始疼,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屋外陈毅和老者的声音一顿。
陈毅:“你退下吧。”
老者忙答应。
谢听檀:其实他不介意再晕一会。
只见陈毅走进来,只和他隔着一席薄薄的纱帘。
面前的薄帘被掀起来,陈毅那张孤傲的俊脸一下子露出来,他与谢听檀对视,一双黑眸沉静如水。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最终还是陈毅先开口:
“你睡的可真久啊,本王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谢听檀:“……咳咳。”
谢听檀心里还想着他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看着陈毅还感觉有些后怕。
他下意识揉揉后颈,这一幕落到陈毅眼中。
他肤色白,撩着头发揉着青紫的后颈,那青紫到衣襟处便停下来,既给人窥探春色的想法,又多了几分暧昧不清。
陈毅眼眸沉了沉,太医为他疗伤时他便看到了谢听檀身上的痕迹,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肉。
他虽杀了无数北国人,也对北国人恨之入骨,可他还没做什么事,就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的人,他当真第一次见。
陈毅本想好好“训诫”谢听檀一番,那夜接风宴,他本应风光无限,可却被一个小小质子坏了事。
还被罚去带新兵。
他看了看谢听檀,对方俊秀的脸上有些苍白,看着像瓷器,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烦躁。
谢听檀全然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只觉得对方在思考怎么折磨他更好。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并不难听:
“明王殿下,何时能放我走?”
陈毅瞥他,轻啧一声:
“放你走可以,本王只有一个条件。”
谢听檀:“嗯?”
陈毅看着他,唇角扯出一个笑:
“随叫随到,谢公子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