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枫愣了一下,指尖蜷缩在一起,心口荡开密密麻麻的疼意。
他还以为他小心翼翼守着的东西是个什么宝贝秘密,没想到她早就看到他了。
季枫眼里闪过嘲弄,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静静站在两旁,静得落针都可以听见。
白洁儿又一次攥住包链,她不想再和季枫有过多纠缠,刚准备开口道别,就听季枫的声音传来:“你去法国定居,有那么一个原因是因为过去的我们吗?”
白洁儿眼底的红色已经褪去,现在只剩下清明,她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无措。
只是在听到这句话里的“我们”还是不可避免陷入恍惚中。
她到法国半年后,好不容易才有点习惯法国的生活习惯、气候特点。
日常交流也能渐渐跟上当地人,上课不用再绞尽脑汁抠头皮了。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还是会突然从梦里惊醒,然后就一直从天黑呆坐到天亮。
半年里她看了无数次巴黎升起的太阳,日出前的那一刻总是格外寒冷,格外寂静。
那一刻整片天地都被染成了静谧深邃的蓝色,连呼吸之间都是悲伤的气息。
外面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整个城市开始苏醒。
白洁儿这才下床准备去学校上课。
巴黎的三月还是很冷,每呼吸一口空气就有一颗冰晶扎进肺里。
尽管穿上了厚外套,裹着厚厚的围巾,她还是不可避免被冻得瑟瑟发抖。
明明连最冷的时候都过来了,怎么现在还有点过不去了呢?
她将退缩的念头压下去,加快了步伐。
慢节奏的街头上,只有她一个匆忙奔走,街头传来的咖啡香气浓郁扑鼻,阳光渐渐铺满整个大道,属于巴黎的一天在宁静和缓中开启。
缓缓流淌的塞纳河边,闲坐饮咖啡、看书、聊天的人数不胜数。
街上还散落了沉浸在自己画作、歌声中欢笑的人。
巴黎的每一天好像都是这样一成不变,它固定运转却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之间书写不同的故事。
或涓涓细水,或飞流涌进,或平静悠长,或高昂激愤,总算是扣人心弦。
白洁儿上完课出校门时,暖和的阳光让周围的一切都热了起来,她手里拿着厚围巾,凝望满大街陌生而精美的哥特式建筑。
巴黎的街头很美,连缠绵的风也变得格外浪漫。
白洁儿刚迈出一步,双脚跟冻僵了似的,脚尖挪不动分毫。
穿着黑大衣的季枫不知从哪里出现,此刻正踏着风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白洁儿下意识想躲,可空旷的街道里根本是无处遁行,她就这样慌乱看着季枫走近。
在他还没走近时,她还存了只是自己大脑发昏将其他人误认成季枫的念头。
可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季枫站定在她面前,俊廷的眉眼里盛满了柔情与思念。
他伸出手将白洁儿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洁儿。”
白洁儿像溺水的人一样突然从深水压力中释放,耳边清晰明亮的嗓音,是她怎么也听不够的眷念。
涣散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季枫眼睛上,白洁儿后退一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面上全是冷漠与疏离,“你怎么在这。”
季枫被她的举动扎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他眨了下眼睛笑了,“我来这边旅游,刚好路过。”
其实,季枫休学了一年,为了来找白洁儿。
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陷入恍惚中,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到底是提前了他们的未来,还是亲手斩断了他们的未来。
他原以为只要能忍着不见白洁儿后也就能忍过去她离去的两年。
可是每天下课自动朝她教室走去的人是他、晚上打完球拐到她宿舍楼下的人是他、悄悄跟着她去图书馆自习的人还是他。
在白洁儿没有洞察的日子里,季枫一直默默在角落里陪着她。
唯有那晚,她的突然出现是个意外。
他不想分手的,从来都不想,可随着日子越来越近他心里的恐惧就越大。
他害怕到最后没有结果,于是便想趁早结束及时止损。
可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理性,白洁儿的离去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巨大一击。
他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每当他梦到白洁儿时,他总还以为他们还没有分手,只是翻开通话记录,那通电话迟迟都没有打出去。
谈不上什么幡然醒悟,他只是追悔莫及到了见不到白洁儿就会发疯的地步。
于是他申请休学一年,只是想来巴黎陪着白洁儿。
白洁儿眼里的疏离让他本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他不想让她有负担。
白洁儿点了点头,一夜没睡的困倦突然上头,她现在只想回家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一觉。
“你可以好好逛逛,巴黎还是很好玩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绕过季枫,不带半分留恋地离去。
季枫的突然出现,毫无疑问让她的心再次泛起涟漪。
一圈一圈荡开的水波纹,就像是最隐秘的梦被摆到了明面上。
季枫在她的心里的分量,早就超过她的预期。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季枫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好不容易才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可现在又乱了。
白洁儿躺在床上,刚才还困得不行的她现在精神异常清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或者说,翻来覆去脑中全是季枫。
他只是来旅个游而已,就轻易搅动她内心的所有情绪。
真没用啊,她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一觉睡醒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白洁儿吸了吸堵塞的鼻子,看着窗外张灯结彩的街头下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好像要将这些时候缺的觉一次性补回来。
只是连午饭都没吃的她,现在肚子咕咕咕叫着强烈抗争着不满。
白洁儿没有心思下厨对付晚餐,便穿好衣服下楼觅食。
巴黎的食物她还是吃不惯,但好在楼下就有中餐馆,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白洁儿推开楼下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季枫。
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脚边落了好些树叶,连肩头也浸润了寒气落了许多小水珠。
听到动静的季枫没动,他凝望着灯火璀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洁儿疑惑但也没出声叫他,从他身旁走下台阶朝中餐馆走去。
季枫像是有所感知,在她擦着他而过时就偏头盯着她,他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呼出一口雾气踉跄着爬起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