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季枫刚一跟上她，白洁儿就回头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白洁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饶是她再怎么忽视，佯装镇定，此刻眉头还是紧紧拧在一起。
但只一秒她就回头，若无其事继续走，把季枫完全规划到陌生人的身份。
季枫站在原地，原本的欣喜瞬间被冻结，落寞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他苦笑出声，这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他缓步跟上去，隔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将白洁儿的背影一遍一遍刻进心底。
她好像又瘦了，削瘦的肩膀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头发也长了好多，发尾还有几分弯曲的弧度。
她走得比巴黎人快一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甩开他。
直到看见白洁儿推开一家中餐馆的大门，玻璃门关上的那一刻撞上了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叮咚清脆的一声响，将他们隔绝在两个地方。
一个温暖热闹，一个寒冷寂静。
季枫没敢再跟上去，他安安静静站在路旁的梧桐树下，双手揣进衣服口袋里。
周围环绕着听不懂的语言，头顶是不习惯的气候，唯有这棵梧桐树，还能让他有一点依靠。
街头灯光闪烁，抬头便可望见远处的巴黎铁塔，它那么高傲、挺拔地站在那里，带了蔑视众生的气度，却还是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前来寻找它的人。
或许有时候，他们找的不是那座塔，而是心底的安宁。
白洁儿推开餐厅门出来，毫无疑问望见了季枫。
她深吸一口气离开，在要到宿舍楼底下时，她转身说了第一句话，“你跟着我干什么？”
季枫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好好看一看她，可她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
接着就听白洁儿说：“你不是来旅游的吗，你不去逛景点，在这算什么。”
她终究还是失控了，原本冷静的话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劈成了几个音节。
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季枫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掌心的温度被寒冷掠夺他握拳后无力垂在自己身侧，“我就是来看看你。”
白洁儿胸膛剧烈起伏，呼出一口热气，无情宣布，“那你现在看完了，你走吧。”
她说完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独留季枫一人在原地忍着滚烫的眼泪和流淌的苦涩。
白洁儿一口气上三楼，砰地一下关上门，背脊靠在门板上，她用力闭上双眼，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你选择离开后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明明我可以过得很好的，为什么你出现后，心里还会翻涌而出源源不断的委屈？
季枫，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洁儿睁眼时，摸上墙壁上的开关，灯开的那一刻，还有些不适应刺眼的光线。
白洁儿拖着步子走到沙发上倒下，整个人被柔软环绕，她像是趴在船筏上被流水推着慢慢往前走。
白洁儿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思绪很乱，饶得她头疼。
憋闷的环境让她的心也跟着压抑，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的那一刻她顿时放松了许多，连思绪也跟着清晰。
窗外的人流已经散去，独留几盏昏暗的灯光照亮安静的街道。
巴黎又安静了……
白洁儿握着窗把手的手一紧，她现在很惧怕这种安静，好像世界彻底将她抛弃一般。
这半年，午夜的安静时常在耳边无限放大，她想逃，却怎么都逃不出那张细密的网。
白洁儿静静站在窗边，不断肆掠的寒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不一会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声响，白洁儿垂眸望去，只见刚才见到的那人还守在楼下。
因为冷，他裹紧了大衣，双手环抱，不断跺着双脚，隔着距离都能看见他从嘴边呼出的寒气，长而大的一团，久久不肯散去。
白洁儿心头一紧，这么冷的天，他都不知道回酒店吗？
她猛地关上窗，动静大地惹楼下的季枫看过来，但也只看见窗边人影走过后摆动的窗帘。
白洁儿找出一本书胡乱翻着，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管季枫。
可翻来覆去，还在读第一句，那句话就跟天书一样，她怎么都看不懂。
白洁儿深吸一口气，合上书，打开门下楼。
站在铁栅栏门内，她隐匿在黑暗中，门外就是颤抖的季枫。
她缓缓摸上门把手，这么冷的天，哪怕楼下是只狗她也会于心不忍的，一定不是因为季枫。
这么想着，白洁儿拉开门，向外踏出一步。
季枫抬头望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半秒又消失了，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白洁儿轻声说：“上来吧。”
说完就率先走进大楼里。
季枫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白洁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才匆忙跟上去。
铁栅栏门关上的声音在黑夜中无比清脆，白洁儿听着他踏上楼梯的脚步声，心也跟着沉闷。
白洁儿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等季枫。
季枫上楼后，有些无措，他站定在白洁儿面前，冻了一晚上的嗓子干哑得不像话，“洁儿，我……”
白洁儿转身进屋，“不用换鞋，进来吧。”
季枫心底升起小小的雀跃，但又不敢得寸进尺，他小心翼翼踏进房间，拉上房门。
白洁儿抱着一条厚毛毯从房间里出来，她扔到沙发上，“自己拿去盖，别冻死了。”
季枫磨蹭着走过去，捡起毛毯裹在自己身上。
温暖清香的气息包裹着他，他的双手默默攥紧了毛毯。
“这么晚了你不会回酒店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洁儿眉毛拧得死死的。
他的嘴唇都冻乌了，垂下的发梢上还挂着一串水珠，脸色苍白不已。
季枫犹豫了一会，结结巴巴说：“我……我……没订……酒店。”
他说得很轻，最后两个字直接被吞了下去。
白洁儿不可置信地瞧着他，像是要看穿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一脸无辜，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白洁儿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回房间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