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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无山(五)

    白姝还记得自己是在何时第一次见到那副图。

    十八年前,谢铭还是家主。

    那一夜,风雨飘摇。白幡长而阴湿,半死不活地荡在空中。隔着雨幕远远看去,像是吊了个可怜的冤死鬼。

    白姝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踹开了书房的门,她身后的夜空,惊雷突起。

    可雷光远没有她的目光直击人心。

    “终有一日,我会找到谢钰。将他的人头扔在决议阁那群老东西的脸上。”

    她的语调很平,平到似乎没有情绪。

    而谢铭那时已是中年,流露出的情绪比白姝还要少。他只说了一句话:“谢钰虽是把断了的刀,被人所弃。但你若对他穷追不舍,便会有人对你们母子穷追不舍。”

    就是这一夜,雷光映亮了桌上墨迹未干的图。白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清这柄剑。

    他说:“这柄剑的主人会帮到你,你也会帮到她。你要记住它。”

    这是谢铭当面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夜之后,他便下落不明,直至几年后死讯传回谢家。

    所以白姝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个雨夜和那副剑图。只是所谓“帮”,最好还是当个飘渺的影子看待。

    她看向窗外摇曳的竹枝,说出早已定好的托词:“微尘自小散漫,灵力不高。幸得沈玄师相护才逢凶化吉,平安归家。按理该备宴答谢,但不好冒昧。故今日邀沈玄师前来商议。”

    “恰巧同路罢了。我游荡塞外已久,并不在意中原风俗。白家主不必大费周章。”

    沈寒衣的语气本就淡,加上这一番说辞更像个淡漠名利的江湖散人。

    白姝回头:“谈起风俗,中原讲究有恩必还。一日不报,我心难安啊。”

    “姑娘可有夙愿?兴许我能出份薄力。”

    沈寒衣避开视线,仿佛当真在思索,片刻后才回道:“我自幼年起便立志看遍天下咒术。听闻谢家藏书阁内有许多孤本,记载着百年前就已消失的咒术。”

    白姝听她说话留了半截,面上又带着为难之色,心下明白,从手边柜子中取出一枚令牌。

    “有此令牌,沈玄师可随时入藏书阁。”

    “至此,在下夙愿已解。”

    二人又浅谈一番,沈寒衣不愿扯得太多,尽量将白姝的注意力都拉到谢微尘身上。简略说了几件谢微尘做出的“傻事”。

    随后,她便看见白姝眉眼间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极平,不易看出来,但沈寒衣总能察觉这细微的变化。

    她想,人间的亲情很是动人,有时会让一个外表坚硬无比的人忘记伪装。哪怕只是瞬间,也足以说明其强大。

    院门外,叮当的玉石相撞声响起。谢微尘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但意识还很清醒。当声音传来,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眼见来人距离渐近,门童恭敬道:“白公子。”

    谢微尘依旧闭着眼。直到感觉有道身影停在眼前,这才微微睁开眼睛。

    白晏如刚从边柳城赶回,一路上没有碰见谢微尘,却没想到会在主院遇上。

    他点了下头:“大公子。”

    谢微尘抻长手臂,带着困意道:“巧啊,白公子。”

    门童站在一旁,略显局促。他在山中自然听过诸多关于两位公子不合的传言。可他是个小小门童,没胆量插手公子间的私事。眼下见他们一坐一立,气氛凝固,只能在心里直呼自己运气不好。

    正在此时,院里有人道:“沈玄师请。”

    轻飘飘一句话,将门外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气氛陡然缓和,门童一颗险些飘离的心又安了回来。

    院内,另一位门童领着沈寒衣出来。

    白晏如见到生人,出于警惕难免多看了几眼。

    谢微尘却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幽幽道:“这是家主的客人。”说罢,他笑着看白晏如,眼神很是友善,但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白晏如觉得古怪,还未回话,便听门童出来道:“大公子,家主请您与白公子一同进去。

    谢微尘朝沈寒衣点点头。他们一同进去后,院门就关上了。沈寒衣没有在外等,她掌心攥着令牌,问了门童路线后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共四层,其中书架无数,书籍更是浩如烟海。即便是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也依然很难找。此时又是藏书阁开放时间,谢家弟子敏而好学,此刻到阁内翻阅书籍的人不少。

    见状,沈寒衣没有继续查找而是回去等名册,至于藏书阁,只等夜间无人时再凭令牌进来。

    夕阳刚落不久,西方天空还有一整片火烧似的云彩。

    又是一日将过,沈寒衣回听竹轩后便待在在屋内调息。期间,荆薇悄悄晃过来一次,和她打了招呼。那个叫元稚的孩子来过一趟,送午饭。此外,便没有旁人了。

    荆薇和仇林等了一整日,实在坐不住出去打听,这才知道谢微尘还在主院里。荆薇烦躁之余,还不忘将消息告诉沈寒衣。

    “不能是又闯祸了吧?这不可能吧?”

    他们二人送来消息后便没有走,问道:“沈姑娘走时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吗?”

    沈寒衣摇头。

    “我们这还有正事要说呢!”

    仇林知道谢微尘在主院,反而不慌不忙:“不用慌,指不定是母子谈心。”

    他总有这种把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的本事,很理想。

    “唉,就那样如履薄冰的关系······”荆薇声音低下来,多了几分感概。

    “如履薄冰用得不恰当,他们有母子情分在的。只是缺了沟通,谈谈最好。”

    荆薇走来走去也累了,拱手道:“得嘞。”

    几人坐在北院中央的圆石桌等了半晌,外面迟迟没有动静传来,便各自回了屋内。西方云霞淡去,天空渐渐化为墨蓝,月牙变亮。巡逻的弟子也已拎上灯笼,在山间走动。

    终于,有脚步声渐近,在连虫鸣都没有的深秋格外明显。

    沈寒衣看向屋外,下一刻,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谢微尘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显然是跑来的,夜风吹得发丝凌乱。

    “抱歉,来迟了。”

    他拿出纸张:“这是名单。”

    沈寒衣接过去,还能闻见极浓的墨香。

    谢微尘关好门,回头见她似乎顿了一下,解释道:“名册被人拿走了,只好默了一份新的。”

    二人走向桌边,沈寒衣道:“白家主?”

    “是。母亲不让我调查当年之事,发现我私藏这些东西自然便拿走了。”

    沈寒衣想起早晨白姝的那个眼神和仇林说的话,道:“她不希望你趟这趟浑水。”

    谢微尘却愣了下,彷佛从没想到过。可其实并非真的没想过,只是第一次听人说出来,难免出神。

    “我明白。”他沉吟片刻,指着名单:“先看这个。”

    沈寒衣没有动,忽然问:“白家主多年前是否受过重伤?危及生命的重伤。”

    “是,伤势很重,当时······性命垂危。”

    他说着,感到喉咙滞涩,赶忙转移注意拿起名单。

    “你了解多少?”

    谢微尘摇头:“只知道伤得重,都说是被妖兽重击。我这几年一直在找当年为母亲疗伤的医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踪迹。应该是被人刻意抹除了。”

    谢微尘想不通那人的做法,几位医师都是谢家人,很可靠。不知是何缘故,要让这些人离开并抹去所有痕迹。若是为了遮盖伤情,不该是将人留在山中吗?

    这背后究竟还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寒衣听完他的话后若有所思,心中有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她看了眼谢微尘的样子,没有将这暂且还不确定的答案说出去。

    两人默了片刻,直到谢微尘轻呼一口气,道:“这名册上的人,多半已经过世。剩余的人中,又有一半下落不明。”

    当年一同钻研封印法阵的有多是年岁已高的老者,如今不在也是寻常。而那一半下落不明的人中,有一个人最值得怀疑。

    “宿沣,他是前任宿家大长老。在四年前一场兽潮中消失,若当时没死,现在也该满头白发了。他的性情与寻常人不同,常年穿戴斗篷面具遮盖自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中原各世家的决议阁都会悬挂在任长老的画像,据谢微尘所知,当年只有宿沣一人的画像是蒙着面的。

    行为怪异固然让人怀疑,但终究不能凭此断言。更何况,自谢铭死后,谢宿两家的往来不比往日密切。这也是近几年来,谢微尘不好查的缘由。

    这也不能查,那也不能问,又加之长辈阻拦。想在元无山查一桩十几年前的事,难上加难。

    沈寒衣搁下名单,道:“白家主怎么说?”

    “没有多说,但我想母亲应当有数了,会派人细查,大言山那边暂且不用担心。”

    白姝能做到的事情远比他多,他用了些自作聪明的雕虫小技,查零零碎碎的线索。而白姝恐怕早已将这些东西掌握在手中。

    即便如此,他还得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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