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六

    崔嵬憋不住笑,撩开袍子坐下,支着手闲闲道:“王采采,你活腻了吗?”

    他语气悠哉,说出的话像是在问今天是什么天气一样。

    又是死亡威胁。

    充耳不闻,采采装作若无其事,搁地上滚一圈后,调转方向,双足挨门,人性化十足地将脚伸出被子,使劲一蹬。

    嘎吱。

    半扇门合上。

    崔嵬撩开眼皮,见这人蹬鼻子上脸,还像虫子蠕动着想关另半扇门,他再忍不住。

    伴着阑珊灯火,一袭青衫映入眼帘。紧接着,是boss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庞。

    修剪平整的指甲泛着白色月牙,毫不遮掩闯入采采视线,四根指节略带不耐捏着她的下巴,崔嵬整个人透着烦躁,“自己走还是我拖你走?”

    采采钻出脑袋,绑的辫子早已散开,长至膝盖的鸦发炸出两撮乱毛,调皮卷在额间,甫一看,还以为做了刘海烫。

    “师兄,我真的害怕。”

    崔嵬脸沉了沉,“妖怪你也怕?胆小如鼠。”

    “那你就当我是老鼠吧。”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

    崔嵬差点气笑了,抽开手,眼神带着三分嫌弃、两分嘲讽道:“怎么不去找你的亲亲好师兄了?”

    不是,boss这话怎么听着酸酸的,像是丈夫抓到出轨的妻子。要不是她心里清楚两人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还真要误会了。

    “师兄和师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才不过去打扰。”以她多年经验,热衷跟跟女主雌竞、上蹿下跳的女配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轻则名声落地,重则不得好死,说不定还要掏心掏肺。

    睁圆眼睛,采采叹口气:“人家两人感情这么好,我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过去,成何体统!”

    呵!崔嵬忍不住冷嘲:“你过去可不是这样,一口一个师兄,喊的比谁都亲热,就差摇尾巴了。”

    “……”想骂她是狗就请直说好吗?不需要迂回暗示。

    一片寂静,灯盏里,黄蜡滴答流泪。风从门口吹进,热气消散,烛泪很快凝固成一团。

    “怎么?无言以对了?”崔嵬强硬拽拉采采裹着的粉色被子,抽出一角铺在地上,随后坐了下去。

    “?”她请问呢,为什么底下有铺盖不坐,非要抢被子。

    虽然采采没有洁癖,可这种行为放到现代是要被打的,“师兄,你压到我被子了。”

    “哦。”崔嵬瞥她,理直气壮说:“我故意的。”

    “哈!”采采仿佛听见这人在幸灾乐祸说“你打我撒,你打我撒”。

    大爷的,她手是真痒。

    “师兄,睡觉吧,你不困吗?”凌晨三点不睡觉,是嫌死的太慢,想提前找阎王要录取通知书?

    采采不想死,她好容易有了第二条命,不急着投胎。

    “睡觉吧师兄,睡觉吧。”说完,她爬出被窝,来到另半扇门前,愤力关上,“我要睡了,你自便吧。”

    扔下句话,采采慌忙拱进被窝,枕着枕头拿手盖上耳朵就闭眼。

    “……”崔嵬懊恼扯手,神色不明道:“你真要睡这?”

    “比珍珠还真。”

    “你不怕我发疯拧断你的脖子?”

    就跟进她肚子里的鸡一样,咔嚓一声,软软倒下后再没呼吸。

    采采眼睁开一条缝瞧他,烛灯下看美人,别有滋味。boss垂眼皮时睫毛挺翘,根根纤长分明,如花端蝶翅,还有他的皮肤,称得上腻白,似玉却平增三分冷色。

    可惜美人总是带刺。

    遗憾吐气,她翻身蒙头:“你要拧就拧吧,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崔嵬甩袖站起,姿影清癯,半边容貌遮于昏黄,勾勒出的棱角如工笔整齐画出。

    他盯着粉色一团看了会儿,良久,语气不好道:“你要睡便睡,只一点,离我远点。”

    “师兄放心,我保证睡的有多远滚多远,而且我睡觉可老实,跟死了一样。”崔嵬允许她赖在自己房间,采采高兴坏了,立马顺杆子爬。

    她语气雀跃,声音如浸泡了蜜糖,欢快无比,晨间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都没她这般无忧无虑。

    脱掉外袍,拆掉头发,崔嵬吹灭灯合衣睡下。

    秋日的夜不同夏日,它的风带着露水的寒气,裹挟着冲向人间时,外面暴露的菊花一朵朵打落。

    满室幽静。

    ……除了某人磨牙的声音。

    崔嵬干睁着红通通的眼,无数次反问自己为何不早些将她扔走?明知她不老实,还脑子一抽留了人,岂不是自找不快?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门框边,蓬松的棉布上压着一只白到晃眼的腿。

    少女亵衣裤脚卷起,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

    许是妖化的原因,他嗅觉异常灵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像是玫瑰,却更清甜。

    暗香疏影,崔嵬冷冷啧了声,眼不见心不烦,他翻个身再次阖眼。

    至于到底睡没睡着,怕是唯他与天上的月亮知道。

    天明时分,蒙蒙雾色散尽。

    咕咕鸟踩在挂霜的柿子树枝头,嶙峋枝桠上结着暗红柿子,挤在一起,像一串小灯笼。

    咕咕鸟黑油油的眼睛注视几颗果子,爪子攀着树枝还未来得及上前,一只细白带着粉的手抢先一步,咔嚓折断树枝。

    霎时间,鸟雀四散而逃。

    采采折下柿子,掰开吸溜,霜打过的柿子甜如蜜水,完全不涩。

    太好吃了。

    她身后,崔嵬臭着脸,薄薄的下眼皮透着青黑,细细看去还要几道红血丝。

    而相对的,少女身着蓝色小袖衫,紫白间色裙,浅紫印花对襟背,眼如弯月,红润光泽的脸溢满笑,样貌浓艳。

    想到昨夜,眼前人快乐的模样令他不爽到极点。

    “好吃吗?”

    采采点头:“好吃,比蜂蜜还甜。”怕是果糖成分爆表,不过早上人代谢好,吃多了也不怕。

    崔嵬歪头瞅她,眼睛还时不时看她手里捏着的另外两个柿子,暗示的意思令人难以忽视。

    她舔舔嘴角,咬着下唇皱眉。

    怎么回事,按照古言套路,无论反派还是男主,只要是个戏份多的男角色,八成都应该有厌食症,对食物毫不在意。

    这人怎么另类,还觊觎她的柿子!

    歪着脑袋,犹豫再三,加上系统一直提醒,采采终于恋恋不舍分出一个柿子给他。

    柿子递进崔嵬手时,圆圆的杏子眼依稀能瞧见不舍。

    他突然高兴起来,当着少女粉白面容,崔嵬慢条斯理掰开柿子,雪白的牙含上果肉,一口下去,一个柿子没了。

    剩下暗红的皮,空瘪瘪被捏在指尖。

    他嘴可真大,采采收回视线,偷摸藏起最后个柿子。

    没想到刚藏好抬眼,boss在直勾勾看她……的袖子,“师妹,三师兄在你这里还比不上一个柿子?”

    “挺有自知之明。”采采小声嘀咕,虽说自己有攻略任务,但世上意外多,说不定蝴蝶扇动下翅膀,一系列连锁反应都可能导致她的任务失败。

    活在当下,才是眼前唯一的路。

    而袖子里的柿子就是当下。

    她躲躲藏藏的小气样子惹得崔嵬发笑,笑着笑着,猛地想起件事,脸霎那间阴沉。

    同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你这么宝贝,是要凑到大师兄跟前献宝?”少年仪态雅正,衣诀飘飘,说出的话却鬼气森森。

    采采歪头不解:“没有呀,两个柿子我能吃下。”

    区区两个柿子,她自己也吃不够,所以boss你就别抢了。

    再说,枝头上高高悬挂的,不还有几个。采采眼馋,碍于恐高,到底打消使个轻功飞上去的念头,但对于崔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崔嵬愣在原地,不知为何,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泄出一丝丝欢喜。

    没有一点准备,猝不及防到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怔愣间,柿子汁水顺着指缝滑落,留下粘腻又甜蜜的橙红痕迹,像……

    骤然止住思考,崔嵬面色越发难看,扔掉柿子皮,他冷脸离开。

    采采见此,锐评道:“神经病。”

    【宿主,刚才检测到崔嵬的情绪起伏较大。】

    “哦?”她不急不缓剥开手心最后颗柿子,问:“那他好感度上升了吗?”

    【……这倒没有。】

    大爷的,常温的嘴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早饭是在小院正厅吃的。

    高家庄地处偏南,山色氤氲,更有层层水田交错,造就此地一日三餐有米制品。

    白胖的米糕、香浓的粥水,搭上一点酱腌的咸菜或者桂花,都无比美味。

    采采吃的异常满足。

    腮帮子塞满饭,两只手一个拿糕点,一个执筷,嘴更是一直没闲。

    李为郗吃完饭搁下筷子,道:“昨晚我失手让猪妖逃掉,想来再想抓它就难了。”

    崔嵬轻声接话:“师兄,这怎么能怪你,妖精多狡诈,你没受伤便好。”

    “话是如此,只是猪妖以少女为食,若不能即使缉拿,怕还要有无辜性命搭进去。”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有着美好年华,却要惨死妖物之手,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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