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深不可测的溶洞，巨型钟乳石如参天大树，上承接洞顶，下连着洞底，拔地而起、张牙舞爪。巨型钟乳石旁还长着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石笋、石柱，怪石嶙峋、千奇百怪。

    其中有颗最大的石柱，比采采腰身粗壮不知多少，由于风雨侵蚀，它表面奇异的光滑。山水滴答滴答淌过，为它留下遍布全身的滑腻青苔，一手下去，如同摸了蛇的鳞片，令人战栗。

    空穴来风，洞中阴风阵阵，采采战栗颤抖，上半身的披衣早扔到不知何处。

    她急的抓耳挠腮，若非四肢紧紧被缚，她马上能表演场丢人的猴戏。暗无天日的洞穴，阳光无法完全透过，采采依稀瞧见外面有光亮。

    自骷髅女生气将她绑来，跟对唐僧一样，送到嘴边的肉一口未动，扬言要寻个黄道吉日，烧锅水蒸食。

    这年头，妖怪比人还注重仪式。

    守着她的有两个小妖，一只树精、一只狼妖，两妖刚化为人，一张脸腻腻的，看起来不够自然。

    现下，两妖拿手摸着采采的皮肤，狞笑道：“油光水滑，她的皮扒下来做褥子一定软，爷爷我正好该更换了。”

    采采扯嘴，心里腹诽，这妖好生无礼，上来便以爷爷自称，摆明占人便宜。她可是听见了，刚才两妖唤骷髅女为奶奶，原来妖界近年来也开始排资论辈。

    她叹口气，打错妖被抓，天底下第一乌龙事，也不知看见她留下的纸条后，师兄何时能来救她。

    “妖精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正津津有味讨论她皮肤的狼妖感到不可思议：“你都要死了，还关心这个？怕不是个傻子！”

    “……”采采赧然，极力忽视他看怪物样的眼神，讨好一笑：“死也死个明白嘛。”

    旁听的树精冷哼，挥动无数章鱼触手的枝杈从她脚底板攀上。与石柱滑腻触感不同，这妖精明显粗糙许多，树皮皲裂，硬如钢铁，绞着划在人皮上，凡所过之地，险些皮开肉绽。

    “人最是狡猾，她想死个明白，我们偏不告诉她。”

    艹。她流着冷汗，怀疑这树精监守自盗，意图吸干她的血肉，再制成皮袄穿上御寒。

    倒霉没边儿，采采忍着痛，搁心里喷作死的系统，还未来得及骂难听的话，沉默的系统复活。

    【宿主，友情提示，崔嵬一直在外面盯着您。】

    “啊？”采采下意识向四周探查，黑漆漆的洞底，入目只有一个连一个的石头，千百虚影，如同赫赫鬼魅。

    “他既然来了，为什么现身救我？”

    她下意识觉得两人关系不差，救人行为理所应当，并没有往别处细想，毕竟抛开一切不谈，两人还是师兄妹，何况她还改邪归正。

    【今日是十五。】系统冷不丁提醒。

    十五日，玄幻小说中独一档的存在，是个发病的高峰期。原著中，作者也不甘落后，给男二安排个妖化情节。

    “那他一会儿岂不是要大开杀戒？”采采瞳孔极速缩放，想起那几只被掐断脖子吸血的鸡，心比吃完冰棍还冷。

    透过一片虚无，她目光来到洞口有光的地方，似乎依稀看见个抱着剑虎视眈眈的青衣少年，他眼睛明灭不定，唇角带着笑，暗幽幽又肆无忌惮打量眼前场景。

    她见过围猎，一群人围成一圈，逐渐将猎物赶紧包围圈，呼喊着驱赶、拿箭矢射杀。猎人脸上有明晃晃的笑，他们笑着庆祝丰收的喜悦。

    所以，他们三个都是困兽，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们不能杀我！”她声音打颤道：“我可是上善派弟子，大师兄乃李为郗，闻名天下，妖邪一见了他，立马吓得屁滚尿流。二师姐是叶浣，法力高深，擅降妖除魔，不知有多少妖怪被她斩杀。而我三师兄，更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芝兰玉树、风度翩翩、恍若仙人、风姿卓绝……”

    【宿主，你太浮夸了。】

    “闭嘴，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地步！我还没找你算账！”

    不远处小径铺满青苔，地下暗水漫上，打湿了一双黑油布鞋。洞穴上头裂口处，有泉水滴答落下，晶莹水珠饱满浑圆，一错不错滴在崔嵬眼皮，顺着骨肉而下，啪嗒落在锁骨衣衫，留下一抹水痕。

    他随意抹去脸上水渍，不禁感慨小师妹的灵敏，明明是个废物，却总能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你这小娘子，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是欺负我跟狼兄读书少？”树精不耐烦紧紧树藤，不屑道：“我管你哪来的，入了山门便要拜山头，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师兄再厉害，我们夫人也有的是神通。更何况你先打上门招惹，夫人吃了你也是应该。”

    采采一噎，两妖竟然混过江湖，说话头头是道。更悲催的是，他们应该不认识大师兄。

    以权压人，若搬出的靠山对方压根不认识，那这次行动就彻头彻尾失败了。

    “你们夫人说要挑个黄道吉日吃我，若我现在死了，不就破坏了夫人的计划？”她装模作样硬起身板，对着两妖喝道：“还不松开，勒死我你们没法交差。”

    “夫人才不会责怪我们。”狼妖冷哼，傲娇扬起脖子，“我们可是夫人最宠爱的妖怪。”

    “……”采采抽抽嘴角，看着鼻孔朝天的两妖，心里一阵无语，“毁灭吧，老娘不干了。”

    那边，狼妖话音刚落，树精立马叉腰耀武扬威说：“我们同夫人相依为命几十年，她待我们照顾有加、宠爱非常，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凡人跟我们置气。”

    “没错，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夫人。”

    这俩一唱一和，采采说一句，他们顶十句，关键虽然两妖读书少，可逻辑能力极好，句句都能反驳对地方。

    几次下来，她挫败闭嘴，停战歇息。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不吭声，两妖反而不乐意，凶神恶煞抓住她的脸拍打。

    眼下情形实在骇人，一只妖拿树藤像绑粽子一样将她五花大绑，另一只爪子摁在她脸上，狼妖指甲锐利，稍微使劲儿，采采脸上成功有道划痕。

    关键两妖还一个劲儿逼她说话，爷爷的，她说什么呢？临终遗言吗？

    采采挣扎间揉碎青苔，土腥味弥漫鼻尖，她感觉自己的衣裳似乎被勒破，后背肌肤贴着石壁，又湿又疼。

    “师兄，我知道你在，你快出来。”摊牌吧，谁也别装。隔这么远看戏，他倒是轻松，可怜自己心惊肉跳、身心俱疲。

    两妖一头雾水，四下张望，只瞧见一片黑暗。

    哪里有人。

    “敢耍老子，老子剥了你的皮！”狼妖恼羞成怒，伸出利爪。

    嗖——

    烟青光芒大闪，惊破时空，直直插进狼妖喉管。

    “师妹，好眼力。”凉凉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细细听来，这声音与平时的崔嵬略有不同，“不过师兄很好奇，你如何发现我的？”

    采采看着他一枪爆头了狼妖，刚才活蹦乱跳，嚣张着要剥她皮的妖精，少顷间没了气息，死不瞑目。他眼珠子瞪的极大，死时还不可置信。

    她舔舔干涩的唇，哈哈一笑：“师兄天姿卓绝，您驾临的地方，蓬荜生辉，一眼就能看出来。”

    崔嵬挑眉，提剑悠哉而来。“师妹嘴真甜。”

    二人冷落的树精眼看兄弟惨死，这二人又自顾自唠家常，仿佛自己不存在般，顿时气恼无比，它从未被人如此忽略。

    “哪来的黄口小儿，敢杀我兄弟，拿命来！”树精抽走采采身上树藤，专心对付崔嵬，这个人类少年，出手狠辣、法术高深，不是夫人抓的废物能比的。

    身上束缚一松，采采顿感轻松，便躲在一边观看格斗比赛。

    boss就是boss，即便投胎转世，他的法术修为也相当扎实，比之李为郗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每次妖化，他的修为都会大幅度提升，直到完全成为妖神。

    烟青光芒大胜，短短三剑，如砍菜瓜一样，树精身上的枝杈被修剪的干干净净，它立即从枝繁叶茂变成了个秃子，一夜穿回创业前。

    树精一身神通本就倚仗树藤，如今树藤尽数被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很快败下阵来。杀红了眼的崔嵬一剑横劈了他，将其大切八块。

    她忽然想起切西瓜，也是这样，先横切一刀，然后竖切几刀，一个圆鼓鼓的大西瓜瞬间成了一片一片的存在。

    好一场全方位碾压的虐杀。

    “师兄。”采采硬着头皮开口，“能不能先给我松绑？”

    崔嵬闻言望向她，借着盏盏青火，采采与他对视，阑珊光亮中，到处是草汁色不明液体，汩汩流动，源源不断从树精体内冒出。

    闻着青草的芬芳，她紧张道：“师兄？”

    青衫少年上前，一剑割断绳索。

    采采脚软发麻，重重跌落，好巧不巧砸在崔嵬身上，猝不及防，两人一同滚落在地。她如今伤痕累累，衣不蔽体，他去捞她背时，摸到一片柔软肌肤。

    “师兄，你来这么快？”吸口凉气，她撑着酸痛的腿，翻身滚在一边。

    崔嵬瞥她眼，不咸不淡道：“我早起给你送药，不想发现你去送死，就按纸条指引跟过来了。”

    “……”三师兄，你眼镜蛇吗？说话都喷毒液。

    “我没有送死，只是闹了乌龙，我又打不过骷髅女……”叹口气，采采瘫回原地，静静等待腿恢复正常，“师兄，还要谢谢你，若是没你，我还被妖精吊着呢。”

    崔嵬睨她，他视力好，少女衣衫褴褛，大片雪白肌肤暴露，白的晃眼。心中邪火燎原，耳边喧嚣吵闹无比，有一万张舌头伏在耳边蛊惑他杀了身边的人，扼住她的喉管，掐碎、捏成一坨肉酱，看她尸首分离，看她的脸也染上死人的腻青，然后喝光她的血、吃掉她的肉。

    杀了她、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