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莉是展开这片污染区的污染者。”封闭的公交车里，女人的声音很沉。
她说：“一个月前，她扮成普通污染者的样子，混进了我和其他几个污染者中间，然后杀了所有人。”
“那你呢？”齐思和关瞳并肩坐在女人对面。
她冷着神色，不用做太多表情，便不怒自威，气势狂压着女人一截。
“你怎么还活着？”齐思质问女人。
女人面不改色坐着，双手交握，道：“因为我和万莉做了一个交易。我把我的名字、我的脸，送给了她。而作为交换条件，她不会主动伤害我，任由我在她的污染区里自生自灭。”
齐思又问：“万莉为什么要和你做这种交易？又为什么不和别人做？”
女人：“那你就得问万莉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齐思：“……”
齐思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看向关瞳。
关瞳和她交换了个眼神，问女人：“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人回答很快：“刘芳。”
关瞳又问：“你知道怎么出这片污染区吗？”
刘芳：“大概知道。”
关瞳：“和医院有关吗？”
刘芳：“有关。”
关瞳：“为什么要帮我们？”
刘芳：“不是帮。是合作。”
话落，车厢里安静几秒，刘芳主动道：“不用试探了。我找上你们，就是为了能离开这。”
她泄气般往后倾倒，接着看向公交车正前方那块巨大的挡风玻璃。
“这个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刘芳语气流露出绝望，“可我一个人出不去，怎么也出不去，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除我之外的人身上，比如你们。”
她又看向关瞳和齐思。
关瞳和齐思相互看了眼。
齐思从背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本，在上面用水笔写下一行字：你信她吗？第一感觉。
第一感觉……
关瞳回复：有怀疑。但她的话，不能说完全不信。
齐思很快get到关瞳的点：你不会想进医院吧？
关瞳默默回了一个字：嗯。
按万莉的路走，她们走不出这片污染区。
所以关瞳想试试刘芳的路。
不过试之前，她仍有一个顾虑需要和齐思说明：如果刘芳是万莉放出来的诱饵，其本身作用就是引诱我们进医院，那我们可能会面临危险。
她事先说明跟着刘芳走会带来的风险。
齐思思考一秒，然后很果断回：没事。我愿意陪你冒险。
这话过于信任关瞳。
关瞳不禁看齐思。
齐思刷刷刷又在本子上写：反正继续留在这也是等死，倒不如去看看。
关瞳低头看笔记本：……明白了。
交流完毕，齐思收起笔记本。
关瞳问刘芳：“医院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这话就是答应合作了。
刘芳两眼微微带光，道：“进去过一次。医院里只有一栋保存完整的住院部，共十一楼。当时，我是和另一个人一起行动，我们搜查的是十一楼，没找到出口。但其他三组人里，有一组找到了。可结果……”
刘芳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万莉把知道出口的那一组人杀了。不仅如此，我们找到出口这件事好像还激怒了她，她封闭了所有楼层，把楼里的人全杀了。只剩下我，和她做了交易，才活下一条命，被丢出了医院。”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刘芳交代完。
关瞳没有再问，递齐思一眼。
齐思进驾驶室，开车去医院。
医院住院部门口，公交车开不进去。
齐思推开驾驶室的门，边收拾自己背包，边和关瞳道：“看来你得收拾收拾东西，抛弃这辆公交车了。”
代步工具和出污染区，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关瞳分得清轻重，从公交车后半截车厢的床底下翻出一个书包，一个蛇皮袋，迅速把要紧的东西往里装。
吃、喝、用、玩，她一个都没落下。
最后，甚至还没忘捎上两个艾草锤做心理安慰的武器……
……
下午17:32分。
三人整装待发，走进医院住院部大楼。
大楼里白雾弥漫。
关瞳和齐思下意识拉住手，但在两脚踏足大楼的瞬间，手牵着的另一端还是空了，被迫分开……
……
……
住院部七楼。
刘芳被空间传送到了这。
她站在楼梯间里，一个写着数字“7”的圆牌悬在她头顶。
她看了眼，然后在楼梯上坐下，开始等待其他人来找她……
……
与此同时，住院部另一层。
齐思站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里，整个人石化，满脸写着：完了，被骗了。
刘芳先前完全没提进医院，会被空间传送开这件事。
现在猝不及防一下，齐思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好。
也不知道关瞳在哪儿？
……
……
关瞳站在一间病房里。
病房里有四张床。
床与床之间由旧了的蓝色布帘子隔开。
每一张床上都有一条凌乱丢在一角的棉被，还有一棵穿破床板，从水泥地板里生出枝干、长出枝丫的石树。
石树几乎占据了病房大半空间。
它们疯狂伸展着枝桠，灰色成了病房的主色调，压抑、令人窒息。
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是精神污染……
关瞳这回有经验了。
她利落掐了一把自己胳膊，醒神。
目之所及，是像笼子一样包围她的石树分叉。
石树把她困在了它的树杈里。
这是关瞳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石树。
石树整体是灰白色的，它上面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裂缝。
裂缝有几条是前后对穿的，偶尔有空气流动钻过，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呜咽声，刺进人的耳膜，会造成人一瞬间的精神恍惚。
“啪嗒——”关瞳在再次被影响神智前，折断了石树上几个细长的分叉。
分叉丢到地上，关瞳钻出石树包围圈，离开了这间病房。
病房门口是一条长廊。
长廊几乎是漆黑一片。
唯一微弱的光是从病房窗外透过来的天光。
但天光也快没了。
关瞳拉下脑内电子面板。
面板显示时间：【17:41】
已经很晚了。
关瞳走在昏暗的长廊上，先是想起对医院信息显然有所隐瞒的刘芳，然后想起齐思。
关于齐思，她目前并没有自信能找到对方。
不过有一点她清楚，她和齐思的目标都是污染区出口。
所以运气好些，她们应该会很快碰面，如果运气差些，应该也会迟早碰面。
只是时间问题……除非两个人里有一个，或干脆两个都重度污染成石树。
要不然她们迟早会再遇到对方。
因此关瞳并不急着去找齐思。
而是在脑子里列了个表，将事情从轻重缓急一一排列，决定先观察这片空间。
这片空间的大致走向类似一面旗帜。
旗帜的旗面是一间间排列有序的病房，旗杆是一条稍微有点弧形的走廊。
走廊从西到东，病房门口的号码逐渐递增，一共十八个病房，可以接收七十二个病人。
除此之外，更多的信息关瞳暂时无法从这一层楼里得出。
所以在原地站了会儿后，她选择进入几步外的楼梯间，准备换一片空间搜寻信息……
……
……
另一边，齐思也进入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她向上向下都走过了。
无一例外，每次她都回到了原来的楼层——十一楼。
这是一片封闭空间。
齐思得出结论。
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回到了走廊上。
现在是【17:47】
齐思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腕表，在没有离开这片空间的选择后，她只能开始观察。
这一层，一共有十八个病房，每间是住两个人。
房间里的布置很像后ICU，即临终关怀病房。
病房里，橙黄色的布帘子隔开两张床。
床边，各种监测、维持生命的机械仪器还没有搬走，冷冰冰伫立在那儿，齐思瞟了眼，就快速收回目光，看向病床。
病床上，被子整齐叠好放在床头或床尾。
一刹那，齐思看见有两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好像坐在床上交流……是过去发生在这间病房的事。
齐思对意外捕捉到这幅画面意外，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走出病房。
长廊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齐思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总能勾起人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不禁感到烦躁，快步走进了下一间病房。
这是病号3和病号4住的地方。
和上一间病房并没有太大区别。
齐思漫不经心扫了眼，抬脚就要去下一间病房看。
可就在她转身时，消毒水的味道再次涌进她鼻子里，她听见一个女声响起：“谢静，这是你女儿吗？好可爱。”
……
……
【17:48】
关瞳进入楼梯间。
楼梯间里，蒙灰的数字牌告诉她，她现在在2楼。
2楼向下是医院大厅，2楼向上应该还是病房。
而齐思和刘芳应该就在她头上某一层。
是在原地等她们，还是主动去找？
关瞳想了下，不喜欢被动，所以选择后者。
她踩上向上的楼梯。
上楼。
数字牌发生变化，她来到了4楼。
4楼？
不应该是3楼吗？
关瞳盯着数字牌，托腮思考了会儿，推开楼梯间的门。
门后是和2楼一模一样的走廊，一模一样的病房。
唯一的区别是2楼一间病房住4人，4楼一间病房住3人。
这还搞区别对待啊……关瞳忍不住撇了撇嘴，在4楼走了一圈。
4楼的每间病房里是三棵石树。
这些石树和2楼的石树又有些不一样。
它们蔫头耷脑，每一根枝丫都是朝地下垂，而且没有声音。
4楼静悄悄的。
如果说，2楼给人的是一种窒息感，那4楼就是让人主动想去屏住呼吸。
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
关瞳小心翼翼退出走廊。
她回到了楼梯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上楼还是下楼？
关瞳琢磨了下，选择下楼。
她想知道3楼在哪儿。
结果，下楼后，入目的数字牌却显示她到了8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