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2】
十一楼。
“谢静，这是你女儿吗？好可爱。”剪了齐耳短发的女人拖长尾音和对面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感叹。
她是病号3。
病号3手里拿着一张相片。
相片这个东西自从有了手机，就很少有人会特意去照相馆照了。
所以病号4的这张相片真的很稀奇。
“嗯。是我女儿。”病号4点点头。
齐思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病号3的脸，只能看见她们动作。
“我女儿出生以后，我每年都会带她去照一张相。你手里这张是45年照的。那时候她七岁。特意让我给她梳了她最喜欢的辫子，还穿了这条裙子。”
裙子是粉色蓬蓬裙，辫子是羊角辫。
齐思虽然看不清相片上小姑娘的脸，但她猜小姑娘一定笑得很开心。
“本来还有一张合照。不过那张被我女儿留下来了。她说，我不在她身边，照片里的妈妈会陪着她。”病号4开始回忆自己的女儿。
但刚说两句话，画面就冷不丁结束。
徒留齐思站在一旁，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怔愣两秒，随后视线往病床正上方移动。
那是一块铁质铭牌。
病号4是：【谢静。年龄40。】
病号3是：【万莉。年龄40。】
“万莉……”
万莉。
病号3竟然是万莉？！
齐思赫然睁圆眼。
……
……
【17:54】
关瞳进入8楼。
8楼和2楼、4楼又有些不一样。
8楼的病房是一间3人，但房间里的石树较2楼和4楼要相对少一些。
比如，2楼一共是七十二张病床，有五十多张是长出石树的，4楼是五十四张病床，有四十多张是长出石树的。
可8楼，一共是五十四张病床，只有大概三十张长出石树，比率算三者里最低的。
莫名像一个对照实验……关瞳不由联想。
旋即，又意识到这个医院恐怕没有她一开始想得这么简单。
一开始，她以为医院石树多是因为辐射降临时，医院里的人来不及转移。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这医院有问题……
关瞳退出病房，站在走廊上。
走廊上，她本来想再次回楼梯间。
但动作时，她目光鬼使神差放到护士台上。
护士台里也有两棵石树。
她们原来应该是护士。
关瞳盯着她们看了两秒，走进护士台。
护士台上未来得及整理的纸张还摊在桌子上。
关瞳一一翻过去，只得到了几条须知。
【一、禁止和病患接触过密。
二、禁止打听我院具体地址，如有病患问起，也无义务告知。
三、禁止打听我院具体事宜安排，如真有疑问，可递交离职申请。
四、如果看到病患试图打开、破坏病房的窗，请及时制止，并上报医生。
五、病患的身体由医生负责，病患的生活才由护士负责。
六、禁止踏足六层以下楼层，如被发现，后果自负。 】
一共六条须知，几乎都是警告。
看来护士的地位在这家医院很微妙。
甚至可以说，这家医院希望它们的护士都是哑巴，张不开嘴，只会老实规矩办事。
此外，根据第二条和第四条须知，医院似乎还对病患隐瞒了什么东西。
可能涉及一些秘辛。
关瞳不免好奇。
但好奇了两秒，她又立马收心。
对她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这片污染区的出口，而不是调查这家医院的前尘往事。
“滋——滋啦——”
一阵电流声突兀响起。
声音吸引了关瞳。
关瞳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怎料，电流声后，随之而来的是骤然刺目的白光。
白光正对关瞳的脸，关瞳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接着低头再睁开——
她不由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
长廊变了……
……
【18:00】
齐思离开了万莉所在的002病房。
在走出病房的刹那，齐思明显感觉空气发生了怪异的波动。
下一瞬，长廊上的一排排日光灯亮起，照亮了昏暗无光的空间。
空间里，齐思用手挡了挡光。
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
因此这一瞬的光亮，她需要先适应一下。
“老万！老谢！出来打牌！”
可适应没多久，长廊上一声吆喝就猝不及防贯穿了齐思耳膜。
齐思抬起的手被迫放下。
接着，她看见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朝她阔步走来，明明穿着病号服，但一点生病的感觉都没有。
“老谢不在！”
身后的病房里又一个女声响起。
齐思闻声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剪了齐耳短发的女人从002病房出来，径直掠过她身旁。
是万莉。
齐思根据发型判断出对方身份，同时，她终于看清了万莉的脸。
万莉是娃娃脸，虽然四十岁了，但岁月好像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就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如果不开腔的话。
“老谢楼下去了。”万莉一张口，那种长辈的感觉就来了。
她和波浪卷说：“所以你今天要想打牌，就只有我陪你打了。”
两个人好像看不见齐思。
齐思站在她们边上。
她清楚听见波浪卷和万莉嘀咕：“老谢怎么又下去了？”
波浪卷的关注点不在只有万莉陪她打牌，而在牌友老谢身上。
她道：“这回下去，也不知道老谢胳膊上得添多少针眼。就她那身子板，顶天了，也是咱几个里最弱的，这次回来，怕是又要在床上躺好一阵了。”
波浪卷心疼朋友。
可万莉听了她的话，却抱着手，道：“躺一阵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能回来。要是像老刘那样回不来了，那才是不好了。”
波浪卷闻言，下意识反驳：“那有什么不好？没上来那就是回家了。非要说不好，也就是回家就没钱拿了。不过，咱几个都在这待快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一天能拿一万，一个月能拿三十万，其实也够本了……对，够本了！”
波浪卷肯定点点头。
万莉见状，忍不住道：“够本什么够本……老周，要是你知道老刘没回来其实是——”
万莉突然一顿。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继续说下去。
哪怕波浪卷追问：“其实是什么？”
万莉也没吭声。
“其实就是你个财迷掉钱眼里了……”
于是片刻，波浪卷见万莉还是不说话，干脆自己接话道：“你啊，就是一天天只想着钱。怎么也不想想自己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住呢。”
波浪卷吐槽万莉。
万莉闻言哼了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也是生活所迫好吗？”
二人默契不再提“其实”后面的话。
顺着“生活所迫”四字，波浪卷打趣万莉道：“咱姐几个进这医院哪个不是生活所迫？也就你呀，成天长吁短叹的，还好有我在，现在可以叫你从我这赢几个小钱，滋润滋润生活。”
“个鬼。”万莉撇嘴，“每次还不都是你赢钱。”
她白了波浪卷一眼，接着就要开始翻旧账。
波浪卷也知道她这人什么德行，看那十根手指伸到眼前一摆，立马走到万莉身后，将人捂嘴推进了自己病房。
只剩原地齐思一人，不解现状：这是过去的事重现，还是精神系异能制造的幻象？
齐思无法确定，于是选择直接验证，动用了下自己异能。
异能无法将时间拉回过去，由此可证，她现在没在幻象里。
所以说，刚才发生的对话是过去的事重现吗？
齐思茫然……
……
关瞳也茫然。
8楼。
日光灯亮起后，走廊、病房里的一切就都变了。
关瞳看着凭空出现的病患，整个人怔怔站在护士台里，呆若木鸡三秒。
三秒后，一个病患走到护士台。
他的视线没在关瞳身上停留，直接就站到了一个护士跟前。
护士按规定是不能和病患接触过密的。
所以见病患来，好些护士都立马低头，假装自己在忙些什么。
“喂！”而病患显然也知道护士是在装忙碌。
他拍了拍护士台，嗓门极其大道：“我要开窗！我要通风透气！你们知不知道房间里快闷死了！”
他盯着一个护士。
护士须知四，病房里的窗户是不能打开、破坏的。
对此，关瞳一开始不解。
但当她抬眼，看向护士台正对病房里的那扇窗，她明白了。
在一开始进8楼的时候。
8楼的窗是破破烂烂、半挂在窗框上的。
可现在，病房里的窗是完整的。
完整一片漆黑。
窗户被涂了黑漆，窗外的景观，窗里是完全看不到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关瞳不禁想。
同时，护士台里被盯的护士也终于忍受不住病患的目光，从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空气清新剂，道：“先生，我院规定是不能开窗的。您要是实在觉得病房里闷，可以在走廊上坐一会儿，也可以在病房里喷一下空气清新剂。”
护士把空气清新剂给病患。
但二人的争执远不会就此打住。
关瞳听了会儿，在确认双方没再有有效信息透露后，离开了护士台，漫步在走廊。
走廊上，她看着病房里一扇扇如出一辙的黑窗，感觉这些病患有些像关在盒子里的猫。
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却好像放了一双眼睛在盒子里，看见了他们。
他们是被观察的实验对象。
关瞳脚步一顿，看着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走的病患们，终于确认了他们在这家医院的定位。
但更多的，比如这家医院如果真的在进行一场实验，那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在做这场实验？
这些，关瞳一概不知。
她也不想去深究。
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离开这片污染区。
进入楼梯间。
关瞳背对8楼数字牌，正面朝上下两条楼梯，如果推测得没错，两条楼梯不管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她都会来到16楼。
16，一个超出11的数字。
关瞳不知道它是怎样的存在。
但根据前三次经历，她发现楼梯间的楼层递增规律有点像一个游戏：2048。
2048的游戏规则是起始一个数字2，数字2和数字2碰撞得到数字4，数字4再和数字4碰撞得到数字8……以此类推。
所以像8楼往上，应该是8+8=16。
当然，也可能是关瞳想多了。
也许楼梯间就是一个随机传送空间，她离开8楼，可能会来到9楼、10楼，甚至也可能回到2楼、4楼。
一切都没有定数，还得实践。
关瞳想着，踩上8楼楼梯，上楼。
楼与楼的转角处，一个数字牌徐徐出现在她眼中——先是5，然后是1，最后是2。
5、1、2……512……512、楼？
关瞳顿住。